浮世若花向天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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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若花向天涯

作者:张冰丽

联系方式:
邮箱:[email protected]
电话:13508940228
(修改说明:一是把王监狱长(希特勒)定为黑老大的内鬼,
从故事开头就点明了关系。这样,希特勒对男主角的暴力就有了依托,
暴力的过程也简化了很多;二是普通警察的暴力删掉了,但不影响
故事的进展;三是宁副市长知道希特勒是内鬼的事也删掉了,让希
特勒的内鬼的故事更完整,宁副市长形象也更干净。)

一、
我们的一生,不过是匆匆的一瞥

不是世界瞥了我们

是我们昏昏沉沉地瞥了一眼世界

那年,我二十六岁,沐浴着麻省理工博士骄人光环,被命运的
铁手掌,一掌捂进了监狱!一判就是七年!
事发如此突然,来不及蓦然回首!
我就业于外企,不长时间,便以高超的专业水准和庞大的技术
团队,争取了政府的重大投资项目。事业像展翅的大鹏,直向蓝天。
那天下午,公司召开电视会议,向美国总部汇报项目进展情况 ,
我负责讲述技术开展的企划书。会议结束,手机上有六个未接电话,
竟然都是女友房百虹打的。我的手不由颤抖了,本能感觉到出了什么
事,立刻打回电话。
“快……快来……我……不行了……”
“小房……小房……”
电话断了,我火速地跑出办公室,跑过长长的光可鉴人的走廊 ,
跑向电梯口。同事惊讶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挥挥手,只字未说,等
待命运的电梯从天而降。这电梯不是来自天堂,却好似把我载到了十
八层地狱里!
我驾着奥迪飞也似地向小房那里开去。小房已怀孕八个多月,我
们约好,等孩子满月后就立刻结婚。
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开着车,一路不停地按着电话,可房百虹像被挪移到了撒哈

1
拉沙漠,任手机一遍遍地召唤,没有一点反应。
我飞车到楼下,发现 120 救护车闪着警灯等在那里,医护人员
正抬着担架、提着输液器走出来。血染红了医护人员的白大褂。
我踉跄着扑过去,抓着被血染成紫黑色的担架。
“小房,怎么了?”
救护车呼啸着向医院奔去。医生告诉我,病人被人打了一顿,孩
子怕是保不住了,正血流不止。
小房的脸上果然青一块紫一块,嘴唇肿胀、鼻腔流血。天啊!谁
竟然向一位孕妇下如此毒手!
我紧紧地握着小房的手,她如此平静、如此坦然、如此从容和镇
静。医生告诉我:她昏迷了!
“不,不能死,可不能死啊……”
到处涌动着她的血,地面上、座椅下、皮鞋边……“天啊,车能
不能再开快点!”我哭喊着,痛哭着,感觉世界在崩溃!
小房的嘴张合着。我急忙把脸靠近她。“是树雪云……干的……
孩子可能不是你的……”
“不要说话了!司机,请开快点……”我绝望地哭喊着。
救护车开到医院后,小房被迅速地推进了手术室。我焦急地在外
面等待着,树雪云是谁?为什么孩子不是我的?她一定是失血太多
大脑错乱了!好多问题我来不及想,只盼着她和孩子们平安出来。
我焦急地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突然一群警察从电梯里冲出来,
还有的从楼梯窜上来。他们像反恐演练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
我按倒在地,反绞着我的双手,扣上了手铐。我的骨头快被扭断了!
“怎么了?喂?”
我的女友小房还在手术台上生死不明,我被押上了警车,呼啸
着开向警局。
“为什么抓我?你们抓错人了!”我质问警察,可警察根本不
理睬,仿佛我是他们抓到的一头野猪,野炊的柴火已烧好,只等着
剃毛上架了。
“喂,你们抓错人了!”我愤怒地挣扎着!
“你在跟我说话吗?”一位警察不耐烦地看着我说。
“当然!”
“当然个屁!你是不是叫郭雷?”
我马上点了点头。旁边的警察裂嘴笑了。
“这不就得了!”
“可我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要抓我?”
警察们像聋子似的不再理会我的喊叫!
我突然有大难临头的不祥之感!
果然一切都是误会!
暴打房百虹的树雪云,在天桥下被捅死了!
在听到这消息时,我绝然相信冥冥中有一双神灵的眼睛瞪视着
世间万物!
可当听到下半句时,我又感觉那双神灵的眼睛也有失明的时候 !
——他们竟然怀疑我杀了树雪云!

2
他们说在我车的后备箱里搜出了刺杀树雪云的凶衣和匕首!
“警察先生!尊敬的警察先生!怎么可能呢?第一,我没有做
案的时间,第二,我根本就不认识树雪云!当时我在开会,接到电
话就火速赶到房百虹那里,跟随救护车到的医院!”
可警察们像家长看穿了孩子的谎言似的,不屑一顾!
“你们可以调查我的同事和 120 的医护人员!我根本没有做案
的时间!”
“闭嘴!笨鸟!不是你杀的,你的衣服上怎么会有他的血?”
一位高大的警察冲我吼道。
我果然像笨鸟一样惊呆了!他刚才说的什么?我的衣服上怎么
会有他的血?对啊?这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比化学动力学和热力
学更值得探讨!我得重新审视事件的全过程!这一切太他妈离奇了!
我!踌躇满志的麻省理工博士,有着远大的前程和美好未来的有为
青年,竟然像做了一个短梦似的被人扔进了牢狱之中!
亲爱的读者,坠入地狱与万有引力毫无关系!

那是一个迷人的黄昏,我开车在青岛黄岛美丽的滨海大道上跑
着,夕阳西下,高大的松树、白杨树上披着一层油彩似的红晕,宽阔
的道路上车辆稀少,路边的绿化带层叠分明、浅深交错,远方的渔船
像大海里的舞者,在波涛上尽情舞蹈。我停下车,信步走到海边,沿
着木质栈桥散步。大海、蓝天、海鸟、白云,我突然轻狂得像风,浪漫
得像云,血脉里涌动着诗情,身心轻得像海燕!这真是一个美好的
时代,真是一个绝妙的季节!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落日的余辉像莫奈印象
的海上风光,水中反射着天空和太阳的颜色,船、人物、飞鸟和岸上
朦胧的景色,给人一种良辰难绘、美景难留的梦幻般感觉。
海边站着一位长发女子。她面向大海,忧郁地望着远方。我想,
她的亲人一定在美国、日本或韩国,或者在遥远的海上。我看不到她
的面庞。不看也罢,说不定是一个虎妞!若是虎妞,岂不坏了好风景!
我从她身后走过,她回过身来。聪明的读者,正如您所预料的,她正
是一位美女,一位漂亮的像画上的女孩!
打动我的,是她那双湿湿的眼睛和忧郁的表情!
一只足球滚到她脚下,她拾起足球,回身看了看,一个英俊的
五六岁的小男孩跑到她身边。
“是你的吗?”
“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妈妈送礼物了吗?”
“我妈妈是音乐家,她给我做了一首《小峰小峰真快乐!》”
“你叫小峰了?”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妈妈?”
美女抚了抚小男孩子的头,小男孩被爸爸叫走了。
我看着美女一步步离开!我没有魔法能让她关注我、看上我,跟
我回家!我像夏季的大风,虚张声势跟随着她走过绿化带。她头也不
回地钻进一辆现代轿车,走了。

3
我曾做梦和克莉丝汀·戴维斯缠绵在一起,霞光初上,她像怕见
光的仙女,慢慢消失在晨曦里。此时,眼前的美女,正如我的梦,带
着我的心动,离开了。
我告诉自己,这样的女人一般都被别人用过了,还是找个不太
漂亮的更安全!
我有着大多数男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离开了海岸线。
那美女挂着泪痕的表情一直萦绕在脑中。我多想替她擦一擦,多想递
上我的手帕,送上我人道的关怀!
我木然地站在她站过的地方,看着她看过的大海,可我体会不
到她的忧伤。一只足球突然滚到我脚下,我弯腰拾起足球,刚才和美
女说话的那个小男孩跑了过来。
“是你的吗?”我问小男孩。
“咦,你齐天大圣会变身啊?刚才是阿姨,这会变成叔叔
了!”
“对啊!”
“那你变美人鱼?快变啊!”
“不,那边有钓鱼的,我怕鱼钩!”
“那你变一个变形金刚?”
我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小男孩哈哈大笑。
“我知道你叫什么,小峰,对不对?”
小峰抱着足球,疑惑地看着我。

也许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海边的美女,还有这个叫小峰的
男孩子。我今生注定要与他们发生故事。
聪明的读者,您已猜到,那美女叫房百虹。
公司举办成立十周年庆典晚会,组织者把城市小姐大赛的前六
名全请到了晚会上。我一眼认出了房百虹,忧郁的表情像一曲格调低
沉的乡村小调,沉静目光像被冷落的海上弯月,双手矜持地握在小
腹前。我走过去,递给她一杯 XO。她迟疑地不敢接。
“是不是出场费太少,有些失落?”
她惊异我的直接和刻薄,那双黑亮的明眸静静瞪视着我。她是商
女,是我们租来的商品。正像那个小品里说的:“只卖身,不卖艺”!
那一刻,我确实有些轻慢和刁钻。
“喝吧,这酒可能比你腕上的镯子值钱!”
我像熊吃鱼前先折磨鱼似的,暗暗地折磨着这个小美女。她接过
酒杯,看看透明的酒,又看看我。那一刻,我想,她该不会把酒泼在
我脸上吧!
她没泼,她的同伴泼了。当然不是泼在我脸上,是泼在我同事脸
上。据说我同事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臭不要脸的!”
这句美妙的话从少女的嘴里喷出来,带有太多雌激素的味道。那
女孩子大幅度地摆动着屁股,气冲冲地扭了出去。我耸耸肩,品了口
杯里的酒,冲房百虹笑了笑。
房百虹做了个出乎我意外的动作。她踮起脚尖,伏在我耳边,香
喷喷的气息向我袭来。“你们是嫖客,我们却不是妓女!”

4
脖子有一股凉凉的感觉。起初我以为是房百虹的香气,后来才明
白是 XO 的酒水。她趁机把酒灌在了我脖子里。
我比 “臭不要脸的”同事还尴尬!
房百虹从侍者盘上端起两杯酒,笑着问我:“还要吗?”
“要,为什么不?”
我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也像要和她耳语似的,把酒灌进了她的
衣领里。我也有报复的欲望,也有成为流氓的可能。有位美国总统的
夫人说过:“任何男人都有成为暴君的可能!”
她的白色真丝裙立刻像淋了雨似的贴在了后背上,酒痕从颈下
一直流到尾骨上,白色的真丝裙湿润地贴在肉体上,透出了粉红的
内衣。她惊讶地看着我,没想到我如此英俊的皮囊下,掩藏着一颗不
懂怜悯的心!
我知道,我恶毒得狠!我的哲学与人不同,对自己喜欢的,总
是先弃之,再顾之!
我还是用我的风衣裹住了她。
那晚,我开车把她送回家。她告诉我,她早就认出了我。
我知道这故事有些俗,可这就是我的故事。我们相爱了,几乎天
天在一起。我庆幸这一切,感恩上天赐予的洪福。
两个月后,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漫长的学习生涯并没有让我变成
书呆子,怀孕的惊喜瞬间让我明白,我们必须结婚。我不能让我的孩
子出生就没有户口,更不能让我喜爱的女人背上未婚先孕的不彩之
名。
可她却以非常坚定的理由拒绝结婚。
“等满月以后再结婚!”
这是什么理由!
“当然是为了孩子!情绪太激动影响胎儿发育!”
女人的理由真奇怪!也许漂亮女人都是奇怪的动物!
可我已把她当成了妻子,怀了双胞胎!我是多么惊喜,感叹我
的创造力!这比那辛苦的博士证书来得伟大,比腾飞的事业来得壮
观!

二、
谁是真理和谬误的法官

谁有权决定别人的善恶

善恶手牵着手嘻笑着

它们,一对好兄弟情真意切

我坐在冰冷的拘捕室里,厚重的铁门、坚硬的墙壁、高高的铁丝
网、荷枪实弹的和我年龄相仿的同胞,黑暗包围着。我有足够的时间
回忆发生的事情。

5
我掉进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无极推理圈套里。夜如此厚重,我如
此渺小!
房百虹对我隐瞒了什么?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她怎么说
“孩子可能不是你的……” ?
不是我的,又是谁的?这难道是她不结婚的理由?是树雪云的?
我一定要她亲口告诉我!树雪云是谁,他为什么暴打?
天亮了,一位警察打着哈欠,端着一盘白米饭开门进来了。我像
一只夜间出行却忘记回家的老鼠,孤独地缩在墙脚下。
“喂!”警察揉了揉眼睛,说:“吃点东西吧!”
我缩在墙角的地上,眼睛一定贼亮贼亮的。他望了我一眼,刚刚
打了一半的哈欠也闭合了丑陋的大嘴,表情突然警惕了,人也精神
了。
“你女友死了,不过龙凤胎活着!”
我好像被人一脚踢进了地狱!大脑像刮着龙卷风,怎么也安静
不下来,怎么也整理不了房百虹的死对我的影响。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接下来就是对我隆重的审判!我像迎接我和房百虹的婚礼一样 ,
迎接着这一天的到来!
阴云再厚,终会有太阳出来的时候!法官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说
法的!
我的同事和朋友都这样安慰我!
我被拘押着出现在法庭上,虽然铐住了我的双手,可铐不住我
的傲骨,虽然法官威严地逼视着我,可削弱不了我的智慧!我像刘
胡兰赴刑场般昂首阔步,法律的正义、坦荡和刺破阴暗的阳光终会还
原真实!
我太他妈天真了!麻省理工的教育害苦了我!我本是草民一只 ,
却堂堂然自以为是天才;我是本棋子一枚,却切切然自以为是栋梁
之柱!
法庭确认从我车里搜出的血衣,是我的衣服,却沾着树雪云的
血;刺死树雪云的刀具上,清晰地留着我的指纹!
“树雪云曾是房百虹高中时的恋人,房百虹被选为形象大使后 ,
甩了树雪云,树雪云报复,到房百虹家暴打了身怀有孕的房百虹,
房百虹电话给郭雷,(就是我,)郭雷随后在天桥下捅死了树雪云。
把作案的工具藏在后备箱里,然后才出现在房百虹楼下,随 120 去
的医院,在手术大厅当场拘捕!”
奶奶的!我从开会现场接到电话赶到房百虹处仅仅才二十分钟 ,
同事和 120 的医护人员都可为我做证!如果按警察的假想,我至少
一个小时才能完成上述杀人、收藏证物、再赶到 120 现场的动作!
“不,不,不,根本不可能,我没有时间杀人!”
“证物清清楚楚,你无权抵赖!”
“想杀人,你有的是时间!”
这是什么屁话!
法官坚定地宣布我七年的牢狱之灾!
“我没有杀人!人不是我杀的!有人污陷我!”

6
亲爱的读者,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送进了监狱!七年!此时 ,
正义和邪恶,半斤对八两!
我像一只被捕获的狼,关进了网状的笼子里,手铐脚镣地运到
了监狱。我活着,我知道!但是无数的疑问像大海泛起的泡沫:“我
曾在麻省理工上学吗?我曾在外企工作吗?我真的和房百虹恋爱过
吗?我是不是我?我真的是我吗?我杀过人吗?我的指纹怎么到处
都是呢?”
“难道真有另一个我?难道我的灵魂和肉体已被克隆?”
电动的大铁门缓缓打开,警察和狱警严谨地办理交接手续。
王队长威严地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倒背着双手,高挺着胸脯 ,
锐利的眼睛寒光闪闪。要修炼多久才能锻造成冰刀般的目光?
狱警引领着我办理物品登记、检查身体等例行手续。
我脱光了衣服,狱警详细地登记着:T 恤一件、休闲裤一条、手
表一块,现金……
我赤裸着向洗澡间走去,刚走进窄小的过道,竟发现王队长如
雕塑般立在那里,我急忙收缩身体,侧向旁边。王队长转身向外走去,
皮鞋狠狠地在我脚指上碾了一圈,疼得我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这是我入狱的第一课。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尽管它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我以绝食抗
争,我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无尽的黑暗。
谁贿赂了上帝!我渴望奇迹发生,渴望上帝良心发现!
时间在我身边哗哗地流走了,狱友的酣声此起彼伏,他们似乎
那么幸福、那么平和、那么坦然!
水泥地那么坚硬,也那么冰凉!从地底升起的寒气,腐蚀着我
的骨骼和肌肉,却惊醒着我的神经!
《肖申克的救赎》里,没有杀人的银行家安迪被判终身监禁,可
那毕竟是电影,而非真实。《基督山伯爵》里的基督山遭到两个卑鄙
小人和法官的陷害,而打入死牢。我呢?是谁在陷害我?房百虹已死
了!树雪云也亡命天桥下,两起命案轻易地归入我的账下。乞求永恒
是可耻的,可我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报销!“我要复仇!”
“我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除了呼吸的回响!冰冷的四壁里,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一点食欲也没有。两天,我滴水未进。我仿佛成了呼吸这污秽
的空气也能生存的怪物!
“你斗不过滚烫的枪管!”说这话的是四十多岁的“中原狼”。
他把一个馒头扔进我怀里,我拿着馒头,像握着一个地球仪,欣赏
着上面的山川和河流,沙漠和绿洲。
我呆木的表情,逗乐了众狱友!
“麻省理工的,不如搓麻绳的!”
中原狼幽默的话语,成了狱友饭里的味精。
据说中原狼杀了两个轮奸他女儿的人。他十三岁的女儿住院手术
后,才保住了性命。警察破了半年案子,却没找到半点线索。这位愤
怒的父亲一气之下,亲自上阵,在夜总会里宰了两个强奸犯。
“宰”这个字,让我想起杀猪。

7
我看了看这位头发开始发白的中年男人,什么话也没说,静静
地坐着,看着众人狼吞虎咽。
“在这里,饭是美女!”他把一颗饭里的小石子投到我额头上 ,
同时送出了那句话。
是啊,我和谁志气呢?父母赐予我生命、给我聪慧的大脑,我却
像废人一样蹲在墙根晒太阳!
不,我要行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手里有把刀,用它切菜,还是用它杀人 ,
完全取决于自己。”

高墙之内,神秘,是我所能经历的最悲催的事物。
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妈妈,她老人家永远是我最最温暖的财富!
“妈,我没杀人!”
“我知道,儿子!”
“谢谢妈妈!”
“也谢谢你,儿子,因为有你,我和你爸爸才会那么幸福!”
我泪流满面!不为妈妈,为我去年刚刚过世的爸爸!
“别哭,要坚强,七年一眨眼的功夫!”
我含泪点了点头。
“他们很可爱!也很健康!”
我这才想起那对龙凤胎,名义上他们是我的儿女,妈妈的孙子
和孙女!
“别哭,你是父亲了,怎么还能像个孩子!”
我抹掉眼泪,故作轻松地裂嘴笑给妈妈看。
“会好起来的!千万别灰心!”
“是!”
妈妈走了,她说她要去医院,那对双胞胎也离不了她。
我可怜的妈妈!
我让妈妈带信给房百虹的好友丁莱莱,我要见见丁莱莱。
我不想太多地描写监狱生活。这里和那里没有本质的不同。不要
说七年,一天都会让我发疯。海浪式翻卷的铁丝网、黑洞洞的机关枪、
没完没了的训诫,剥夺了做人的尊严,嘲笑着人生的意义。这不是我
呆的地方!但这又是谁呆的地方?这不正是我呆的地方?这可正是
我呆的地方!
我又能去哪里?那血衣和匕首?还有房百虹最后的告白?她是
什么意思?分明……或者……她是要我从那孩子入手……
我有长长七年的时间,把这所有的关系理顺清楚,我要让害我
的人,得到相应的“反作用力”。
“这里每个人都有故事!”放风的时候中原狼对坐在墙根的我
说。
我望着这些身体健康精神充沛的男人们,不在意他们的故事。
“看那两位,”中原狼说:“靠近篮球架的,那对‘小恩
爱’!”
“小恩爱”也在看我。我听过心理学的几节课,也读过美国 FBI

8
人员写的书。这种性变态的人,在童年或青少年时期一般都受到过父
亲离异、家庭暴力或父母性取向怪异的影响。“小夫妻”向我挤眉弄
眼,我有些恐惧。我可不想遭受皮肉之痛。
“小恩爱”晃晃荡荡地走过来了,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我的阳
光。
“听说你认识几个字?”个高的说。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个字念什么?”
矮个子用脚在地上划出“操你”。
“念啊!”
两人奸笑着手牵手离开了。
“你要有麻烦了!”中原狼说。
随后的两天,我平安地过来了。每晚躺在床上,听着那此起彼伏
的尖叫和恶笑,我调节着神经,适应这里群狼共舞、魔兽争霸的环境。
读者们,你们能感受我此时的心情吗?长夜漫漫,我总是一遍
遍回忆那宽阔的公路,高大的树木,美丽的霓虹、波滔翻涌的大海…
…一幅幅美丽的风景总是涌现在我脑海里。面对凶恶的铁丝网,我剩
下的只有想象了。
没有想象,日子无法继续。
这是男人的世界,也是野兽的世界。监狱就是丛林。这里有杀人
不眨眼的恶神,有强奸淫乐的惯犯,有抢劫银行的大盗,也有落入
贪腐欲海的高官。这里的人已很难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我想起非洲的
食人蚁,几分钟的时间就会吞掉一个人或一头大象。在夜晚的监狱里,
我们就是一群“食人蚁”,如果一位妙龄女郎走进来,这些饥饿的
“食人蚁”,瞬间就会把她吞噬于无。
这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是外面的人无法想象的世界。暴力在如梦
的黑夜里进行,谁都能听到拳头砸在身上的声音,能听到低低的哀
嚎声,却又习以为常,像坐在客厅里喝咖啡,电视里,王菲天王正
在低吟着“明月几时有……”
我一时还不习惯这个世界,那里的每一拳,似乎都打在我的脸
上,我脸上的肌肉不时哆嗦着,握着钢筋的手也出了湿湿的细汗。
中原狼一直在靠近我,我虽不明白他的目的,但我坚信,像太
阳也会照到监狱的房顶一样,坚信他也有目的,像那对“小恩爱”。
我正在冲洗淋浴,被人温柔从后背抚摸到臀部,洗浴液迷刺着
眼睛,当我冲净泡沫,透过白茫茫的雾气,发现“小恩爱”一左一
右地赤裸地站在我旁边。我匆匆地淋了淋水,刚转身,脚腕被伸出的
脚绊了一下,像油锅里翻动烧饼似的,“啪”地摔在了地上。“小恩
爱”瞬间骑上我,在我身上乱抓乱扭。我极力踢腾着。他妈的,骑在
我屁股上的小个子,一把握住了我的生殖器,像要扯掉似的狠劲地
拉着。我一把抓住了企图捂住我嘴的一只手,狠狠地咬着。我下身有
多疼,嘴里就咬的多重。他们终于松手了。
我以为是我战胜了他们,其实,我没那力量。是中原狼一脚踢中
了小个子的心窝,他仰面倒了下去。狱警及时赶来,驱散了一场赤裸
裸的暴力。

9
我的阴囊疼了好几天,以至走路都叉着腿,像唐老鸭似的一扭
一扭的。
丁莱莱终于来看我了。她见我奇怪的走路姿势,惊讶得一时闭不
上嘴。
“你……你……怎么能……这样?”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哪样?奇怪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把自己……废了呢?”
这是我入狱以来享受的最大的幽默。扑哧笑了。
丁莱莱的脸忽地红了。
“我被一对同性恋打的!”
这句话给她的震惊,不亚于她以为我把自己给废了的事实。我就
是要击碎她的伪饰,唤醒她的良心。
她良久才安定好情绪,怜悯如水、柔情似风的目光看着铁窗内的
我。
“说说树雪云?”
“我们的高中同学,房百虹和他从高一开始恋爱。”
“树雪云平时很暴力?”
“不,很有教养、有品味、很安静的男生!”
“你喜欢过他?”
丁莱莱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想看清我的真实目的,可我依然很
平静。
“如果不是房百虹先和他恋爱,我也许会和他约会。他是个不错
的男生!他们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可自从房百虹参加城市选美大赛后,
他们就分手了。房百虹想当演员,树雪云坚决反对。树雪云非常理智,
他知道如果房百虹当了演员,就不会成为他的妻子。是树雪云提出分
手的。分手后不久,房百虹在城市形象大使的比赛中,得了第一名,
名气越来越大了。树雪云也开始和别的女孩子约会。不曾想,树雪云
竟然暴打房百虹!不过……不过……就为这事,你杀死树雪云也确
实很过分!”莱莱不理解地看着我。
“他把我妻子打死了,我不该杀他吗?”
“可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房百虹会死!”
“我第六感很灵!”
我在对丁莱莱说谎。因为对她说谎才能保证她出狱后的安全。谁
知道周围的狱警是不是被人收买。
“树雪云不知道房百虹的孩子是他的吗?至少应该知道可能是
他的吧?他有什么理由向房百虹挥起拳头?”
莱莱疑惑地看着我,眉头微微地皱了皱,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你嘲笑我?”
她惊讶地眨了下眼睛,吃惊地看着我。
“没嘲笑我,那是嘲笑谁?”她的表情分明透露了她的心事。
“你可真是怪人!”
“是天才,莱莱。”
“好吧,天才,树雪云根本就阳痿!”丁莱莱说完低下了头,
耳朵红的像玫瑰。

10
她没有说谎。
阳痿……阳痿……这可真是个复杂的问题……那房百虹肚子里
是谁的孩子?
“我总是梦到房百虹。”我痛苦地对丁莱莱说:“她哭着对我喊
道: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丁莱莱惊讶地看着我,我一丝不苟地读着她的面部表情,她每
一次睫毛的眨动,每一撇嘴角的抽动。
“你是房百虹的同学,又是好朋友,一定知道她过去的故事。她
为什么总让我做这样的梦呢?”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丁莱莱像被人用枪顶住了后
腰似的惊恐,她起身跑了。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已经听到了,树雪云肯定是被人指使向房
百虹动武的,随后他又被人清洗,当然最终的目的是把我送进监狱,
房百虹的死也许是个意外。因为有了那个意外,我才没被判死刑,而
改判了七年。
指使树雪云的人是谁?把血衣和匕首放进我后备箱里的人又是
谁?
公司老总来监狱看望我,说因为我突然犯事,项目的技术指标
满足不了承建方的要求,收回了合作意向书,公司丢了几个亿的业
务。老总很人道地告诉我,等我出狱后,继续聘用我。
我没有感激涕零,我从没有把未来的工作当回事,我也从没把
自己当过杀人犯。
我承认,我正变得冷酷,甚至麻木。我很少想到那两个孩子,

三、
我们生活的权限很小

就像日历

昨天的翻不回来

明天的翻不过去

我有一个月未见到妈妈。今天是探监的日子,她老人家却没有
来。我往家里打电话又无人接听。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非常担心
她!
我只好求救丁莱莱。
“莱莱,我是郭雷!”一时间,我很难将监狱里的郭雷说出
口。“ 想请你 帮 个 忙, 去我家 看看 ,我 妈妈 一定发 生 了什么不
幸!”
我焦急地等着,希望一切平安!
半小时后,丁莱莱打来电话,妈妈昏倒地客厅的地板上,120
救护车正往那里赶去。

11
此时,我才真正体会到监狱的高墙是多么严酷?插翅难飞的
感觉是多么无助!妈妈病倒在地的影像,一遍遍回放在大脑里,
我心碎的真想杀人!
我一步不离地守在电话机旁。“小恩爱”慢慢腾腾地围着我转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愤怒的花猫胜过狼。高个子的手刚刚搭到我屁
股上,我转身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裆里,小个子从后面想抱
住我,我又挥起神武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小个子的脑门上。我双手
抱在头前,护住嘴脸。我虽不精拳术,但在美国也小试过身手,至
少这盛气凌人的架式和偶尔得手的技巧,一时让这对“小恩爱”
灭了吃我豆腐的想法。
电话响了,丁莱莱从医院打来电话。妈妈突发心肌梗塞,幸亏
抢救的及时!
我抱着电话,像个女人似的哭了。我求丁莱莱帮我照顾妈妈!
我从没有这样求过人!我不能没有妈妈!不能,在这个世界上,
我最最亲爱的妈妈……
身穿斑马服的伙伴们远远地看着我痛哭流涕!
嘲笑吧!野兽们!
一周后,妈妈终于出院了。我隔着铁棂子看着妈妈,真想好好
地拥抱着她,抚摸她花白的头发和叠起的皱纹。可,我只能轻轻地
叫声“妈……”
“你看,我命大!”妈妈笑了笑,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像个
小媳妇似的把头发放到耳朵后面。“幸亏你让丁莱莱去看看!”
“妈……”我只想这样叫她。
“丁莱莱要我劝你,别再打听房百虹的事了,过去就让她过
去吧,至少她给你生了两个孩子!”
“她这样说吗?”
妈妈点点头。
不查?为什么不查!为什么不!
这更坚定了查下去的决心!
再难下咽的饭,我也胃口十足的好,再硬的床铺,我也像睡
五星级宾馆似的充满希望和动力。七年,我要了解这里的每个人,
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中原狼说的对: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天才!
过去属于谁我不管,未来属于我自己!
亲爱的读者,我终日与杀人犯、抢劫犯、纵火犯、强奸犯为伍,
他们不但目中无人,还目中无神!有人说犯人没有未来,那是因
为你不是犯人!犯人的未来更魅惑、更奇幻、更多彩!
我用欣赏天才的眼光,欣赏我可爱的狱友们!
四五位犯人结伙地向我走来,为首的高大魁梧,顶天立地、霸
气十足。
他一定是狱霸“天皇六 O”。当时我依着南墙上看“风景”,
他们径直向我走来。我像河底的沙子,沉稳地呆着。狱友们好奇地
向这里望着,等着看一场精彩的动作大片。我迎接着“天皇六 O”
的目光,镇定地呼吸着紧张的空气。狐假虎威的小跟班们像章鱼伸
出的的腕足,随时准备用吸盘抓住我,或喷出黑色的墨汁麻醉我。

12
我的沉稳是另一种慌乱的表现。“我是杀人犯,我怕谁?”我
暗暗叮咛自己,慌得心律像草原奔马。
狱霸“天皇六 O”越来越近了,那杀气腾腾的感觉似乎从每
一个毛孔里向外贲张着,那青筋暴露的胳膊提着的拳头似乎能砸
碎这面厚厚的砖墙。我突然看到他胸前若隐若现的纹身,仿佛是奔
跑的棘龙。
“棘龙查尔斯!”
“天皇六 O”挥起的拳头瞬间支在了我身后的墙上,牛一样
的眼睛静静地瞪视着我。那表情仿佛在审视我是不是人,或者是不
是两条腿的人!
他身后的小喽啰更是不解地看看他们的天皇,又看看我。
“天皇六 O”伸出他钢钳般有力的大手,捏起我的下巴。“你
再说一遍?”
我生硬地扭了扭头,甩掉他的手,坚定地迎接着他的目光。在
申请麻省理工大学的面试时,我也是这种内心慌乱表面镇定的感
觉。
我偏不说!
“说!快说!” “天皇六 O”身后的一个小喽啰像鹦鹉似的
叫着。“天皇六 O”回身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在鹦鹉的脸上。鹦
鹉立时闭嘴了。
我像家长检查孩子的作业似的,扯开了他上衣的扣子,露出
了完整的“棘龙查尔斯”的图案。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棘龙纹身,
颜色很重,说明纹身的时间并不久,棘龙的头很高,这让我立刻
有了信心。在美国读书时,我多次见识过“棘龙查尔斯”的图案,
棘龙的头水平地前伸着,并不像这位老兄的那么夸张。“天皇六
O”好像正等我给他的作业下个优秀的评语。我却伸出左手的中指,
点 在他 的纹 身 上, 轻轻 地向 后推 着 他,让 他闪 开, 别 挡着我 看
“风景”。
他果然很听话地后退了两步。我则闭上眼,享受着回旋过来的
清新的风。
所有的人,几乎连狱警都奇怪地看着我和“天皇六 O”。
“天皇六 O”带着他的跟班悻悻地走开了。
狱友们迅速地围拢过来,讪讪地向我问好。仿佛我是磁铁,而
他们是身不由己的铁屑。
中原狼也凑到我身边,“怎么了?”
王队长隔着铁丝网远远地看着。“散开!混蛋!”
人们像闻到了灭鼠药的老鼠似的,迅速撤离了。
我闭目养神,惊恐地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如果那拳头砸
在我脸上会怎么样?
王副队提着警棍向我怒吼到:“散开!混蛋!听不到吗?”
我惊讶的连忙应答:“对不起!队长!”
“我听不见!”
“对不起!队长!”我撕心裂肺地喊着。

13
“‘天皇六 O’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
“他把一个新犯人的血差点放干!”
“是个贪官?”
“你知道?”
“猜的!”在美国读书时,有位教授就是“棘龙查尔斯”派
的。我也收到这个组织的传单,听说过这个组织的一些情况。他们
以世界的救世主自称,行动纲领也像世界警察,专门清扫世上的
贪腐、奸淫和恃强凌弱者,放血是他们的主要拯救方式。放出一碗
贪腐、奸淫和恃强凌弱者的血,就可以使他们向善、从良,同时用
这碗血祭奠 9500 万年前的最大的陆地棘龙。这个组织以棘龙为鼻
祖。
被这个组织放血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则获救“从良”了。
这里竟然也有“棘龙查尔斯”派的成员!网络时代,什么都
是全球性的!我的大脑像黑夜里突然撕开一道闪电!也许,并不
是坏事!
贪腐、奸淫和恃强凌弱!这里不缺的就是这些!
“牛伯爵”也凑到我面前,闪着一双诡异的眼睛,伸着又瘦
又长筋脉突起的手指,比划着。“你若能把我救出去,我的亿万财
富分你一半!”
“你留着堵屁眼吧!”
“滚开!”
“疯子!”
我进来的第一天,这疯子就向我神秘地提出了财产分配方案,
当时我差点信以为真,而今,大家都嘲笑他,他却一副非常虔诚
的表情。
“你的亿万财富在哪里?”我问。
“在它应该呆的地方!”
我盯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睛,仿佛那瞳孔里还有一双眼睛在向
我闪着。我像突然发现带着面具的友人,像突然想起遗忘的事情!
他是重瞳——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古书里记载有重瞳的
人一般都是圣人,虞舜、项羽、李煜等等。但现代医学认为是早期白
内障的现象,属于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并不影响光束进来。
他用重瞳盯着我,我不由后退了一步!
“不,他不是疯子!”那一刻,我就是这么想的。
“可他为什么装疯呢?”

和我同监的是一位夸夸其谈的小伙子,犯事的理由很简单,
相恋多年的女友喜欢上了别人,他将一瓶浓硫酸泼在女友的脸上 ,
女友成了只能听其声音、不能看其面容的鬼怪了。他有一个很好听
的名号,叫“书本”。
“书本”总感觉自己非常智慧,瞧不起监狱里的其他人。他师
范学院专科毕业,本应该成为一名帅气十足的老师,享受学生们
的敬重,却全栽在魔鬼女友手里。他吹嘘曾经数学全市第一,作文
也刊登在《中学生报》上。特别是他教的初一班,仅仅教了一年,年

14
终考试的成绩就排在了全市的前三名里。
我一直是他忠实的听众。监狱反正有的是时间,不听他的,也
得听别人的鬼哭狼嚎。
可我从不评论他,既不说他优秀,也不揭露他吹牛。狗以为狗
最美,猪以为猪最靓,这是最基本的审美法则。只有穷人才清点自
己的羊数,他除了会清点,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当我听“书本”滔滔地宣传时,我便对他的过去有了一个简
单的构图:他家境一般,小时由于家境窘迫、长的瘦弱等原因,总
受别人欺负,至少让同伙们瞧不起,养成了他自尊心极强、甚至扭
曲、报复性强的性格。
“你今天怎么把‘天皇六 O’制服的?”“书本”问。
“我什么也没做。”
“‘天皇六 O’吓得脸都白了,缩在墙根,看了你好半天。以
前可不是这样的,哪个不被他‘舒筋活血’过!”
“他怎么进来的?”
“他是神经病!我说他是神经病!他自己起的名字,‘天皇
六 O’,把自己当成天皇,是拯救世界的大神,听说他成立了个
什么组织,专门对付贪污犯、强奸犯,典型的新时代的水泊梁山的
‘水浒’哥们,找个好借口作奸犯科而已。这哥们下手的方法极其
残酷,他给人放血,有人说他之所以这么强壮,就因为喝血!”
听说青岛啤酒节举行大型演出,一位歌手和某贪官正睡着,
他为贪官放了血,贪官因作风问题和经济问题判了几年,到内蒙
挖煤去了,他也进来了!”
我想我应该感谢这位自以为是的“书本”,是他的神聊启发
了我。歌手和贪官……让我突然想到了房百虹!房百虹当选城市大
使的时间,正好是怀孕的时间。读者们,亲爱的读者们,我多日的
思考,突然就闪出了一念的灵光。
我站在监室的门前,手抚着铁栏杆。我是二层,远远地看到一
层的“天皇六 O”也站在铁栏杆处向我这里望着。虽然看不清他的
表情,但我猜测,他一定在琢磨我!
我头也没回地对身后的“书本”说。
“你多大时,你爸去世的?”
“你看过我档案了?”
“我不是监狱长!”
“那你怎么知道我爸去世了?”
“你小时候经常受同学们欺负,打扫卫生、倒垃圾或清理痰迹
从来都少不了你,你虽然数学好,却从不让你当课代表!”
“你一定看过我档案了!”
“档案里会写这些!”
“哪……对……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躺回床上,双手枕在头下,静静地思索着我的事情,任
“书本”像麻雀似地叫着。
“你真的是麻省理工的吗?”
“你明天问问‘天皇六 O’,他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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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突然笑了,这是我到监狱来听到的第一声自然的冷
笑。
“‘天皇六 O’?你不会说他也麻省理工毕业吧?”
“‘天皇六 O’是不是还在向这里望着?”
“书本”急忙跑到铁栏杆前。
“他像望夫石一样望着呢!‘麻绳’,以后有你罩着,我的
日子就好过了!”
我躺在床上,笑了。这笼子里的生活,也有开心的瞬间。
把豹子身上的斑点刮掉,还是豹子。“天皇六 O”、“牛伯
爵”、“中原狼”……不会因为这冰冷的墙壁和坚硬的铁棂而改变
血液里的 DNA。
起床、洗漱、早餐……半天时间,关于我能参透命运的说法,
被“书本”传遍了整个监狱,估计连那高高的铁丝网都记住了。
放风的时候,“书本”像得宠的猴子,窜上窜下,在“天皇
六 O”那里也极其有脸。
“‘天皇六 O’,你和‘麻绳’有什么关系?”
“麻绳”是他们送给我的外号。
“天皇六 O”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看着“书本”,然后又扭
了扭肥大的脖子,捏得关节啪啪作响。“管你个屌!”
要在以往,“天皇六 O”的拳头早就夯在了“书本”的鼻子
上,可现在,“书本”像拿着一颗红萝卜的牧童,逗弄着一头饥
饿老牛。
和“书本”同在一间监房,能了解到许多犯人的事情。他就像个
情报处,收集着各种信息。
“这两天‘牛伯爵’怎么总贴你?”“书本”问。
“他要送我半亿的财富。”
“他都送了好几年了!他要有上亿的财富,何至于睡妓女,把
人家妓女给睡死了!”
“为什么?”
“那妓女得了艾滋病,‘牛伯爵’完事后才知晓,一气之下,
把妓女给豁开了。”
“你睡过妓女吗?”
“书本”突然被我的提问给呛住了,嘴角向下一撇,头微微向
右摆了摆,眼球向左边斜扫了一下,根据 FBI 的行为心理分析,这
是一个说谎的动作。
“我是人民教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我怎么能睡妓女呢?”
“你睡你的女学生吗?”
“当然没有!”
“你后一句是实话,前一句是谎话!对我,你不必说谎,我们
都是犯人,是改造的对象。你不但睡过妓女,还不止一次!”
我揭穿了“书本”的老底,他突然从床上站起来,在小斗室里
来回地走着,愤怒地对我说:“我要换监房!不和你这个魔鬼在一
起了!”
“你一定很喜欢那个小妓女,也许她比你的学生大不了几岁,

16
你劝过他好好学习,改善从良吧!”
他突然伏着栏杆哈哈大笑。引得犯人们像看学舌的鹦鹉似的向我
们这里翘望着。
“你是不是知道我肚子里有几条蛔虫,知道我嘴里有几颗龋
齿?”
我闭上眼,躺在床上,慢慢自语,又像在对“书本”说。“一般
的嫖客不会杀妓女,特别是年轻的妓女,一是因为怜惜女性是男人
的本能,二是因为小妓女总会让他们想起姐妹们、子女。我猜‘牛伯
爵’也没杀那不足十八岁的小妓女。”
“书本”突然不说话了。
“你在听吗?”
“书本”没有答应。我翻起身,抬头看了看他,发现他蹲在墙角,
泪哗哗地流着,哭得像个小孩子。
“对不起,勾起灵魂工程师的伤心事了。”说完,我复又躺下了。
狱警突然搜监。我和“书本”报过名后,立正站在门口,王队长
昂首威严地走进我的监房,像狗似的抽了抽鼻子。“谁喝酒了?”
“报告王队长,没有人喝酒!”“书本”大声地汇报。
“闭嘴!”王队长断喝到。“45785 号,你喝了多少?”
“报告王队长,我不喝酒!”我赶忙汇报。
“瞧!瞧!多么高尚的杀人犯!这是我们监狱的光荣吗?”
王队长像打野猪似的狠命地挥舞着警棍,啪啪地都打在我身
上。
“‘书本’,他喝了多少酒?”王队长问。
“报告王队长,他喝的还不少!”
我像条毛毛虫似的蜷缩在水泥地板上。
搜监结束,狱警们撤出了监区。
“书本”帮我擦着头上的血,说:“你得罪王队长了!被他
整可没好日子过!犯人都说他和黑社会有瓜葛,是他们的卧底!
他极会演戏,当着监狱长的面,他乖巧的像羞答答的小姑娘,可
一转身对得罪他的人,下手就……”
“我真没得罪过他!”我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艰难地回忆着。
“那他肯定代人整你了!”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四、
到处是天才、圣徒

多想有一个笨人和我推心置腹

或傻笑到天亮

放风的时候,“天皇六 O”让小喽啰塞给我一包牛肉干,这可
是监狱里的珍品,我默默地笑纳了,并没有向“天皇六 O”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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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深的谢意,仅仅向他行了个注目礼。
我和“书本”一起享受了那包牛肉干,香喷喷的满口流油,
“书本”感激涕零,恨不得发誓要把二十四条肋骨给我做成西餐。
但我始终不给“天皇六 O”接近我的机会,像霸气的皇帝,
冷冻不招人喜欢的皇后,任皇后怎么献媚,始终不正眼瞧她。
七年!之前求学的我浪费一天都感觉是对生命的不敬,正因
为我的勤奋和好学,我才得以取得不错的成绩。而今,我所有的努
力仿佛仅仅是为了呆在这无聊的、扼杀生命的监狱里。
我不停地以房百虹为点,向外划着射线、弯线、抛物线……管
它什么线,我终要找到陷害我的人。
“牛伯爵”再次向我伸出他的手掌,示意给我一半的财富。我
将手指捏在一起,做出七的指示。他愣了一下,向左右看了看,回
敬我六的数字。
我点了点头,答成了六四开的合约。当然我六,他四。
如果你嘲笑我在和疯子搭成协议,那又有何不可?这里的人
谁又不是疯子,即便不是疯子,当天天和强盗、杀人犯、变态狂在
一起,天长日久,思维也会受到局限,大脑也会受到洗礼,疯或
不疯的界线就不那么清楚了!
“我疯吗?”“牛伯爵”问我。
“我呢?我疯吗?”我回问他。
他怔怔地看着我,像是在思索“生或者死,这是个问题”的莎
士比亚的终极疑问。
“你杀那妓女了吗?”
“我都记不清杀没杀她了?我被问了一万遍了!”
被问了一万遍的问题,也绝对能混淆回忆,混淆视听!像磁盘
一再被复制、删除再复制、删除,事实也虚幻了。
“我醒了,身边躺着浑身是血的妓女,警察说她至少死了七八
个小时了。七八个小时前,我醉的不省人事!但我从不招妓。”
“妓有病?”
“我要的女人都是模特、漂亮大学生、或那些想出人头地的艺校
的女艺生!”他说这话时,腰杆挺了挺,脸上露出刚毅的表情。我装
做看不见似的,继续玩着手里的两颗漂亮的石子。
“那晚,我赌博,钱哗哗地流进我的包里,比这操场上的土都
多。我很有钱,多到难以想象。换一个身份到另一个城市去赌,仅仅
是练练自己的智商。”
“我的酒被加了药,所以才醉得不省人事。钱被拿走了,却把一
个染了病的妓女放在我床上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总在想什么问题
吗?”
我摇了摇头。
“我总想知道那个妓女长的好不好?总希望她是个漂亮温柔的
女孩子!”
“你感觉你还有希望出去吗?”
“有,每当有新犯人进来时,我出去的希望就特别大,可如果
一周没有一个新犯人进来,我就非常失望,一个月没有新犯人进来,

18
我就开始绝望!”
“你了解害你的人,我却不知道谁害了我。”我忧伤地说出了心
里话。
“我也是进来后才听说的。这里人人都是天才!时间久了你会明
白。害我的人是黑老大,人称‘胡爹’!地下钱庄是他开的。他手下
有很多女孩子,那染病的妓女得罪他后,便结果了她,也陷害了我,
一箭双雕!”
“我得不到你财产的六成,甚至一分也得不到!”
“我也没打算给你!”
“他们都说你是疯子!”
他笑了笑,说:“不,我是天才!你才是疯子!”
“中国没有富翁,你的钱是个屁!嘣,就没了!”
“牛伯爵”凑近我,悄悄地伏在我耳边说:“嘣!一个屁的功
夫,我的钱就来了!像大山般高!”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个想象力活跃的疯子!
“我的老总和我同名,他把公司私有了,买了,钱存在他名下。
我们俩同名,嘣,银行的实习生让我屁大的功夫成了亿万富翁。老板
走出银行就发生了车祸!”
“我的老板和我同名,他用刀子在天桥下宰个了年轻人,嘣,
屁大的功夫,把我抓进来了!”我当即发挥了他的故事,套到我身
上!
疯子冲着太阳哈哈大笑!
我又看到面具后的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
黑老大——胡爹!这个名字第一次走进我的记忆里。
列队训练时,“天皇六 O”试图和我靠近,我像对待刮过我身
边的风似的,不去介意。有他无形的呵护,我在监狱里的日子好过
多了。“书本”成了我的小跟班,然而,对付“天皇六 O”我必须
格外慎重。像“天皇六 O”这种思维极为偏执的人,放血杀人总是
以正义、神圣的天意作为行为理念,他无疑有英雄般的骄傲,有拯
救世界于危难之中的神圣感觉。
尽管我表面极为镇静,尽管我装得信心十足,“天皇六 O”
毕竟不是“书本”!我虽然在以错制错,可也没有拿到“天皇六
O”的真正把柄。
拖,是我当下最最主要的手段!
尽管每天熄灯前,“天皇六 O”都要抓着铁棂向我这里望很
久!
有一天,囚徒列队点名。
“45785 号,出列!”
“到!”我向前一步走。
“跟我走!”
“是!”
我跟随着王队长走了。
“监狱长找他,找对人了!”另两个狱警透露了消息。
囚徒们像吃了兴奋药般的激动了,他们都以为狱霸要换主了!

19
我跟随在王队长身后,走到楼梯的拐角,王队长突然站住,
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搓着我的下颌,把我顶到了墙上,愤怒
地说:“警告你,小子,别胡言乱语!不然,你活不过七年!”
我因窒息而睁大了眼睛,双手握着他的手腕,努力点着头。
“记着:在这里,罪行是你唯一的伴侣!”
“卧底!”我突然想起书本的话,瞬间全身的汗毛肌炸立了。
我有和眼镜蛇同关在一室的感觉!

我一去就是三个小时。
“书本”告诉我,我离开之后,“天皇六 O”惊慌的像脚上
抹了油的老鼠,东倒西撞的,坐立不安。
我站在铁棂边向下望去,“天皇六 O”果然也正向上望着。
狱警带我去见刘监狱长,监狱长办公室非常宽大,紫红的真
皮沙发透着皮子的香味。
“45785 号,报到!”
刘监狱长向狱警挥了挥手,狱警出去了。
刘监狱长指了指沙发:“请坐!”
我迟疑着把屁股放到柔软的沙发上。刘监狱长把刚刚泡好的茶
递给我一杯。
“你在美国呆了几年?”
“报告刘监狱长:十年!”
“咱俩聊聊天,不必那么礼道。”
我静静地观察刘监狱长,多年的监狱工作,他磨就了一副不
会言笑的铁栅栏般生硬的表情。他自以为语言温暖、姿态柔软,其
实无形中依然透着寒气、透着拒人千万里之外的冰冷。王队长对我
的重点打击,我是绝不能让他知道的,他不但帮不了我,我反会
受更多的皮肉之苦。与兽为伍,自然得遵守野兽的交往法则。
其实,在这里,犯人没有法则,就像王队长说的:“在这里,
罪行是你唯一的伴侣!”
“你对美国的留学政策、大学的情况一定非常熟悉吧!”
“报告刘监狱长:我有些了解!”
他发现我改变不了做报告似的说话。其实,我是故意的,我太
了解他们这些人,如果我真的喝了他的茶,真的与他平等交谈,
我也许去蹲禁闭室,或无缘无故地被暴力一顿。
“我女儿想到美国留学,她一是不知道该怎么申请专业,二
是不知道准备什么材料,你也许能帮她!”他眼睛直视着我。
我没有慌乱,静静地迎接着他的观察。如果我表现的一丝高兴,
或一丝冷嘲,他都会立刻放弃让他的女儿见我的设想。这里有一股
淫邪的猜测、还有一种父亲对接近他女儿的男子的说不清的嫉妒,
何况我是犯人。
男人之间的感觉,有时也是无敌的。
刘监狱长把我带到一间会客室,我们进去时,一位漂亮的长
发美女立刻站了起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惊慌地看着我。
“这是我女儿!”刘监狱长又转向小美女,说:“晶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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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问题尽可以问他!”
刘监狱长向狱警们看了一眼就出去了。狱警们领会头儿的意图,
严密地监视着我的一言一行。
我和晶晶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下。她笑着问我:“我可以问你问
题吗?”
我点了点头。
“你在麻省理工大学呆了几年?”
“十年。”
“申请那个学校得什么条件?”
“与长相没有关系!”我突然想调侃一下这个小美女。一位狱警
严厉地瞪了我一眼。
“英语要好,参加美国的 SAT 考试成绩也要好!然后,还有其
他一些条件。”
“其它条件指什么?”
“态度积极,反应灵敏,还有……要有爱心!”
“要有爱心?”
“没有也行,像我一样也混进去了!”
晶晶知道我在逗她,脸突然红了。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房百虹,
房百虹也如她一样单纯且爱红脸。
随后一段时间,她故意用英语和我交流,狱警偷偷地看我和她
的表情。
“我这英语水平,能行吗?”晶晶问我。
“托福考试顶多七十分,听美国教授讲课有些困难。”
“我还有希望吗?”
“我蹲监狱的人都有希望,你说你有没有?”
晶晶惊讶地看着我,面目不再那么紧张,一丝淡淡的喜悦挂在
脸上。她咨询的问题真多,美国大学的情况,留学生的情况,还有就
是恋爱、购物等情况。最后,她问我愿不愿意辅导她英语。
“这事,你得问刘监狱长先生!”
被狱警带回到监房的时候,我的心情是何等轻松自在,脚步是
何等轻盈如飞。外面的世界快把我忘却了,我也快忘却了灿烂阳光、
波涛翻涌的大海和群起群落的海鸟……而刘监狱长的小晶晶姑娘,
晶晶女士,晶晶同学,给我带来的正是外面鲜活的空气,轻松幸福
的感觉。
原来,我还有人性!一段时间以来,铁窗驯服了我的动物性。立
正、报数、你好、吃饭、上工……
今夜我可以做个美梦了!想象力何等重要!美丽的晶晶,漂亮
的女色!这些青壮年们有多久没见过女人了?哪怕是年老的妓女都
会让他们啸叫、狂躁,直至呼出身体的浊气!
《淮南子》里有句话说:“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
第二天一早,狱警就通知我,我妈妈去世了!

无疑,命运之神在嘲笑我的轻狂!
世界最爱我的人走了!我最爱的人,走了!

21
妈妈什么时候去世的狱警似乎也说不清楚。他们今天给我一天的
外假,为母亲办理丧事。
我在狱警的监押下,与母亲告别。从火葬场出来,阳光异常灿烂,
树木葱绿,鲜花盛开。我没有哭,我觉得哭是对母亲的最大不敬。悼
念她老人家是一生一世的事情,而当着众人的面,我流一滴泪,都
会让母亲心疼。
我深深地向亲友们鞠躬告别,不让他们看到我麻木的脸。
一度,我曾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教育后代的榜样,而今,我
羞于见他们,怜悯之情让他们不忍直视我!
在狱警的监督下,我和舅舅聊了半小时。
舅舅说:“她给我打电话,说心口有点疼。我告诉她别动,我打
120。等我赶到你家时,120 救护车已到了。医生诊断大面积心肌梗塞,
三个小时后,她就去了。”
我静静地听着。舅舅却止不住抽泣起来。
“她是非常理性的人,好像明白自己寿限到了似的,把身后的
事悄悄安排好了。那两个孩子,她上周刚刚送人。她对我说,她选了
个好人家!所有的证据都保存着,等你出来的时候,会很容易找到
他们。”
妈妈根本没有死,她只是去了远方!
那一刻,我固执得像孩子,很想快快离开絮叨的舅舅!
在登上警车的瞬间,我看到丁莱莱站在不远的地方。我扭过头,
钻进车里。
从我听到妈妈去世的瞬间,我都在排斥着这个消息!包括强制
自己不悲伤、不流泪、不面对亲友……我只相信一个假象:某一天,
妈妈会来监狱看我……
经狱警的同意,我把妈妈的日记本和几张婴儿的照片带进了监
狱。
亲爱的读者,那紫红的笔记本就放在我的枕下,枕着它入睡,
枕着它醒来。开头几天,我不敢打开,怕看到妈妈的字迹。此时的我,
才明白自己是多么软弱、多么微小、多么无助,瘦弱的妈妈原来一直
是我的坚强支柱,是我自信的基石。
我坐在墙角,面对无尽的黑暗,听着狱友们此起彼伏的酣声,
呼吸着污浊的空气,想着妈妈。在妈妈的暮年,我给妈妈带来了无尽
的灾难。
她流过多少泪,该是多么忧伤!她疲累的心脏既想着监狱里的
儿子,又照顾着刚刚出世的一双婴儿,她终是被愁苦击倒了。
可她那么相信我!相信她的儿子不是杀人犯!
邻里和朋友、亲戚一定嘲笑她的痴狂!
她该有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才能抗得住世人的嘲笑和隔离!
她该有怎样的信念,才能坚信儿子不是杀人犯!
妈妈!我不是杀人犯!你的儿子不是杀人犯!
妈妈去世一周之后,我在监狱里悄悄地用我的方式为妈妈进行
了头七祭祀。我跪在水泥地上,烧着几张信纸。“书本”为我挡着光,
我冲着心中母亲的坟墓,深深地叩头、默默地忏悔!我发誓,血债血

22
还!

五、
此生,像站在万仞峭壁上的盲人

沐浴着金灿灿的太阳

幸福地笑向前方

我郑重地打开紫红的笔记本,虔诚地听着妈妈的低语。
3月5日
今天是周恩来总理的生日,却是我儿子悲惨的日子。今天,我儿
子被判了七年。法庭拿人命当儿戏!那么多疑点尚未破解,就匆匆地
将年仅二十六岁的儿子送入了监狱。
我不相信儿子是杀人犯!但我担心这样的陷害,最终会让他成
为杀人犯!七年之后他是什么样?我真的不敢想象!
法庭调查也证实,他从离开会议室到赶到 120 急救车前,一共
才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如果是他杀了树雪云,他往返来回至少需
要一小时的时间。他纵然是钢铁侠也很难完成一系列的杀人、更衣、
赶回 120 现场的系列动作。但是每一个法庭都伴随着某种坚强的例外,
例外让结果抹煞证据的缺憾。谁又在乎他,我的儿子!
我想,世界最最可怜的是我的儿子!我该怎样安抚他,才能帮
他渡过难关?
我有过上访的念头,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老天总会有睁眼的
时候!可我的心脏时常作怪,心律偶尔慌乱无序,我已无力为儿子
洗清怨狱!一双儿女又需要全力照顾。
3月6日
我到医院里去看望小宝和小贝。这对可怜的孩子,在惊恐中降生
的孩子,等待他们的是怎么样的命运呢?
我时常站在婴儿床边发呆,长嘘短叹!尘世是这样的苦,如果
能选择,我就拒绝出生!
护士告诉我,小宝和小贝因为没有母乳喂养,有点拉肚子,还
得住一段时间。
我回忆起我初当妈妈时,小雷雷躺在床上,我和丈夫双双呵护
着他,那时,我们是何等幸福。而这对小可怜,却只有我这孤老太太
来照看他们了。
我要给他们怎样的生活呢?怎么能让他们幸福呢?对此,我一
点信心都没有。我的心率时常走音,胸口也常常绞痛难忍。也许某一
天,我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我去看儿子时,却不能流露这种担心。
4月2日
今天去监狱看望了儿子,心情极其复杂。儿子从小到大,一直是
同龄人中的骄傲,是大家学习的榜样。无论是学习还是品行,都很受

23
师生的赞誉。今天,看到身穿囚衣的儿子,我的心从没有这样疼痛过。
他轻轻地叫我“妈……”差点把我的泪叫下来。我努力克制着,
不能在他面前流泪,不能让他担心。他在里面一定很苦,和那些强奸
犯、杀人犯在一起,与麻省理工的优秀师生不同,与公司的那些白领
同事不同,他必须调整心态,适应环境,才是他当下的首要课程。
我告诉他,小宝小贝很可爱,我也生活的很好。小宝小贝给了我
新的希望。
回家的路上,我默默地祈祷上苍,再让我活七年,让我陪伴着
儿子走过这艰苦的七年。哪怕他出狱的那一天我即刻死去,也是多么
幸运的事情。
七年,老天爷!求您了!一定让我活七年!
我热泪横流,啪地合上了笔记本。我不能再读下去了。我无所顾
忌地嚎啕痛哭,孟姜女能把长城哭倒,我也会把监狱哭塌。
王队长也许担心我会把监狱哭塌,率人把嚎啕的我拖了出去。
打吧,狠狠地打吧!我就是欠揍!愚蠢的儿子、不孝的儿子、造
孽多端的儿了,就应该狠狠地揍!狠狠地揍!
“妈妈……”
4 月 14 日
小宝小贝终于回家了。这对小宝宝真能吃,比小雷雷那时能吃多
了。他们长的多么像房百虹啊,长大后,一定是帅男靓女。不过,照
顾他们很累,我时常心慌气短。
4 月 20 日
今天到医院做了个检查,医生诊断冠心病,要我住院治疗一段
时间。我偷偷跑出来了。我哪有时间住院,总不能带着一对双胞胎住
院吧。
我相信精神能战胜肉体的疾病!我一定能扛过去的,一定会好
起来!
5 月 12 日
我竟然昏倒在超市里,当时正在选购婴儿奶粉,当我伸手去抓
圣元奶粉时,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医生告诉我,我得了大面积心梗,不
能动,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我害怕了!躺在床上,身上接满了电极。
双胞胎只好托付给我弟弟照顾。
我眼望着天花板,听着输液器里的药液啪啪地落下。我在想许多
事情。生命很脆弱,我抗拒不了命运。这几天我总是恶梦连连,总有
人在梦里催我还账,可我又不知道欠了什么账。醒后,我突然明白,
我的大限不远了。之所以如此详细地写下来,就是告诉儿子,生活其
实非常美好的,儿子,有你在的日子我是多么幸福,而今又有了那
一对小可爱。老天爷给我的太多了,一个好丈夫,一个好儿子,我贪
占了世间的一切美好,所以,现在要把我带走了。儿子,我是幸福的,
你也应该是幸福的!相对于长长的一生,短短的七年又算得了什么
呢?卢梭曾说:燧石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出的光就越灿烂。儿子,
从另一个方面看,这七年你也许会别有收获、别有体悟,为你今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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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为你今后的辉煌做着别样的铺垫吧!
我得尽快把双胞胎安排好!
5 月 26 日
我是从报纸上了解到这对大学教授的,他们被选为模范家庭。男
的姓张,叫张初,是数学教授,女的叫魏敏,是音乐教授。他们在济
南的某个大学里工作,都是少数民族,生有一个儿子。我向许多老师
或学生打听这对夫妇的情况。他们品德良好,为人善良,也非常有修
养。
我有了把小宝小贝送人的想法,没和你商量。我不能告诉你我心
脏不好,更不能告诉你医生给我下的断语。
生存的方式很多,只要活下去就好。
上帝可能是个瞎子,他已把我逼到绝路了,却还在逼迫我。
6月1日
我三天前就带着两个孩子赶到了济南。今天早上,我给小宝小贝
穿上新衣服,裹上新毛毯,带上他们的出生证明,推着他们赶到张
初教授家门口,正好是五点半。我按响了门铃,当听到屋门打开的声
音时,我快速地离开了,远远地躲在一辆卡车的后面,偷偷观看。
开门的是魏老师,她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婴儿车,车里竟然是两
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婴儿。她非常奇怪,向左右望着,又走出去很远,
寻找把婴儿放在这里的人。自然,她什么人也不会发现。
魏老师把婴儿车推进了家里。我的心像一块石头落地了。
其实,我没有离开,整天都在他家周围转悠。我怕他们再把孩子
送出去,怕我的宝贝们遇到不好的人家。
现在,我把小宝小贝的照片和刊登着张初夫妇事迹的报纸都存
放在一起,七年之后,可以拿着这些证据,去寻找你的孩子。
七年,但愿我能活那么久,但愿我能亲手接回他们。
6月2日
今天我又在张初教授家附近,遇到他们家的儿子小峰,刚读一
年级的活泼的小男孩。我听他对小同学说:“告诉你们天大的好消
息!”
“你妈妈给你买变形金刚了?”
“变形金刚算个毛!老天爷给我送来了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双
胞胎!”
小朋友们哈哈大笑。
“你也是老天爷从河里捞出来的吧!”
“骗你是狗!”
“老天爷凭什么给你不给我们啊?才不信呢?”
“打赌?赌你的变形金刚?”
小峰一定赢到了小同学的变形金刚!
6月3日
今天我又去了张初教授家附近。我叫住了放学回家的小峰。
“小朋友,你打赌赢了同学的变形金刚了吗?”
“当然赢了!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听到你们说了呀!”

25
小峰的同学们赶上来,他们一起搭肩搂背地向小峰家走去。他们
要去看看那对双胞胎。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6 月 10 日
夜里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去世多年的老人来看望我。今天早上
起来,突然想给小雷留几句话。
儿子小雷:
你一直都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是让我们骄傲的好儿子。从小到
大,你给我们带来无尽的快乐。不可想象,如果没有你,我们的生活
该是多么枯燥乏味。
多少家庭羡慕我们的和美,多少父母羡慕我们有一个优秀的儿
子。最近我时常想,这突然的变故也许是上苍对我们的考验。永远的
幸福是不存在的,永远的幸运更是妄想。
你爸爸已去世一年多了,也许会在哪一天,我再也不会醒来,
再也看不到这个充满希望、又掩藏着无尽失望的世界。不过,今生也
值了,有过一个好丈夫,生过一个好儿子,岂不是女人最大的快乐
和幸福?儿子,如果我去世了,你不必悲伤,就像你爸爸去世后,
我们也昂然地生活一样。生和死是世上最自然的规律。记得我们讨论
过,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走在了死亡的路上。只是有的人叫人生,
有的叫过程,有的长,有的短而已。
儿子,我的过程够长了。三十岁的时候,我没奢望过活这么久,
四十岁时,也没奢望能看到你博士毕业。疾病、地震、雨雪、车祸……
每年都有那么多自然灾害颠覆着人类的想象,每年都有那么多顽固
性疾病考验着人的耐性。儿子,我们是幸福的,至少在你入狱之前,
我们一直是幸运的。
七年的牢狱,对长长的一生,又算得了什么?你已成人了,你
有良好的品格和卓越的才华,想信你一定会昂然地走过来,重新开
始你的事业、你的生活……
许多事情我们抗拒不了。抗拒不了就从容面对。我们生来不是为
了受罪,而是为了快乐地享受生命的。西西弗每天滚动着巨石上山,
黄昏再随着巨石下山,一天天,一年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既便如
此,他也不愿下地狱。因为在每天推石上山,他又看到了太阳东升
的美丽景象,他又听到了山里鸟儿的歌唱,他又淋到了夏季的雨,
又吹到了秋天的风,看到满山飘飞的枯叶,随后是来自天堂的洁白
的雪。他的惟一选择就是那块石头与那座陡山。
儿子,我不是命定论者,也不是女版的西西弗。但我崇拜他,他
的精神,他无言的抗拒是伟大的,他的胜利建立在对宙斯的嘲弄中
的。萨特说“人注定是自由的!”也就是说存在的过程就是自由选择
的过程。萨特说一个关进监狱的人,看似已经失去了自由,因为他被
如此严密的限制。但是他并不是没有选择,他可以选择画画,选择回
忆以锻炼记忆,选择与老鼠为伴,选择看天花板上的虫子爬来爬去。
“小说之父”丹尼尔·笛福在监狱里构思《鲁滨逊漂流记》。约翰·班
扬在漫长的牢狱生活中,开始了文学创作,写了《天路历程》、《功德
无量》、《贝德曼先生传》等作品。可以说,当下的任何限制相对于绝

26
对的自由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
七年,至少你存在着,至少是你生命中最特别的七年,你可以
像西西弗一样,活出你的风采,活出别人感受不到的自尊。
我的儿子是优秀的,想信你能坚强地走过来!
未来的路很长,那是你自己的路,我可能没有那份幸运看着你
拼搏了。
但我很幸福,因为有你,我的好儿子!
妈妈
于温暖的家里
读着妈妈的日记,我泪流满面。
我仿佛看到妈妈戴着老花镜一字字留下她的心声,写下她对儿
子的嘱托和希望。我为没能在最后一刻握着她的手而伤心,为自己没
能替妈妈合上疲累的眼睑而心痛。
我不能再流泪了,妈妈不希望看到我哭泣。
紫红的日记本成了最珍贵的礼物。聪明的妈妈知道用什么方法鼓
励她的儿子。每当我沉沦迷茫的时候,翻开笔记本,总会听到妈妈的
低语,享受到她老人家的谆谆教诲。
这时狱警突然喊我的名字,说有人来探监!

六、
人不过是自己的工具

甚至是自己存在的道具

古老寺院的钟声

丢在了哪里?

关于那曾经的震颤,无人在意

丁莱莱突然来探监。对于她的出现,我颇感意外。那次远远地看
到她出现在妈妈的葬礼上,我还以为,我不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了。
“你妈妈去世前找过我。”丁莱莱吞吞吐吐地说。
我心里一惊。“她找你干吗?”
“你妈妈去过树雪云家,被树雪云的爸爸赶了出来。她也去过树
雪云的公司。你妈妈找到我,问我树雪云为什么暴打怀孕的房百虹,
虽说他们分手了,可一直是好朋友,房百虹过生日时,树雪云还送
给她一个发晶手镯,树雪云过生日时,房百虹送给他一块手表。你妈
妈问我,他们这样的交情,怎么会突然暴力呢?我说我不知道。”
“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吗?就是要告诉
我,我妈妈活得多么悲惨?”
丁莱莱惊慌地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数着自己的十指。
“我很怕!你不要对我吼!”

27
“你走吧!”我气愤对她嚷道。
显然,她被我的话刺伤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喘着粗气。
“你根本不该爱房百虹!从开始就是错误!”
“为什么?”
这时刘监狱长的女儿晶晶背着双肩包出现在走廊里,晶晶站在
玻璃窗外,好奇地看着我和丁莱莱,丁莱莱惊慌地看着这位年轻漂
亮的女孩。
“她是刘监狱长的女儿,来让我辅导英语的。”我故意坦白和刘
监狱长的亲密关系。
我向晶晶挥了挥手,晶晶微笑着走过去了。
“有一天深夜,树雪云突然敲我的门。树雪云满脸是血,衣服也
被撕破了,显然被人暴打了一顿。我惊慌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我烧了热水,替他擦洗身上的血迹。良久,他才稳定下来。他告诉我,
房百虹被人控制了,想退出形象大使的选拔也不成,他们逼树雪云
立刻和房百虹分手,不然,就会有人断胳膊断腿。”
“那是什么时间?”我问。
“形象大使决赛前夕!”
“树雪云所以提出了分手?”
丁莱莱点点头。
“房百虹成了形象大使后,被霸占了一个多月。有人说房百虹总
哭丧着脸,对方怪她不吉利;也有人说,又有了乖巧的嫩模代替了
她,她被踢了出来。”
“再后来,就遇到了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和房百虹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房百虹真的爱你 ,
喜欢你,她曾我和说,即便你抛弃她和孩子,她也为遇到过你而感
到幸福!”
“你为什么不早说?”
丁莱莱惊恐地看着我。“说了又怎样?你能改变什么?”
“霸占房百虹的人是谁?”
“我真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可能也会像树雪云一样,早死掉
了!”
丁莱莱真的害怕了,她睫毛上颤动的珠泪,滴落在我心里。我不
该那样责怪她,事态不是她能左右的!那一刻,我很想把她拥抱在
怀里,安慰惊恐的她。
“他是谁?”丁莱莱向门口瞥了一眼。
我急忙回过头去,王队长的身影一闪而过。我心里不由一哆嗦。
“从我进来,那人就总围着我转!”
我突然愤怒地站起来,大骂道:“滚吧你!臭女人,我不要你
的假慈悲!滚得远远的,我永远不要看到你!”
丁莱莱惊讶我的歇斯底里。我被狱警反扣着双手拉回监房了!
“母驴!滚开……滚远点……”

我只有大骂丁莱莱,才不至于给她带来灾难。我不知道背后的黑
手是谁?“卧底”的王队长为何像影子似的跟着我?不知道还有多

28
少人与这事有关联!
人生是一场化装舞会,丁莱莱,对不起了!
我被狱警带到另一间会客室。晶晶在那里等着我。
大二女生总是非常好奇,比她爸爸还能穷追不舍地盘问。
“那美女是谁?”
“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
“她怎么看到我是一副嫉妒的表情?”晶晶故意逗弄我生硬的
情绪。
我苦笑了一下,没回答她的问话。
“你感觉我不会引起她的嫉妒?”
“是,她把你当孩子!她一定惊奇谁家可怜的孩子来探监
了!”
晶晶不满地撇了撇嘴,打开英语书。
为了提高她的英语表达能力和英语的听力,我们开始了英语交
流。显然,她听我的英语很吃力,而我表达的英语水平,是大学里最
基本的交流词汇。
她练习英语的热情持续了一个小时,随后她便问我在美国学习
的一些问题。比如是不是有女生喜欢我,是不是也和女生上床,在入
狱前曾和几位女生恋爱。我胡乱地应对着,尽量简短地、教条式地回
答她的问题。
两个小时就很快地过去了。分手时,她才想起要我节哀的话。
她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我。“感谢你对我的帮助!”
“同情犯人是不光彩的行为!”
“不要就扔到垃圾箱里,随便!”
我看了看狱警,狱警也笑了,示意我拿着,不然,这丫头向她
爸爸告一状,他们也吃不消。
她临走时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如果申请麻省理工,你能不
能帮我托权威人士写一封推荐信?”
“愿意效劳!”
“真的?”晶晶突然高兴地跳起来,扑到我身上搂着我的脖子
吻了一口。狱警也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刘监狱长的女儿是不是神经
有问题!
“什么时候?”晶晶高兴地问。
“只要有一台能上网的电脑,随时就可以办理!”
“好,下次!”
我盼着下次能坐在电脑边!我有太多急需的事情需要在电脑上
操作。
亲爱的读者,母亲的去世,像鞭子一样催促着我往前赶。可前方
是什么?是七年的路程?是坚硬的墙壁?还是无尽的陷阱?
无论是什么,我都要拼命一搏,为那些死去的人,为那一对不
知父母是谁的双胞胎。
说到双胞胎,为了读者们更好地了解故事发展的时间顺序,我
把七年后知道的情况放在这里叙述。
就像妈妈说的,妈妈按响魏敏家的门铃,魏敏老师走到门口,

29
发现了婴儿车里的一对双胞胎。全家人非常震惊。
“老公,快来看,今天收到了什么礼物?”
张老师还在床上睡着,看了看表,又翻身睡下了。他突然听到婴
儿的呢喃声,以为是错觉,睁着眼睛静静地听着,果然又是婴儿的
呢喃!他马上起身,边穿着衣服边往客厅里走。
“真真像做梦,这俩孩子就睡在咱大门外!”
“可怜!怎么会这样?”
“看看有什么信吗?”
魏敏老师急忙在婴儿车里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
是这对婴儿的出生资料。
“还没满月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幸,才送人吧?”
“或者这俩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或什么畸形?”
夫妻俩急忙解开婴儿的襁褓,从外形上检查,发现四肢健全,
肌肤红润,非常健康。
“怎么办?”魏敏老师问。
“先养着吧,或许孩子的爷爷奶奶会找上门来!”
张初老师当即去买了许多奶粉、尿不湿、婴儿服装和玩具。儿子
小峰非常喜欢这对双胞胎,放学回家就逗弄着玩。如果说当时收下这
对双胞胎,完全出于好奇,可一周之后,这对夫妇发现,收养两个
孩子不但需要很多精力,也需要很大的财力。他们不得不考虑今后该
怎么办。
“咱们都要教书,照顾两个孩子有些困难。”
“是的。”
“养两个孩子也得花很多钱。”
“是的。”
“你别总是的,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两个小宝贝很可爱的!”
“你想过送到福利院吗?”
“想过,听说那里很苦,好多孩子长大后因为缺少家庭温暖性
格怪异。”
张初老师看着低头喂婴儿喝奶粉的妻子,心事重重。“我今天遇
到王老师家的双胞胎,八、九岁了,非常可爱。”
张初老师依在门框上,喝着茶,望着院子里几只起起落落的麻
雀。
“敏,如果让你住在海边,你喜欢吗?”
魏敏不满地看了老公一眼,说:“你知道的,我喜欢大海。”
“可你的家人都在这里啊!”
“交通这么方便,一天就到了。”
张初突然笑了,转过身来,看着侍弄两个婴儿的妻子。“今天我
收到了青岛某大学的信,要我们到那里教书,我想,这也许是机
会。”
魏敏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喂奶。
“我们都是少数民族,可以生第二胎,咱们在这里为双胞胎办
理落户手续,然后立刻调到青岛。那样,谁也不知道双胞胎不是咱生

30
的了!”
魏敏放下奶瓶,高兴地站起来,激动拥抱着老公。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们呢?”
“怎么会?这是上天给咱们的礼物。”
“我太开心了!”
“不过也别开心太早,把他们抚养成人,会牺牲很多!”
“我愿意!”
在随后的几天里,张初拿着双胞胎的出生证,办理了落户手续。
从此,这对双胞胎正式成了张初和魏敏的儿女。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调到了青岛某大学工作。
亲爱的读者,未来是巨大的谜,像宇宙般无法参透。亲爱的房百
虹如何也不会相信,她精心培育的宝贝,却注册在陌生家庭的户籍
上。
人像灰雀一般盲目,在天空飞翔,却不知为何有天空,不知天
空有多大?不知为何有风霜雨雪?

七、
“我是上帝”

疯子时常发出这样的呓语

我教完晶晶后回到监房,“书本”兴奋地告诉我,监狱里来了
一条新鱼,肯定有好戏看。
我不在乎新鱼。内心里被许多东西填塞着。丁莱莱让我异常烦躁。
我的房百虹竟然被别人占用了一个多月。无论是包养,还是霸占,或
着其他方式,都让我撕裂着疼痛。
妈妈怎么说的——担心七年后,她的儿子成了杀人犯!
妈妈太有预见性了,用不了七年,我现在就燃烧着报复的火焰!
“活出你的风采,活出别人感受不到的自尊!”这是妈妈在日
记里留给我的话。妈妈,您老人家可知道,报复也是一种风采!把蹂
躏我女人的敌人斩于马下也是一种尊严!
房百虹,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忧郁?为什么总是
那么担惊受怕?为什么总想远走他乡和我过小农家的生活?
我会复仇的!亲爱的女人!

树雪云该遇到多大的逼迫,才忍心向房百虹下毒手?
监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我遥望着迷宫,试图想画出迷宫的路
线图。
第二天放风,我让“书本”帮我散发了巧克力,当然,那对
“小夫妻”是不能享受口福的。
一块黑黑的巧克力给我赢得了皇帝般的威严,这感觉妙极了。
新鱼叫小青,放火烧居民楼,判了三年。这年头纵火犯很少,想
要报复仇人,当然有比纵火更科技的办法。可见小青并不是个聪明的

31
小伙子。
入狱的第二天,小青就向“牛伯爵”下手了。
“给我钱?一半!我能把你弄出去!”小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
的德性。
“给你一半!”
小青一拳捣在“牛伯爵”的脸上,一股红色的血线,顺着“牛
伯爵”的嘴角流了下去。
“哇……哇……”疯叫的“牛伯爵”立刻引起了狱警注意,但
狱警没发现是谁的杰作。疯狂的“牛伯爵”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指
着放风的所有犯人。
操场上一片笑声。不要嘲笑这群没有怜悯心的人,在这高墙、铁
丝网、冲锋枪造就的乐园里,善良和罪恶分不清界线,是与非也半斤
八两。
“钱在哪里?”出操的时候,小青依然逼着“牛伯爵”问。“牛
伯爵”伸出一只手“给你一半。”
小青狠狠地踩在“牛伯爵”的脚上,“牛伯爵”疼得像喝了高
度酒似的呲牙裂嘴的。
张狂的无赖,他不明白这几列纵队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与杀
人的、强奸的、盗银行的比,他放的那把温柔的火又算个鸟蛋!
出乎意料,当我走进窄窄的通往洗漱间的走廊里时,我被身后
的人一脚踢趴在地上,突然骑在我身上,扯着我的头发往地上狠命
地撞去。“听清楚了,别他妈的惹外面的事,不然要你在这里蹲一辈
子!”
“狱警!狱警!”我大声地喊着,狱警油光放亮的皮鞋从我脸
前走了过去。我一把抱住了皮鞋,王队长抽出脚,甩了甩脚腕,然后
抬起脚看了看皮鞋上我的手指痕。倒退一步,飞起一脚……
皮鞋走了。尽管小青的拳头雨点般落到我身上,我依然清晰地听
到那独特的皮鞋踏地的声音。
小青狠命地向我的胸口腹部踢去,我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时,首先回忆起的就是小青的话。
我在监房里养了好久,浑身疼的不能动弹。“书本”告诉我,
“天皇六 O”把小青收拾妥贴了。
因为伤病,我有好久没给刘监狱长的女儿上课了。我甚至以为
她早已出国了,再也不需要我了。
因为斗殴,刘监狱长关了一瘸一拐走路的小青十五天禁闭。
王队长把这笔账暗暗记到了我头上。
那天狱警把我带到上课的地方,晶晶果然坐在那里,我心狂
喜得像青春年少的学生。不是因为晶晶是个大美女,而是能上网查
我要的东西了。
“你怎么这么久不给我上课?”晶晶看着我:“咦,这伤疤?
被人打的?”
她动手抚摸我的伤疤,我往后晃了晃头,闪开了。
“他们打你,狱警不管?不是不让动武吗?不会是狱警打的
吧?”她看了看陪在我们旁边的狱警。

32
我急忙摇了摇头。
“你怎么不找我爸爸呢?你现在是我的老师,他会对你负责
的!我去找他!”
我一把拉住了她。她生气地瞪着我,似乎真想摆平这监狱里的
邪恶。
“那些英语文章都背下来了吗?”
“当然!”
“还有什么作业?我都忘记了!”我不好意思地说。
“你答应替我写推荐信,并委托推荐人的!”
“噢,犯人的记性就是不好!”
她笑了笑,天真地嗔怪着我,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往我
面前推了推:“可以上网,帮我联系你同学吧!”
“我先发个邮件问问,不能保证他们同意!”
晶晶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微笑地看着我。我打开笔记本,
迅速地进入我的邮箱,首先给我的麻省理工的同学发邮件,告诉
他们我现在有些麻烦,被“棘龙查尔斯”盯上了,请他尽快把查
尔斯河附近的“棘龙查尔斯”派的所有资料发给我,尽可能地多
收集资讯。
发完邮件后,我才浏览了麻省理工大学今年的招生情况,查
看了我导师的任教课程,以及今年的招生计划。对付晶晶已绰绰有
余。
忙完这一切,我们开始练习英语口语了。晶晶显然是早有准备
而来。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英语)
我摇了摇头。
“情人节!2 月 14 日。” (英语)
“噢,我是犯人,只有一个死结。” (英语)
“得了吧,那美女没来看你?” (英语)
“她为什么要来看我?” (英语)
“她喜欢你啊!” (英语)
“我可真不知道她为何要喜欢一个杀人犯!” (英语)
“你是杀人犯吗?” (英语)
“你爸爸没告诉你?” (英语)
“他说,你是不是杀人犯,法院说了算!” (英语)
“有点道理!”(英语)
“刚才还给你的小情人们发了祝福信吧!” (英语)
“是啊,为什么不?” (英语)
她坏坏地笑了。她笑的我心里发毛!
“节日快乐!小帅哥!”(英语)晶晶合上笔记本,走了。
走廊里,王队长遇到了欲离开的晶晶。
“晶晶,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公交车很方便。”
“是不是有帅哥接啊?”
晶晶本已走过去了,又回转身向着王队长,双手掐腰,说:

33
“本姑娘欣赏的帅哥还没出生呢!”
“太刻薄了吧!小心找不到婆家!”
晶晶哼了一声,转身走了,马尾辫一跳一跳的。王队长盯着看着,
回身发现我听到了他们说话,凶恶地瞪了我一眼,我急忙向监狱走
去。
晶晶在等车,许多乘客伸长着脖子,望着客车来的方向。可除了
汽车尾气,飞扬的尘土和散漫的行人,根本就没有公交车的影子。晶
晶听着英语歌曲,坐在绿色的铁椅子上,不时晃动着双腿。
王队长开着警车停在了晶晶面前。晶晶正听着英语,王队长摇下
车玻璃,大声地喊到:“上车!”
晶晶摘下耳机,冲王队长笑了,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亲爱的读者,因为我注定要和这位王队长发生许多关系,所以
关于他和晶晶的故事,我尽量详细地交待。
王队长接近晶晶,起初也许是为了能得到刘监狱长的提拔,当
发现晶晶透着迷人的女性风采时,男人的本性渐渐地显露出来,也
想和这位美女发展成令人羡慕的情侣关系。
晶晶是非常漂亮的女孩!正处在朝气蓬勃、情窦初开的花季,她
的一举一动,一频一笑,都能唤起男人内心深藏的温柔,那份对异
性的美好的礼赞。
“晶晶,跟着那个犯人学习,有收获吗?”
“有啊,怎么说人家也是麻省理工的博士!”
王队长有些不高兴,多疑的他觉得晶晶的口气里多少有些对他
的鄙视。
“监狱里三高犯人很多,高学历、高职务、高收入,可不能被这
些人迷惑,越是三高的犯人,品质越差!”
晶晶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王队长,说:“真是同一战线的,和
我爸爸说话一个腔调。老土了!现在我的同学们都崇拜三高:高情商,
高智商、高杀伤!”
“高杀伤?”
“对啊!宁愿被帅哥伤到痛,越痛越凝重!”
王队长笑了,侧过头看了看晶晶。这个小美女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在萧杀的监狱呆久了,真应该多和这样的花儿在一起,感受她们的
芬芳、体悟她们的快乐!
王队长开始幻想着和美丽的晶晶出双入对、备受同事的赞叹和祝
福的情景了!
“下一次什么时候来,我去接你?”
“得看课程安排,没定时间。你不要来接我,不然人家还以为我
看上你了呢?”
“看上我有什么不好!”
晶晶突然笑了:“凭什么呀,左也警察,右也警察,小也警察 ,
大也警察,我早受够了!我得过一种远离体制的浪漫生活,阳光、沙
滩、椰树、海鸟……”
“都会有的,小公主!”
“我要麻省理工的博士,你拿来?”晶晶做了个伸手要的动作 ,

34
那细腻白净柔软的小手就伸到了王队长眼前。然后,晶晶哈哈地笑了,
握起小粉拳,蹦蹦跳跳地上楼了。
王队长的脸突然阴了,牙齿也咬得咯咯响。
“试试,不碾死他,就碾死……”
王队长对我总是“重点培养、关爱有加”。烈日炎炎,别的操练
的队友都到树下休息了,可王队长总是挑我的毛病,不是背挺的不
直,就是腿抬得不高,即便我“角躬反张”也依然会挑出更多的
“不足”。
偌大的足球场似的空地上,听着远处树荫下传来的号令,我左
转、右转、齐步走、立定、稍息……太阳直直地晒着,汗哗哗地流着…
…我快被毒烈的太阳晒成肉干了,真想一头栽倒在水泥地上,再也
不起来。幸亏上帝是瞎子,不会看到我这般受苦;或者,幸亏上帝是
哑巴,不会把我的状况告诉我去世的父母。太阳那么烈,眼前一片眩
目的白,嘴边起了透明的水泡。什么麻省理工?什么博士、什么他妈
的正义?那一刻,我绝望地想到,不要说七年,也许我一年也活不
过!
波德莱尔说“任何人身上,任何时候,人都同时有两种诉求,
一种趋向上帝,一种趋向撒旦。”此时此刻,太阳晒得我暴油,热气
蒸得我眩晕,我却不知道趋向哪里?不知道谁能帮我?
“中原狼”告诉我,我得打点打点王队长。好心的他借给我一条
中华烟,我趁人不注意时,塞给王队长,可他啪地把一条烟扔到我
脸上。“卑鄙!无耻!想贿赂我!”
王队长向后一摆手,小青和另一个狱犯立刻扑上来,对我拳脚
相加。他们的拳头上沾满了我的血,仿佛想把我捣成肉酱。
我昏倒在窄小的过道里。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躺在卫生室。一位穿白大褂的人对别一位说:
“刘监狱长刚出差,这帮犯人就暴躁!该死!”
该死!我却又活了过来!
“刘监狱长这次出去学习三个月!”
“提职前的培训吧!”
躺在床上的我,没能预见这三个月会发生什么。
晶晶终于来了。狱警带我去见晶晶的路上,王队长凶神恶煞般倒
背着双手,威严地盯着我。我低垂着头,缩着肩,像奴隶般走过去。
不曾想,他伸出一只脚,轻轻地勾了我的鞋,我几步踉跄,头拱地
往前冲了出去,差点摔倒。王队长跟上去,一脚踢在我屁股上,然后
又从地上拉住我,狠狠地扇了我两个耳光。“怎么走的,笨蛋!”
我伸着头,紧闭着眼,任他扇着。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只要把
心灵窗帘关上,世界罪恶的风景便不会在我心里成像。
“放老实点!”
“是!队长!”我响亮地喊着!
“滚!”
不曾想,晶晶站在办公楼的某个窗口,正好看到我受辱的现场
直播。她是位聪明的姑娘,她竟能不声张、不质问,像什么也没看到。
王队长和小狱警陪着我进来,晶晶冲王队长大方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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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好好学,我就在对面,有事说一声!”
“谢谢了!”
小狱警站在旁边。晶晶静静地看着我的脸。她很生硬地对我说:
“今天时间紧,我得早走一会,开始吧。”
她把笔记本电脑推给我。
我急忙登陆我的邮箱。关于“棘龙查尔斯”的资料果然都到了,
我早已忘记了刚刚被暴打过,一目十行地快速浏览着,记下了重
要的内容。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你的老师同意写推荐信了吗?”
“同意了!他要我写好,签上他的字就行了。”
“你能帮我写吗?”
“行,但你得告诉我你现在的学业水平、爱好、以及很多东
西。”
晶晶把电脑拉过去,打开一个空白页面,打了一行小五号字,
然后推给我。我明白,她是不让那小狱警看到。
“他为什么打你?”
“没人打我!”
我把电脑推给她。
晶晶突然发现王队长正从开着的窗口偷窥着她,她似乎明白
王队长折磨我的原因了。故意笑着说:“你给我写推荐信吧,我等
着你!”
晶晶拿着一本英语书坐到很远的地方读了。我则很快地在电脑
上敲字。几分钟就搞定了推荐信,然后又反复检查了几遍。趁机上
网看了看公司的情况。我曾谈下来的几个亿的工程果然泡汤了,公
司努力半年的业务竹篮打水。
“写完了,请你检查!”
晶晶惊喜地阅读着,脸上泛着娇美的光彩。但她随后就双手敲
着键盘。我低头等待,一言不发。我知道王队长正像老鹰一样盯着
我们。
她把电脑推给我:“写的非常好!我会帮你,不用怕那个恶
神!有什么需求尽管告诉我,我的闺密是副市长的女儿!”
我认真地想了想,还是给她回了“无需求!”
“你能不能也帮她写推荐信?我们一起出国,总比一个人出去
强。”
“可以。”
她开始背诵英语,我无心再教她英语,只想着快快回到我的笼
子里,梳理今天看到的信息。
晶晶收拾起书包和电脑,我起身在小狱警的陪同下往回走。王队
长威严地出现在门口,我则大声问好,他应答后,我才低垂着头从
他面前走了过去。
“晶晶,有收获吗?”
“还行。”
“今天学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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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我写了推荐信!”
“不会骗你吧?”
“有你在,他敢吗?”
王队长笑了,高高地昂着脖子,威严地端着肩膀,陪着晶晶向
外走去。
“晶晶,什么时候能请你看电影?”
晶晶爽朗地笑了。“我是学生,得抓紧赶功课,让我爸爸知道了,
你可没好果子吃!”
“你爸爸非常喜欢我!”
晶晶笑了,伸出手和王队长再见。王队长握着晶晶的手不想松开。
晶晶便用左手慢慢展开王队长开宽大的手掌,笑着说:“这手打人
一定很够力量!”
“我从不暴力!”王队长微笑地看着晶晶。
晶晶点了点王队长高挺的胸膛,向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转
身走了。
王队长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了。

八、
人之所以是最优秀的生灵

因为其它生灵从不声明

晚餐时,我们各自领了自己的份饭,围着饭桌吃着。小青坐在我
右边,他伸手把我盘里的一块肉提了起来,放进张大的嘴里,然后
津津有味地嚼着,示威似地看着我。
一些囚徒静静地看着我的表现。如果我一点不表示,他们会嘲笑
我、欺负我,如果我有所表示,一场恶仗在所难免。
我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吃着自己的饭,一口一口,不慌不忙,
极其绅士。我把盘里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油水都不留下。然后,
我昂扬地离开。我知道王队长在不远处盯着我,只要我稍一犯事,又
会……
放风时,“天皇六 O”走到我面前,他高高地站着,我则低头在
地上画着图案。一个棘龙查尔斯的图形出现在地上。他急忙蹲下,看
着我移动着小石子龙飞凤舞地画着诗句。
“为君是棘龙的传承,
有拯救世界的潜能!
贪腐、奸淫、恃强凌弱,
祭血助我神明!
还天空以洁净!
润大地以昌盛!”
“天皇六 O”激动地握着我拿着石子的手。
“你不是‘棘龙查尔斯’成员!”我低头说。
“天皇六 O”怔怔地看着我,像小偷刚刚捏住钱包,就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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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手腕一般。“你怎么知道的?介绍我入会的人突然死了!”
我从同学反馈给我的电子邮件中得知,“棘龙查尔斯”发展
成了一个残暴的犯罪组织,发起人是一位患有精神分裂症的被麻
省理工解聘的教授,他纠结一些疯狂年轻学子,号称棘龙再世,
充当拯救世界的英雄,对贪腐、奸淫、恃强凌弱者实施放血,喝血祭
祀,因此发生了不少血案,早已被警察捣毁。
这位以“天皇”自称的仁兄,自以为是喝血强身的“棘龙”
派成员!但资料显示,这个组织里没有一位是亚洲人。
精神学家分析,像“天皇六 O”这样的人,非常希望有一种皈
依感,希望被人指导着生活。他们有强壮的身体和征服的精力,可缺
乏行动的引导力。“棘龙”组织以惩罚贪腐、奸淫、恃强凌弱者为使
命,唤起他们内心压抑许久的骄傲和甘当英雄的热情,特别是放血、
喝血、祭血的宗教般的仪式,给他们错乱的神经披上了神圣的外衣。
“我有好久没得到指令了?”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这双黑色的瞳孔像无底的深井,仿佛要吞
没一切。
“你可能很难得到指令了!那指令再也不能‘像闪电一样划进
你脑子里’ 了!”这是我从同学给我的邮件里看到的一句话。
“天皇六 O”突然哭了起来,像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委屈的
泪水像小溪一样流淌着。
“我是来拯救世界的!”
“是的,但你得等待!这世界并不可爱,这你知道!”
我不给他希望,也不让他绝望。
也许残暴和杀戮是他存在的唯一理由。
在这高墙之内,他大有用武之地!
“告诉我你儿时记忆最深刻的事?”我问道。
“天皇六 O”向远处看着,寻找着我要的答案。几个小喽啰靠过
来,他向他们挥挥走,他们知趣地离开了。
“八岁那年,有一天晚上,我到邻居家,和小朋友玩捉迷藏游
戏,我藏到了他家的厨房里。当时,小朋友的妈妈正在煮肉,香气扑
鼻。我悄悄地缩在厨房的门后面,小朋友的妈妈正从锅里端出来一盆
肉,油光光、粉嫩嫩的。她妈妈出去后,我馋得直流口水,便轻轻地
走到桌边往盆里看。我以为是小乳猪,其实不是,我吓得跑了出去…
…从此再也不去他家了……”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小孩!”
“我回家就吐了,吐的五脏六腑都抽筋,一连好几天不能吃任
何东西。医生也诊断不出是什么病,村里有一位八十多岁的祖爷爷扯
掉了我身上的输液器,抱起我就往外走。说:‘要死,也不能死在这
地方!’我昏迷了,是饿的,祖爷爷把我抱到他家里,他往我嘴里
送米汤,我才慢慢活过来!”“天皇六 O”忧伤地看着我,仿佛怕
我不相信他的故事似的。
我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长大后我才听说,小朋友的爷爷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必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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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产的小孩,增强抵抗力,才能活下去。小朋友的爸爸是医生,便经
常往家里带那些……”
“你从此忘不了这件事,却又不敢对任何人提起,是不是?”
“是的。我夜夜做恶梦,浓雾里,一个赤裸着身子的小孩子,哭
着走向我,眼球是白的,像煮熟的鱼眼睛……我变得特别胆小,晚
上睡觉都要开着灯!”
“在这里,许多人睡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更安全?”
“天皇六 O”像孩子似的笑了,眼神里透着得意。
童年的不幸,毁了他的一生!
也许我们蹲在地上说的太久,引起了小狱警的不满,他突然送
我警棍,开动电钮,瞬间,我如遭了雷击般痉挛地倒在地上,把神
情错乱的“天皇六 O”着实吓了一跳。
也许“天皇六 O”的大脑就此得到了指令。
晚餐过后,那位小狱警竟然被放了血,倒在他值班的墙角外。人
们发现时,他昏倒在地,腕上的血咕咕地流着。“杀狱警了!”激烈、
恐怖的叫喊瞬间响彻整座监狱,似乎连地道里的每一只老鼠、砖墙里
的每一只臭虫都处在极度的狂躁中。监狱沸腾了,犯人们狂乱地尖叫
着,像抓狂的猴子,不明所以地摇晃着铁笼子。
“杀狱警了!”

有人说伤害小狱警的人手法极其专业。仅仅两秒钟,就让小狱警
熟睡似的倒在血泊里了。一秒钟击昏,一秒钟放血。
我一直猜测不到,“天皇六 O”的剃须刀片放在什么地方。
我从铁棂向下望,“天皇六 O”微笑地向上望着我。
有十多个嫌疑犯被关了一个多月的禁闭。其中当然有我。在那狭
小的黑屋子里,把我长长的一生回忆了无数无数遍,把一毛、两毛钱
纸币的图案,也用心地想了很久。儿时吃过的蛋糕,用过的带着香味
的橡皮,还有掉在地上就摔碎了的削笔刀。我想的最多的,还是我的
案子,我得加快调查的进度。“天皇六 O”这个偏执狂也许能帮助我
办成大事。
没关过一个月禁闭的人,是不足以语人生的!
我们像英雄般地走了出来。
“亲爱的狱友,你们好吗?我想你们了!”
我们收获了赞美的目光!
那位小狱警也恢复了健康,可从此落下了一种病,看到犯人就
哆嗦。没过多久,他就调离了。
我蹲禁闭期间,晶晶来上课。王队长告诉她我因为刺伤了一名狱
警,正在关禁闭。
“他会刺伤狱警?”
“能杀人,不能刺伤狱警?长点心眼吧,公主,越文明的人越
残暴!”
“可推荐人的资料在他手里,他找的他的老师。”
“地球这么大,不会只有他能帮你吧?”
“那你帮我吧?找你的导师推荐我进入麻省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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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队长不高兴了。本来他幻想带着晶晶去海边兜风的。
“你不会要我违反规定吧!你爸爸会开除我的。”
“我爸爸又不在家,谁还敢告你不成?”这最后一句话挑动了
王队长的心弦。
“好晶晶,那你等着。”王队长转身走了,刚到门口,又回过头
来说:“小公主,我可是为你什么高压线都敢撞了!”
晶晶冲王队长伸了伸舌头。王队长美美地去了。
晶晶焦急地等待着。
亲爱的读者,那时的我已在地窑里关了二十五天了。空间的极度
压缩,声、色、气味的本年度隔绝,我像作茧自缚的蛹,萎缩在潮湿
窄小的地窑,精神的压抑、肉体的折磨、意志的消耗……头发疯长着,
最夸张的是胡子,竟然像竹笋似的往外冒着。身体的臭味已和地窑的
臭味融为一体,分辨不清哪里地窑的味道,哪是我的味道。衣服也粘
粘的,似乎长了厚厚的霉菌。我想,我可能已是野人的形象,或者是
街头的流浪汉、犀利哥的造型,我这副尊容走在街上,路人一定会打
120,把我塞进精神病院里。
听到钥匙的声音,我有似梦非梦的感觉。狱警啪地打开了锁,我
像蝉蛹钻出酣睡了几年的黑土地一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
调节着眼睛,回忆着心里的黑暗和眼前的朦胧,终于又嗅到了外面
的空气,这哪里是监狱,分明是天堂!
想象力丰富的王队长让我这样疯子+乞丐的形象去给晶晶上课!
我当然无所谓,一位来自地狱的人,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阳光暴晒着我,我似乎能听到身上的潮气呼呼蒸腾的声音!
我高高地架起着双臂,让温暖的风吹透我身上的每一个皱折,
拂动我每一根毛发。
阳光下的人是多么幸福,犯罪是多么可耻,多么对不起这慷慨
的阳光!
当我随狱警出现在晶晶面前,晶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欣赏
一头穿着衣服的河马似的。
王队长得意地说:“但愿他推荐的人不是地狱的小鬼!”
晶晶慌乱地看了王队长一眼,又审视着我,似乎怀疑眼前的这
位就是我。
“小鬼……”晶晶木然重复着王队长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
说:“只要能进麻省理工,小鬼也行!”
我和晶晶隔桌相坐。我第一次发现她是如此美丽,美得像天仙,
美得无法表述!那一刻,我真有升华到天堂、与天仙为伍的感觉。
她给我打开电脑,我迟顿地伸出比煤矿工人还黑的双手,不好
意思地按着键盘,输入邮箱的密码。王队长在不远处监督着。
我把导师的介绍资料推给晶晶,她也许对内容太满意了,激动
得满眼泪水,不停地擦拭着。王队长觉得怪异,突然走进来,一把拉
过笔记本,低头查看屏幕上的信息,发现介绍信后,又生硬地把笔
记本电脑推到桌子中央,对晶晶说:“我得对你负责,小公主!”
王队长出去了,在隔壁监督着我们的一言一行。
晶晶给我打了一行小字: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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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她回了一行小字:不用谢,我是有条件的,我帮你一次,
你得帮我一次!
晶晶写到:帮你什么?
我回了一行:帮我搞到工业园工程的合同书和科研项目的计划
书!
晶晶写到:有点难!我同学的事你答应过的,能帮吗?
我又回到:相对你美好的一生,就不算难!我帮你一次,你也
帮我一次。
晶晶写到:人变丑了,心也变坏了!
我回应到:你人变美了,能力也变大了!
王队长怀疑我们用电脑聊天,便走过来,不待他走近,晶晶啪
地合上了笔记本,站起来,冷冷地对我说:“今天真开眼!”
我低垂着头,像该死的犯人似的,听着她音乐般的步点渐行渐
远。
我又被送回地心里,需再熬过黑暗的五天!我曾嗅过天堂的味
道,这五天就好过多了。

九、
对未来的迷

是我真正的宗教

张初和魏敏夫妇带着三个孩子落户在青岛。夫妇教书、抚养三个
孩子,生活平淡、辛苦,却也充满着无尽的欢乐。小峰在妈妈的指导
下,钢琴弹的非常出色。一对双胞胎儿女也健康地成长。似乎一切来
的那么和美,那么幸福!
然而,太平坦的路总有不真实的感觉,太幸福的生活,总有不
切实际的时刻。清晨,张初发动车子,等候在家门口。小宝小贝抢着
往副驾驶位置上坐。
“快点,谁跑得快谁就坐前面了!”张初喊着,鼓励着两个孩
子。
小宝抢先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画的红太阳图画。
小贝在后面紧紧追着,可落后了两步,不高兴地爬上后排座。
“孩子们,坐好了,咱们去幼儿园了!”
小贝不服气地把自己的红太阳递给爸爸:“我画的好!”
“嗯!小贝画的好!”
小贝开心地坐回座位上。小宝也举着画,让爸爸评判。
“一个红绿灯啊,这是谁画的!”
车箱里一阵孩子们的笑声。
周末,魏敏带着两个孩子在公园游玩,阳光明媚,鲜花盛开,
蝴蝶飞舞,暖风拂面。魏敏坐在木椅上织着毛衣,小宝小贝在草地上
玩着气球。一位老太太坐在魏敏旁边,看着一对双胞胎欢乐地笑闹着。
“你真有福气!”

41
魏敏笑了笑,继续织毛衣。
“有两岁多了吧?”
“快三岁了!”
“最好玩的时候!”
“是啊,天真快乐,无忧无虑!”
一只花蝴蝶颤颤地飞舞着,小贝首先发现了蝴蝶,指给小宝看 ,
两个孩子欢快地追着。蝴蝶一会落在绿草尖上,一会儿又落在矮冬青
上。两个孩子放弃了气球,追着蝴蝶跑。突然小宝摔倒了,趴在地上
看着蝴蝶,然后爬起来继续追,可是又摔了一跤,碰在了石块上,
裂嘴哭了。
魏敏继续织着毛衣,鼓励小宝自己爬起来。“小宝不哭,快看,
小蝴蝶等着你呢!”
小宝果然不哭了,小蝴蝶就停在他面前的草叶上。他挂着泪珠往
前爬着,刚刚伸出小手,蝴蝶又飞走了。小贝快步地追着,欢笑着学
着蝴蝶扇动着双臂,做出飞翔的动作。小宝却走路歪歪斜斜、磕磕绊
绊的。
“这孩子怎么了?”老太太诧异地问。
魏敏放下毛衣,不安地盯着看。
小贝竟然走路也不利索了。两个孩子在草地上,走不了几步就摔
倒了。
当即他们去了医院挂了专家门诊。做 CT,抽血、放射,做完一系
列检查,专家诊断,两个孩子得了重症肌无力,双下肢的肌肉瘫痪,
现在走路受障,以后会发展得更严重。
“医生,好治吗?” 张初问。
头发有些花白的医生,看了看他,皱着眉头,似乎不想谈论这
个话题:“简单说吧,不好治!并且会越来越严重!可能会因为呼
吸肌衰竭死亡!”
魏敏的泪水当即就流了出来,张初颤抖了一下,手机啪地掉在
了地上,碎成了几块,
“大夫,就没有办法了吗?”
“现在好像没有,未来也许会有!”
两个孩子住进了医院,夫妇俩焦急地在走廊里商量着。
“这医生靠谱吗?会不会诊断错了?”魏敏问丈夫。
张初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廊里年轻的医生们穿着白大褂走来走
去,有实习的、有见习的,还有本院的,像一群散漫在草原上的白羊。
张初目光里透着不信任。“要不咱找其他医生看看,到北京或上
海?”
魏敏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点了点头,眼睛红肿着。
小峰拿着钢琴大赛第一名的证书,高高兴兴地进家了。
“爸爸,我钢琴得了第一名!”
“真不错!”
“你说去看的,可你和妈妈都没去!”
爸爸抚摸儿子的头,眼里全是忧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儿子
说。

42
“推荐我参加省里钢琴大赛呢!全区就两个学生。”
“嗯,好好练吧!”
“妈妈呢?小宝小贝呢?”
“小宝小贝病了,你妈妈陪着在医院呢?明天我和你妈妈带着
小宝小贝到北京治病,你自己在家,要照顾好自己!”
“病的很重吗?”
“是的。”
“怎么个重法?”
张初被儿子问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会死?”
“我们积极治疗!”
小峰扑在爸爸怀里,呜呜地哭了。张初疼爱地抚摸着小峰的背,
眼睛湿润了,他怕儿子看到他伤心,赶忙擦掉了。
张初和魏敏分别背着两个孩子进了火车站,小峰拉着行李箱跟
在后面。张初安顿好家人,接过小峰手里的行李箱。“回去上学吧,
别迟到了。”
“晚上睡前检查门窗!”魏敏对小峰叮嘱着。
小峰迎着上车的人流往回走去,边走边哭,泪流满面。
列车往北京驶去,魏敏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张初望着窗外,沉
重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两个孩子累了,小宝倒在魏敏的怀里睡了,小贝歪在张初的怀
里轻轻打着酣。张初抚摸着女儿细软的头发,一遍一遍的,魏敏像睡
着了似的,看着丈夫的手。体会到丈夫的酸楚,眼角滚下了颗泪滴。

美国是一个宗教自由的国度,不会把任何一种宗教定为美国的
正式宗教,也不会区别对待任何宗教,除非这个宗教组织违反了美
国法律,比如强迫成员入会或有拐骗的行为,执法部门才能干预。美
国联邦调查局的代理主管律师福斯特就曾说过:“美国宪法也保护
那些允许其成员自杀的异教组织。我们不能说:‘我们认为这个异教
团体对它的成员构成生命危险,因此把他取缔。’我们只有等他们犯
了法,才能采取行动。”棘龙查尔斯组织起先广泛在同学们和社区群
众中散播宣传册,也举办过多期培训班,大肆宣传棘龙再世的理论,
动员有勇有谋之士加入组织、担当拯救世界的大任。直到两年后,警
方掌握了这个组织凶残地放血、喝血的证据,公然取缔了这个组织,
发起者被送进了疯人院治疗,有人被判了刑。
显然,“天皇六 O”并不知道他神往的这个组织已消失了。
对“天皇六 O”,这种神经质的人,当然用神经质的办法。那句
话怎么说的来:“这里个个都是人才!”
天空的老鹰,不如手里的麻雀,我有利用“天皇六 O”。
吃饭时,我用手沾着稀饭,在桌子上写下了“树雪云”三个字。
“帮我查清,是谁杀了他!”
他郑重点了点头,像领到了使命似的。
“他是我女朋友的前男友。我女朋友被他打死了。”
“怎么杀的?用刀、用枪、还是用棍?”

43
“听说‘我’用刀,在那人的肚子上抽插了几下。”
“天皇六 O”被我的幽默逗笑了,笑得胸脯颤动着。小青端着他
的吃盘坐在我旁边,杀气腾腾地看了看我,大口大口地塞着白米饭,
嘴巴嚼的啪啪地响。当发现众人都在看他时,他越来越得意,手便伸
得特别长,把我盘里的一颗小油菜,水淋淋地夹起来,像夹着一条
香喷喷的肉片,美美地降落到他粉红色的嘴里。
同时塞进去的,还有“天皇六 O”的汤匙,“天皇六 O”瞬间
把小青的头压在桌子上,汤匙便像电动玩具似的在他嘴里搅动着,
鲜血和着白玉似的牙齿就蹦蹦跳跳地落在桌子上了。
狱警愤怒地吼着,小青痛苦地喷着血泡泡。

狱警告诉我晶晶来上课了,便引导着我向办公楼走去。走到夹道
里,狱警左右望着,脚步也放慢了。狱警刚刚出去,门啪地关上了,
从另一个过道里走出三个小伙子,其中一个是小青,另两位我从来
没见过,根本不是服刑人员。他们像恶狼扑羊,我努力护着头和胸,
我成了他们练习拳脚的沙袋,最后被人像拖着条死狗似的塞到狱房
里。
“小青……小青……小青……”我像做梦似的反复念颂着这个
名字。
“一定有人指使他!”我内心飞过一片彩霞,不由得笑了。我等
他已好久了。即便监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指使小青的人终于
要亮相了!
冤有头债有主,我真怕找不到自己的冤头!刀架在脖子上,却
不知架刀的人是谁?枪口对准胸膛,却不知持枪的是哪位?
他终于来了!一直想致我于死地的人!
保持乐观!亲爱的读者,保持乐观!
晶晶果然带来了工业园工程的合同书和科研项目的计划书!她
用英语书皮包装着。
聪明的晶晶!
晶晶在电脑上为我打字:副市长的女儿是我同学,通过她搞到
的。你答应也帮她写推荐信的。
我回到:行,她也得帮我!
晶晶写到:帮你什么?
我回到:帮我查清承揽这项目人的详细情况!
晶晶写到:为什么要了解这些?
我回到:无可奉告!
晶晶写到:无赖啊!
我回到:不是天生的!
晶晶写到:他们还打你不?
我回到:爱我越深,他打的越重!
晶晶写到:谁说我爱你了?
我回到:我没说你!那希特勒喜欢你,想和你生个小希特勒!
晶晶写到:恶心!
我回到:你可以让你同学爱我,你别爱我。

44
晶晶写到:为什么?
我回到:找副市长当岳父,总比找监狱长当岳父有尊严!
晶晶写到:放清醒点!杀人犯!别忘了身份!
晶晶气得合上笔记本走了。
王队长远远打招呼。“晶晶,我送你!”
我低头笑了,“小希特勒”比喻很有创意!
我把工业园工程的合同书和科研项目的计划书带回监房细细地
查看。
亲爱的读者,每次见到晶晶,和晶晶一起复习英语、准备出国的
文件,另一个青春的、激情的我就瞬间苏醒了,仿佛注射了肾上腺素
似的兴奋、机敏、轻松、风趣。我为自己感到惊异,而不是羞耻!一点
羞愧之情也没有!
晶晶坐上了王队长的车,田野里麦子厚厚地铺展着,风过处,
一片沙沙的声响。阳光热烈,树影婆娑,空气里飘荡着某种花的香味。
晶晶抽了抽鼻子,王队长便把车窗全部摇了下来。微风吹面,晶晶的
长发随风飞扬。王队长看着向外望着的晶晶,心情好极了。
“听你爸爸说,他不希望你出国?”王队长说
“嗯!”
“出国也未必都好,在国内读研究生、博士,也很吃的开!”
“我想出去!”
“如果有人喜欢你,是不是就会改变主意?”
晶晶回过头,好奇地看了看王队长,又把头转向窗外。“有人喜
欢我和我喜欢别人不一样!”
“别走了,我要你留下!”
晶晶再次回头看了看王队长,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什么吗?”
“你真可爱,像个……像……”晶晶终于没说出来。
王队长被笑得心里没底,侧头看着她。
“王大队长,你还是让我下车吧,我怕你分神出车祸!”
“我可驾车追过越狱犯,得过大奖的,你以为我是三脚猫!”
“我一直把你当成黑猫警长,你可别卿卿我我的,受不了,浑
身起鸡皮疙瘩了!”
“晶晶,我真喜欢你!”
“停车停车停车!”
王队长把车停在路边。
晶晶跳下了车匆匆地往前走,王队长赶忙下车,跟了过去,拉
住晶晶的手。
“晶晶,怎么了?”
“对你这身衣服,我早就审美疲劳了!”
“我可以转行的,这很容易!”
“虎吃肉,牛吃草,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你,看这神情,带着职
业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算了,王大队长,别费心了!”
“晶晶,你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真像我爸爸,想垄断到我的思想?也许有,也许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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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都没有确切的答案,所以……”
“什么时候出国?”
“如果顺利,八月份。”
“晶晶,也许我会改变你!”
“你出发点就错了!我不是囚徒,不需要改变!”
一辆出租车飞弛而来,晶晶伸手拦了下来,向王大队长招了招
手,坐进出租车,开走了。
王大队长依在高大的白杨树杆上,摸出烟,点上,心烦意躁地
抽着。
一辆警车飞速地开了过去,警车突然减速,向后倒着,停在王
队长身边。车玻璃摇了下来,原来是公安局的同事。
“咦,王大队长怎么在这里晒蛋!”
车里的另一位同事嚷到:“走,去水库钓鱼,听说来了几位新
鱼,上次的那鱼还总惦记着你呢?”
王队长扔下烟蒂,用脚踩了踩,坐上车子,对那两位说:“我
回去有重要事,替我向那鱼儿问好!”
两辆警车向相反的方向开去。

我像饿了几天的人,突然发现满桌的大餐,贪婪地阅读晶晶给
我的材料,一张照片滑了下来。
是晶晶的小相。
晶晶美丽地向我笑着,一双眼睛脉脉含情。
我的心突然咚咚地跳着。自入狱以来,我被许多问题困扰,外面
的世界遗弃了我。我历数着亲戚和朋友们,没有人喜欢靠近一个杀人
犯,没有人来这里探视过我。这个骄傲的女孩却把自己的照片送给我,
分明她没把我当成杀人犯,分明她肯定我的存在,甚至欣赏我的存
在!
她竟然把她的小相悄悄夹进资料里。我是何等的狂喜!
我的心像五月奔腾的江河。忘记了我是犯人,忘记了身在牢狱之
中,甚至忘记了七年的徒刑!
我完全有理由为这一惊喜的发现而欢呼。被监狱长的女儿爱慕是
多么温暖的事情!一直以来,我以为我在地狱里,阳光永远照不到
我,春风也远远偏离了我的面颊!晶晶传递的温暖让冰冻的心苏醒
了。
当出工号起,我瞬间从妄想的山峰跌回了现实的深渊。我们列队,
王队长监管着,狱警清点人数,向制衣车间走去。
王队长紧紧地盯着我。我很怕他这种眼神,根据以往的经验,即
将有人受皮肉之苦了。
我的工作是踩缝纫机,轧起三层布料的衬衣领。相对跑边、钉钮
扣来说,技术比较高。监狱里出产的衬衣,肯定也进不了高档商场,
顶多销售到街面小店,选购对象也是市民阶层或农民工。说不定哪天
我出狱后,购的衣服是我亲自参与制作的呢?
一位新狱友因为手脚不灵,扯坏了布料,被王队长一脚踢倒了
椅子,人扯着布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缝纫机重重地砸了下来,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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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瞬间像染红的鸡蛋。血遮住了眼睛,他本能地用手背抹去,可手心
里的白布料就成了红旗般的颜色。王队长恶气本来就没消解,解下皮
带……
我沉稳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我已修炼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看什么看,干活!”
我像置身世外似的,专心于自己的工作。王队长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却只盯着缝纫机的针线,衣领的边距还有翻折的美丽的领角。我多
么热烈我的工作,我把它当艺术品去创造!那一刻,我像米开朗基
罗雕塑大卫,像梵高画向日葵,贝多芬创作《命运交响曲》。
厂房里除了一阵阵缝纫机的合奏,再也听不到椅子倒地声和皮
带声了。

十、
恋人

我知道天使是你、魔鬼是你

朝阳是你、黑夜也是你

最终,我还是那么爱你

一定有人出卖了我!
晚上熄灯前突然搜监。
说也奇怪,五六个狱警只是象征似的在其它监房里掀了被子,
而在我监房里,却要挖地三尺。王队长亲自出马,把我的被子每一寸
棉絮都捏过了,把便池后的每一个裂隙都用手电照过了。
分明,他们是在找什么?
那份工业园工程的合同书和科研项目的计划书也一页一页地翻
了无数遍。
我像木桩一样,立正站着。
王队长直视着我,我则直视着茫茫的前方,前方是奔腾的大海、
是五月的鲜花,是碧绿的原野。
王队长用警棍指了指我的脚。
“脱鞋!”
我脱下了鞋,一位狱警查看了两只气味不爽的鞋子。
“袜子!”
我又脱下了袜子!
亲爱的读者们,我之所以如此大费笔墨地描述当时搜监的细节 ,
是因为,那张美丽的小相,就藏在我的袜腰里。我脱下了袜子,王队
长亲自检阅,那张美丽的小相就微笑地滑进了他的手掌。他悄悄地不
被人发现地握在手心里,向众人的摆了摆头,走了!
我不知道晶晶此时有没有心理感应。

47
衬衣装箱后,要放到仓库,我推着推车往仓库里走。一位我不认
识的囚犯叫住了我。“这边有两箱,跟我拿过来。”
我随着囚犯向一个过道走去。
“在这里等一下,他们还没送过来,我去催催!”
囚犯从过道的尽头出去了。我站在出口向外望着,外面是篮球场,
太阳热热地晒着,明晃晃的,并没有一人。我依在墙壁上,一脚支在
身后的墙上,一脚着地等着。
突然从过道两侧分别闪出两个囚犯,为首的又是小青,立时把
我堵住,拳打脚踢,脸上胸口后背腿上……
收工的哨音响起。那群回牢的先生们才发现尚在喘气的我。
这定是王队长送给我的厚礼!
列队去吃饭时,王队长在队前训话,气愤无比。
“谁动的武?还有没有纪律!小心被查出来,关你们禁闭!
453446 号,你当组长,发现什么线索立刻向我汇报!”
“是!王队长!”
“去吃饭吧!”
囚犯长长的队伍向餐厅流去。我孤独地躺在床上,听着他们整齐
的脚步声慢慢离开。
一串皮鞋踏地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一步一步,渐渐近了。停在
了我的监房门口。我能感觉到王队长冰冷的目光。
“感觉不错吧?博士!”他阴阳怪气地问。
我佯装睡着了,半闭着眼睛,不理他。
“给你的桃花梦再增添点色彩!”他突然将电棍拄到我胸口上 ,
我和床一起哆嗦、震颤,我如马上要进天堂般的窒息、惊诧、痛苦,
然后不知痛是何物了……
别人的痛苦,一根头发丝都挂的住。记得妈妈引用过卢梭的话:
“燧石受到的敲打越厉害,发出的光就越灿烂。”妈妈,我是一块能
发光的燧石吗?我是一块必须经历敲打后才发光的燧石吗?妈妈,
我相信您老人家,你的儿子就是一块越敲打越发光的燧石,谁也阻
止不了的燧石!
“等我出去,一定让‘卧底’暴光!”我咬牙切齿地暗自发誓。

魏敏的同学胡霞在北京南站出站口接上了他们。胡霞是北京小有
名气的音乐家,经常在娱乐选秀节目里当音乐评委。胡霞的丈夫是医
生,帮助魏敏夫妇联系了专家给孩子看病。
胡霞驾车,接到张初全家,向医院开去。
魏敏感谢胡霞的帮助。
“谢谢你,那么忙,还亲自来接我们!”
“别客气,能给孩子治好病就成!”
“是啊!但愿能治好!”
“小峰怎么样,听说你家小峰钢琴得了全区第一?”
“下周要参加省里的钢琴大赛!他很喜欢音乐!等有时间让他
来向你拜师!”
“我还真想听听他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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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的电话响了。胡霞接起电话,是他丈夫打来的。
“老公,接上他们了,正往医院去,半小时后就能到!”
胡霞挂了电话,对他们说,他老公和专家们已在医院里等着了。
胡霞把车直接开进了病房区,车子刚刚停下,两副病床推车就
推到了车门口。几位年轻的医生,推着两位小病人向病房大厅走去。
张初、魏敏、胡霞跟随着。
病房里,几位专家一起为小宝小贝检查,由于需要抽血做一系
列的检验,当即办理了住院手续。根据当时表现的症状,专家称这确
实是少见的病例,但到底是什么病,还要等三天后所有的检验指标
出来才能确诊。
三天!张初夫妇会等到希望的结果吗?没有。当专家再次会诊,
他们得出了一个相当赅人的结论。这是两起非常奇怪的病,世界上报
导的很少。现在这两个孩子的腿无力,慢慢得会像水浸棉布似的往高
处扩展,到躯干,到胳膊。最后可能因呼吸肌无力而死亡。
张初夫妇震惊了!
魏敏在走廊里呜呜地哭泣,张初像雕塑般望着窗外。
一位高大的西方年轻男子时常出现在他们周围,张初夫妇俩并
没在意。当他们整理孩子衣物,准备离开时,这位高大的西方男子走
了进来。
“你好,我是大卫博士!”身穿白大褂的他立刻掏出了名片。
张初接过名片,看了看,递给了魏敏。
“我听说了你们孩子的病,理解你们的痛苦。我在英国时也遇到
过两例这种病!”
张初和魏敏以为又找到了希望,表情立刻热切起来。
“因为没有特效的方法,病人还是……”大卫耸了耸肩膀。
“您有好方案?”张初问道。
“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尽管直说!”张初催促他。
“这种病例全世界见报导的共十一例,英国两例,美国四例,
意大利、西班牙、挪威、印度和俄罗斯各一例,但都没找到有效的治
疗方法。我想,如果您能让这两个孩子参与对疾病的研究,我们将不
胜感激!”
“怎么参与研究?”魏敏以为找到希望了。
“我们会观察他们神经肌肉的活动情况、衰竭的周期、血液的指
标等等?”
“那就是说,不是治疗,而是取得瘫痪的证据了?”
“那也是为治疗打基础!如果你们同意,我们会带病人回英国 ,
那里科研条件好些!我们研究院会给你们夫妇很高的补偿的!”
张初一把抓住大卫胸前的白大褂,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快滚 !
要不我揍扁你!”
大卫挥舞着双手,面色紧张地说:“冷静,有话好好说!”
张初松开了他的白大褂,被抓过的地方皱皱的。大卫急忙往后退
去,表情紧张地说:“你们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魏敏气愤地把大卫的名片撕成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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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冷静,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一位实习生进来测血压,大卫往后倒退,踩在了实习生的脚上。
大卫来不及说对不起,匆匆逃走了。
“大卫和他的导师,像当年的达芬奇一样,经常从墓地里挖尸
体做研究!”
张初和魏敏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说什么好。实习生给孩子做完检
查出去时,张初叫住了他,问道:“大卫……怎么会在这里?”
“他好像参与了一项中英合作项目的研究,具体我也说不清
楚。”
张初出了病房楼大厅,走在院子里,大卫博士远远地看着他,
微笑地打招呼。“喂,你好,张先生!考虑好了吗?”
张初站住了,静静地等着他走过来,当大卫再次掏出名片时,
张初一拳狠狠地捣在大卫的脸上。大卫毫无防备,鼻血顿时流了下来。
张初甩了甩疼痛的手腕,扬长而去。几位穿白大褂的不明所以,
关心地围了上来。

终于挨到我去放茅了。“报告队长:我可以去厕所吗?”
“去吧!”
我夹着屁股向厕所走去。
另一个便间里“天皇六 O”正等待着我。
我蹲在便坑上,“天皇六 O”怕被人发现,蹲在我面前,悄悄
地说:“杀害树雪云的叫尹再,都叫他淫仔,是黑老大的打手。树雪
云经营企业,借了高利贷,黑老大给他的条件是让他去打房百虹,
打一下十万,打十下一百万就免除了!”
“可为什么要打房百虹?”
“房百虹不是参加过选美吗?得奖的女生大都是黑老大的女人 !
你睡了黑老大的女人,她又怀了你的孩子,所以得收拾你们!”
“妈的!爆菊了?怎么还不出来!”队长在外面喊着,传来一
片开心的笑声!我急忙提上裤子。
“天皇六 O”又拉住我的裤子,裤子被他扯了下来,我愣了一
下。他焦急地对我说:“蹲下!小青也是黑老大的人,和淫仔是哥
们!”
这一惊非常了得!黑老大果然没放过我!
我刚从厕所里跑出来,发现小青正守在门口,目光凶恶地盯着
我。

周三探视时间,小青和他的女友小红吵了起来。小红打扮得花枝
招展,本想讨小青的欢心的。入狱之前,小红像蜜蜂围绕着蜜一样围
着小青转。现在,小青的角色换了,用犯人的思维,嫉妒小红披金戴
银、奢侈自在。质问她哪来的钱。小红理直气壮地说钱是自己挣的,
衣饰当然是自己买的。小青恶狠狠地告诉小红:“你若不老实,我可
会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才不怕呢!”
女朋友走后,小青极其郁闷,列队吃饭时,和“天皇六 O”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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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起,低头借他的手机,用一次 20 块钱。“天皇六 O”伸出右手,
将手心手背翻转了一下,意思是翻倍。翻倍就翻倍。
车间里,“天皇六 O”从他几个小喽啰那里迅速收集起配件,
诺基亚手机瞬间组装成了。小青的几位小跟班遮挡着狱警的目光,躲
在箱子后面,给监外的弟兄们打电话,要他们调查她的女朋友新马
子是谁?并说好明天的这个时间要结果。
电话打完后,手机又迅速拆解为零,分别藏在了其他人身上。

十一、
不得不承认

有多少个人

就有多少个中心

当今大学生活单纯而疯狂,生涩而前卫,既充满创新的快感,
又搅动着大爱的波澜。大学既可以是风声水起的跳板,又可以是破釜
沉舟的彼岸。未来是谜,无论男生或女生,他们本身也是谜。
开着警车,在校园布满花丛的小路上行驶,本身就很异类。王队
长要的就是这种异类的酷酷的感觉。
王队长在晶晶班前的草苹上等待着。几位女同学远远地发现了帅
气的王队长,故意逗晶晶。
“帅哥又来了,能不能出租给我们,一天也行,一周也可?”
“送你们,谁要?快领走!”
几位漂亮的女同学扭来扭去地从王队长身边走过,王队长盯着
她们的背影痴痴地看着,又有长发美女从另一个地方走来,王队长
便像恶狼混入羊群,乱了审美。“这里是男人的天堂,监狱才不是人
待的地方!”他默默地欣赏着芬芳的校园。
晶晶走来了,王队长微笑地迎了上去。
“开眼了吧,我们学校美女很多,改天给你介绍几枝校花级
的。”
“有你就成!”
“再提这话题就没意思了!”
“你明明喜欢我,刚才走过来就一路笑得合不上嘴!”
“噢,MY God!”晶晶回头看到她的好友宁兰兰。“宁兰兰,
过来一下。”
宁兰兰便向晶晶这里跑来,一手搭在晶晶的肩膀上,笑嘻嘻地
看着身着狱警服装的帅哥。
“兰兰,这位是我的男朋友,相信吗?”
宁兰兰莫名其妙地捂着嘴爽笑不已。王队长被她笑糊涂了,以为
自己脸上落了苍蝇什么的,不由双手摸索了一下面颊。
“博士先生在公安系统研究超能力?”宁兰兰笑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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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超能力有点关系!”王队长机智地说。
“瞧这身板,研究暴力美学吧?”
“保密,美女!”
“我猜,你的导师一定是撒旦博士!”
“撒旦博士长得有我帅?”
“不如你帅,但很坏,女人都很喜欢他,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吗!”
“他是你们学校的吧?”
晶晶和宁兰兰笑得直不起腰了。
“当然不是,我们学校可不是《失乐园》!”
王队长本来是接晶晶去海边兜风的,晶晶却要听一堂报告。王队
长气呼呼地开着车走了。校园绿树成荫,各色花圃修剪成正方形、长
方形和梯形,王队长无心观赏,他拉响了警笛,一路横冲直撞地冲
了出去。
一腔怨毒不知将发泄到谁身上。

市科研部门对工业园工程的建设进度和科研项目的推进工作非
常不满意。负责这项工作的宁副市长问责有关部门,组织召开会议,
专门研究。
会议室里,宁副市长对工业园建设和科研项目的延迟极其愤慨 ,
责令有关部门严查合同执行情况,并且要积极帮助协调解决承包单
位遇到的困难。
“承包商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技术问题,科研项目设计人员突
然出国了,所以,懂这项技术的人特别少。”某负责人发言。
“出国了可以再招回来吗?给他提供更好的研究条件,配备更
好的仪器设备,再不行,住房、交通等一并解决。现在,整个工程就
因为一个人才全部搁浅,几个亿的资金就这么风吹雨淋着?”宁副
市长质问道:“谁放走的,谁负责招回来,条件随便对方开!”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与会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宁副市长回到办公室,秘书跟了进来,悄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宁副市长看着他谨慎的样子,知道有重要事情要说。
“宁市长,当初开发区项目被昌盛公司中标后,其中的核心项
目他们一直没能推进。据说老总因为个人原因,把那位美国毕业的博
士送进了监狱。他以为随便找个科研人员就可以解决技术问题,可这
样的人才中国不多!”
“不是出国了?”
“关在监狱里!”
宁副市长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秘书到:“你去查一查,那位
博士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我已查过了,麻省理工毕业的,叫郭雷!”
“好,知道了!”
秘书出去了。宁副市长立刻给女儿宁兰兰打电话。
“兰兰,你出国的推荐信怎么样了?”
“那杀人犯同意给我写了,并且也答应让他导师推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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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杀人犯吗?”
“杀人入狱。叫郭雷。爸爸,你怎么突然问这事了?”
“当然怕我女儿上当受骗啊!”
宁副市长放下电话,要秘书接通监狱长的电话。

王队长正在和干警们打篮球,双方争抢的激烈。晶晶肩背粉红的
书包从办公楼出来,浅蓝的牛仔裤包着修长的双腿,白色的紧身 T
恤张扬着凹凸有至的曲线,甩着马尾刷健步走向一辆面包车。王队长
抱着球静静地看着,有队友拍着王队长的肩膀说:“什么时候请我
们喝喜酒啊?”
王队长生气地把篮球砸到队员的头上说:“喝猫尿!”
“我也想给这女孩辅导!麻绳他妈的比我们幸运多了!”狱警说。
“扯吧,你辅导什么?除了会吃,就是会睡。”另一位狱警质问
道。
“辅导她男人课!这个我在行!”
王队长无心打球,径直走了出去。任队员们怎么喊,再也提不起
打球的兴致了。
监狱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主任接起电话,对方声称是宁副市长
的秘书,有急事联系刘监狱长。这时,刘监狱长正好匆匆走进来,主
任马上把电话递给刘监狱长。
宁副市长询问了“杀人犯”的情况,并提出要见我一面,当然
在监狱是不合适,刘监狱长提意到某宾馆,以避开别人的视野。
我正在赶制今天的第二百个衣领,一位狱警走到我身边,要我
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跟他走。我不明所以地走出了车间,跟随着狱警进
了办公楼,站到刘监狱长面前。刘监狱长吩咐狱警带我去冲个热水澡,
然后换上一套白衬衫和米黄的休闲裤。我久违了的休闲感觉!像儿时
过大年似的,有一种莫明的兴奋。可我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更不知
道为何要穿上这家常的衣服。
刘监狱长命令狱警出去,他有话单独和我说。
“感觉如何?”
“有当新郎的感觉!”
刘监狱长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宁副市长要见你,我猜是
他女儿上学的事吧?那你就跑一趟吧!”
“不怕我逃跑了?”
“当然不怕,公安局的人在车里,你如果没有李连杰那两下子 ,
就别动歪心眼!”
刘监狱长亲自为我打开门,门外站着那位狱警和王队长。
我和刘监狱长从王队长面前走过,王队长吃惊地看着身穿便装
帅气十足的我,惊讶的不亚于看到外星人。他悄悄问狱警是怎么回事。
狱警摇了摇头,一脸的迷惑不解。王队长马上跑到阳台上偷窥,发现
我坐进了刚才晶晶坐的面包车里。
王队长悄悄下楼,启动了他的车子。
刘监狱长从另一侧楼梯上楼,并没有发现追了出去的王队长。
面包车里,我惊讶地发现晶晶也在。当然还有另两位便衣警察。

53
“换上这衣服也挺帅的啊!”晶晶笑着说。
“成了披着羊皮的狼!”我调侃地看了看车里的人:“今天真
是个好日子,监狱长说如果我武功超强,今天就可以自由了!”
两位公安战士紧张地瞪着我,连司机的脖子也挺的异常强直,
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开玩笑也得有分寸!郭博士!”晶晶命令着我。
我欣喜地望着窗外。
我的心情何等的轻松自在,仿佛灿烂的阳光,滚热的南风蒸发
了郁结在心头的湿气、吹散了地狱般的晦气。公路竟然那么宽阔,如
流水的车辆那么漂亮,高大的树木依然那么挺拔帅气,鲜花绚丽的
无法表达。世界不在意谁缺不缺席,它一如继往地那么美丽!
面包车停在了某宾馆前,王队长的车也随后跟了进来,王队长
用手机拍下了我和晶晶并肩走入宾馆的镜头。
王队长觉得一箭双雕的时刻到了。他打通了上级组织的电话,
状告刘监狱长私放重刑犯人外出开宾馆,为其女儿辅导英语。以图片
为准,铁证如山!
刘监狱长面临着被免职的危险!

在制衣车间里,小青向“天皇六 O”租用手机。“天皇六 O”不


给,小青非常着急。“50!”
“60 我也不借了!”
“那我报告狱警你有手机!”
“可以,狱警如果把手机的任何一个部件拿走,你尿尿的家伙
就得喂野猫了!”
“你说条件!”
“得让我听电话内容!”
小青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制衣车间里,人来人往,有的在装盒子,有的在装箱子。小青和
“天皇六 O”便缩在人后面听电话了。
“查到了吗?”小青问。
“查到了,哥们,可不是好消息。她成了黑老大的女人了,胡爹
走哪带哪,一步不离。你就别妄想了!”
“胡爹太没良心了,我替他干了那么多,把我送了进来,他却
抢了我的女人!”
“这算个鸟事,等你出来,咱啥女人不能干?”
小青伤心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眼里闪着泪花。“天皇六 O”拍了
拍他的肩膀,同情地离开了。
我边轧着衣领边看着沮丧的小青,心想,这个家伙会成为我的
朋友吗?

我和晶晶及两名便衣警察进了某房间,宁副市长和秘书早已等
候在那里了。晶晶介绍了我,宁副市长伸出了手,我这个杀人犯便也
伸出了手。这简单的握手礼仪,竟然让我全身震颤!我有多久没和人
握手了,有多久没享受这种人情的温暖了?我有的仅仅是机械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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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立正、齐步走……
那一刻给我的刺激太多!我大脑突然滑坡,假想着美国大片里
的动作,我一个箭步搂住副市长的脖子,挟持着人质退出大楼,开
始英雄的逃亡生涯。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副市长的秘书把一杯热
气腾腾的绿茶放在我手边。香喷喷的气息、儒雅的微笑、温馨的环境、
真诚的目光。亲爱的朋友们,我瞬间安静了下来。
“受苦了!”宁副市长的话非常人性。
“不苦,罪有应得!”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请来吗?”
“肯定不是给我平反的!”
宁副市长被我的话逗笑了。
“为开发区的科研项目!”宁副市长双手交叠在桌子上,静静
地观察我,体会着和一个杀人犯对话的感觉。“据说是你设计的!”
“我做过的好事和坏事同样不记得了!”十年的美国教育,总
能让我适时地风趣调侃。
“现在这项工程因技术问题搁浅着,你有没有兴趣戴罪立
功?”
宁副市长好像比较乌托邦。
“科研需要环境、设备、人员,特别需要精神的完全自由,我是
重罪犯人,宁副市长不会把我当人才引进来吧?”我等着宁副市长
说话,他看着我,沉思着。“再说了,当初设计这个方案时,我是外
企的高级员工,听说现在这项目被另一家公司中标,使用的却全是
我设计的方案,这样,我就更不会背叛原主、为窃贼服务了!”
显然,宁副市长没料到一个犯人还敢如此摆架子拿姿态。
“好吧,今天先这样提出来,你回去再考虑一下。还有一件事,
我想,我作为父亲得谢谢你!”
“那是小事,举手之劳!”
“子女的事无小事,怎么谢你才好呢?”宁副市长笑着问我。我
沉思了一下,很大方地对他说:“我曾告诉过晶晶,我帮她一次,
她也帮我一次。我想知道是谁中标了那项工程?”
“昌盛公司。”
“老总是谁?”
“胡亮!”
“他既然没有科研队伍,又何以能中标这个项目?”
“这或许是商业秘密!”
“嗯,很好的托词!请问副市长先生是受胡亮的委托来召见我
的吗?”
“当然不是!我接手这项工作后,发现因技术问题一直没有推
进,才了解到是博士设计的!”
“为这次浪漫旅游,我还要真心感谢宁副市长的!”
“问题总有解决之道,”宁副市长看着我,微笑着说:“你或
许可以换个角度看这项工程,比如从……”
“我是犯人,宁副市长,我已习惯了从铁窗里看世界了,在我
眼里,这世界也是由一道道栅栏组成的!所以,我帮忙写推荐信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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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搞那个操纵在别人手里的研究,已不可能了!”
亲爱的读者,胡亮和张亮、李亮、王亮对我的意义是一样的。他
仅仅是个窃取我科研成果的人。可是当我听到这个名字时,我还是非
常震惊,今天所有的惊喜和快乐都被这个恶毒的名字给消解了。
晶晶和便衣警察在楼梯口等着我。我们一同下楼,向面包车走去。
我开心地对晶晶说:“谢谢美女护驾!”
“上次的工业园工程的合同书看完了吗?”
“噢,最重要的部分被王队长搜走了!”我真不知晶晶的照片
落到王队长手里会是什么情形。
“你!”晶晶气的眼睛瞪圆了。
“他仅仅有了照片,我有的是人!怕他什么?”
晶晶的脸立时红了,眼光也娇媚了。我知道我是个很坏的人,特
别是对我中意的女孩子,恶意的灵感总是层出不穷。
“还有吗?再给我一张,要不我就睡不香了!”
“不给!”
我笑着坐上了面包车。晶晶没有上车,在握手和晶晶告别时,我
手心里多了张小相。我紧紧地握拳,吻了吻拳头。晶晶笑了。
这份美好的感觉,成了我生命的重要力量。江河之所以奔向大海,
鲜花之所以盛开,不就是因为有强大的内在动力吗?
我没有奢望七年后能拥有晶晶,至少此刻非常温暖。

十二、
人一生有两种身份不能解脱

一个种医生,一个种病人

西医没有给小宝小贝任何希望。张初夫妇想求助于中医,希望中
医的经络理论能给他们信心。早上挂的专家号,要到下午才能排上。
两个孩子要吃麦当劳,张初夫妇便背着一双儿女进了麦当劳。张初点
了一大堆孩子们爱吃的快餐,看着他们吃冰淇淋和薯条、炸鸡,夫妇
俩辛酸地笑着。一位中年男人不时出现在他们周围,远远地看着这特
殊的一家人。
吃完饭,夫妇俩背着两个孩子到中医门诊去排队。
几位中医专家为两个病儿会诊,他们也是第一次发现如此奇怪
的病例,并且病情进展异常神速。几位专家无奈的表情透露了他们的
判断,但张初夫妇依然对他们报着希望。
“医生,请问……”
老中医抬了抬手,张初的话就没说完。老中医示意张初到隔壁房
间里细谈,两个孩子求助地看着爸爸。
老中医在张初进来后关上了诊室的门,怕那两个孩子听到。他告
诉张初,根据以往的经验,中医对这种疾病也没有特效的办法,作
为医生,他只能如实相告。老中医劝张初不必再浪费钱财,回家听其
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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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其自然!何等艰难的抉择。
“会不会出现奇迹?我是指医疗技术发展了或者通过针灸、理疗,
毕竟……”
老中医抬了抬手,打断了张初的话。“心怀希望永远是积极的想
法,我理解你们做父母的心情,试试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了!”
“怎么试?”
“你可以求助当地的中医,进行普通的理疗。”
张初微笑着出现在两个孩子面前,魏敏读懂了微笑背后的忧伤。
他们背着两个孩子出了电梯,出了大厅,站在路口等出租车。一
辆捷豹像风一样开了过来,停在他们身边。中年司机下车,打开车门,
要送这个有困难的家庭回宾馆。
张初不同意,说他们打个出租,十元钱就到了,不必劳驾陌生
人。
这位陌生人却热心地想帮助他们,他说他早就看到他们全家人
治病了,非常同情,一定要给他个机会。
张初看了看魏敏,魏敏背着小贝汗流满面,一时又没有出租车
来。便同意坐他的车。
中年司机帮助把小宝小贝抱进车里,发动车子,向他们住的宾
馆开去。
张初奇怪,自己并没说住在什么宾馆,这位中年人却一直开到
宾馆门口。
坐在副驾驶上的张初没有下车,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们住这里?”
中年司机一时慌乱了:“我……我也住这里!”
“怎么可能,开着几百万的车,住这么便宜的宾馆?”
魏敏突然想起这中年男人了。“对啊,在麦当劳的时候,我就见
过你,你不会在跟踪着我们吧!”
“这位妹妹观察的真仔细!你们先送孩子上楼,我在大厅里等
着,我们哥俩好好聊聊!”
张初安排好孩子们,下楼到大厅,中年司机便迎上去。
“这里说话不方便,隔壁有间茶室,咱到那里说话吧。”
张初便跟着陌生男人向隔壁走去。
进了茶室,点了茶,服务员退出后,张初问陌生人。“说吧,为
什么总跟着我们?”
陌生人矜持地坐着,似乎有难言的苦衷,看了看张初,又低垂
下眼睛,看着舒展着茶叶的杯子。“老弟,看年龄我可能长您十几岁,
如果我有什么说的过分的话,也请您海涵!”
张初喝了口茶,什么也没说,静等着对方开口。
“我也有一个和您的双胞胎一样大的儿子,我四十八岁时,才
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当然是独生子,我视若珍宝。可是,老天很
不公平,我儿子却得了肾衰……”陌生人说着,表情极其痛苦,紧
紧呀着牙关,没让泪水流下来。“医生说,如果不做肾移置,他活不
了多久。”

57
陌生人低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着,泪滴在桌子上。张初
看到了他花白的头发,听着他的哽咽声,大脑一时有些紊乱,没能
理清对方的意图。
“老弟,北京许多儿科门诊,我都托了关系,专门搜索各种得
了绝症或外伤病危的儿童,我就是想救救我的小儿子,搜索一个合
适的肾。老弟,不瞒您说,您儿子的各种指标正和我儿子相符。我有
的是 钱 ,八 九 个 亿 ,您 想要 多 少我都 给,只 要 能救活 我的小 儿
子!”
张初猛然明白了这人的意图,气的立刻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
低头哽咽的中年男人。“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拿钱就能买别人的命?
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不是儿子?”张初突然也哽咽了,想到
医生们绝望的诊断,悲从心底生。“我的儿女也是一把屎一把尿拉扯
大的,哪个父母不心疼,哪个父母不恨天恨地。别人的孩子满地乱跑,
我的孩子却站都不能站了!你却还……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摸摸!
还有一点做人的……”张初泪流满面,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又退回
来, 指 着那 位 泪 流满面 的陌生 人说:“ 滚远 点, 别让我 再看 到
你!”
服务生惊讶地看着满面泪水的张初,张初甩下一百元,对服务
员说:“AA 制,他的茶水他出!”
张初走到茶室的洗手间,用水洗了洗满面泪痕的脸。用擦水纸擦
了擦脸,依在墙上,调整着心情。
正在这时,张初的手机响了。
“喂,你是张初吗?我是中医院的医生。”
张初听出了那位教授的声音,赶忙说:“是我,刘教授,你刚
刚给我的双胞胎看了病的。”
“那就对了,你的提包忘在门诊了,我从你的资料里找到了你
的电话。”
“我马上回去拿!好的,谢谢!”
张初没来得及和魏敏说一声,就急急地向中医院赶去。

中年富翁在茶室里痛哭流涕,悲伤不已,脸上的泪珠簌簌而下。
他用纸币擦干净脸颊,站起来。“我一定要救我儿子!一定要救
他!”
他缓缓向宾馆走去。
魏敏听到敲门声,以为是丈夫回来了,便打开了门,发现门外
站着那位中年男子。
“你好,我找你丈夫!”
“他出去见你,还没回来呢!”魏敏惊讶地说。
“也许他另有事情要办,那我和你说说吧!”
“什么事?”魏敏的声音有些发紧,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房间里传来两个孩子说笑的声音,中年富翁望了望走廊,说:
“我们到阳台上坐一会吧!”刚才中年富翁上楼梯时,看到了正对
着楼梯的小阳台。
魏敏便跟随着他向阳台走去,阳台上放着四把藤椅,一个圆圆

58
的玻璃茶几。
“请坐!”中年富翁很绅士地示意魏敏坐下。魏敏不安地看着这
位陌生人,不知道他想干吗?
“是这么回事,我儿子快死了,他和您儿子一样大。”
魏敏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才明白他为何总是一副悲伤的表情。
“医生说,只要能找到一个合适的肾,就能救他。我有几个亿的
资产,您要多少我都不在乎,只要能救我儿子!”
魏敏一时有些云山雾罩,像吃鸡蛋噎住了似的,良久才缓过气
来,气愤地站起来,说:“你是想让我卖儿致富?你觉得我这么卑
鄙吗?”
“请原谅……请原谅!”中年富翁低垂着头,道歉不已。“我从
医生那里了解到,您儿子也活不了多久!我们都为人父母,请您考
虑一下!”
“不!我儿子会很好地活下去!”魏敏气的嘴唇哆嗦、浑身颤抖。
“先生,您真贫穷,贫穷到一点良心都没有了!您快走吧,不然我
会拿着棍子把您打出去的!”

张初从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开到宾馆的正门口。张初跑到楼上,
和妻子分别抱着两个孩子下楼,安放到出租车上。小宝告诉张初:
“爸爸,那个伯伯一直看着咱!”
张初这才发现不远处,正是那位亿万富翁。
出租车从富翁身边开过去了。小宝说:“那伯伯怎么哭了?”
“他不是个好孩子!”
小贝争着向爸爸表功:“爸爸,我没哭!”
“小宝小贝都是好孩子!”
两个孩子偷偷地笑了。
他们一家又坐上了返回的火车。火车上,俩孩子分别坐在张初的
腿上,争着搂着爸爸的脖子,要爸爸讲故事。张初便给孩子编故事了:
“古时候,有一个国王,他有两个小宝宝,一个叫小宝,一个叫小
贝。”两个孩子哈哈地笑着。“和你们一样的名字,国王可喜欢小宝
和小贝了,因为小宝和小贝非常聪明,一个老巫婆却嫉妒这两个孩
子,就对他们施了魔法,让这两个孩子的脚受伤,再也不能走路了。
巫婆要和小宝小贝比试唱歌,巫婆说小宝和小贝如果唱歌能比巫婆
好听,那就解除魔法,让小宝和小贝的脚好起来。小宝和小贝就加紧
练习,天天对着大海唱。海鸥听到了,扑闪着翅膀,说:‘小宝和小
贝你们唱的太好了,一定能打败巫婆!’小宝和小贝对海鸥说:
‘谢谢你,我们还得练,说不定巫婆也在练呢!’小宝和小贝对着
月亮唱歌,月亮笑嘻嘻地对他们俩说:‘小宝和小贝你们唱的太好
了,一定能赢!’小宝和小贝说:‘谢谢,我们还得加油,说不定
巫婆也唱的好听了呢!’比赛时间到了。童话王国的所有文武百官、
还有牛、马、兔、梅花鹿、狮子、小白鼠……都到齐了。大老虎当裁判,
大老虎说:‘老巫婆,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你唱的不好,可要解除
小宝和小贝脚上的魔咒!’巫婆说:‘当然,我肯定唱的好听,你
们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歌!’

59
“大老虎站在高高的山头,对左边的巫婆说:‘你先唱吧!’
“所有的大臣和动物们都不再说话了,静静地听巫婆的歌,可
是巫婆刚唱了一句,轰地一声,大家都笑了。巫婆是这样唱的:‘蛙
……蛙……’原来巫婆只会唱赖蛤蟆的歌。(两个孩子哈哈地笑
着。)
“巫婆羞愧地不说话了。大老虎说:‘现在该小宝和小贝唱
了。’小宝和小贝手拉手坐在高高的石头上,面向着明亮的月亮,优
美地唱了:‘小燕子,穿花衣……’他们唱完,所有的听众都鼓掌。
巫婆只能解除了小宝和小贝脚上的魔法,他们又和小朋友们,小动
物们唱歌跳舞了。”
张初一个接一个地给孩子们讲故事,直到两个孩子趴在他身上
睡着了。魏敏接过小贝。
“明天小峰就要比赛了!”魏敏和丈夫聊天。
“是啊,都快忘了他的事了,但愿一切顺利!”
“成绩不重要,能参加就很不错了!”
“到家给他打个电话,鼓励鼓励他!”
“是。”一家人随着火车晃动着回家了。
两个孩子该如何治疗?夫妻俩还来不及商量。

十三、
每个人的心中都藏有一场风暴

自己永远是雷霆,是主角

平日里,早餐后,囚犯在广场上站两排,点名进厂房开始一天
的工作。今天我们照例站成两排,响亮地点完名后,却放我们回囚房
了。大家感觉诧异,猜测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果然,囚室
的铁棂子哐当落了锁,我们便像小鸟一样关在了狭隘的笼子里。
亲爱的读者,我并不知道发生的事与我有直接关系。原来,上级
领导来监狱召开紧急会议,因为刘监狱长严重违反制度,私带犯人
出狱,且达一个多小时为女儿补课,证据确凿。免除了刘监狱长的职
务,调到其他地方任职员,破格提任王队长为监狱长。从此,这里就
是王监狱长——希特勒的天下了!
一个小时后,王监狱长立刻召集所有犯人集合,声称从现在起
要严加管理,严格控制,严谨防犯!
列队进入厂房时,我感受到王监狱长冷冰冰像刀子似的寒光。
我一直很诧异,那位宁副市长难道就不替刘监狱长说话吗?分
明拉我出去的是宁副市长啊?刘监狱长岂不无故背了黑锅!
后来才知道,宁副市长虽然向省检察机关进行了说明,但刘监
狱长违纪在先,不能有例外。作为低一级政府官员的宁副市长,他的
话像玩具手枪,在彰显力量时,吓唬不了任何人。
监狱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不但是黑社会的过去,更是黑社会的
未来,所以,把握监狱的现在就很重要了。

60
黑老大对刘监狱长不被他收买,不为他办事很不高兴,早就想
培养自己的底细取而代之,王队长工作积极,严谨乖巧,果然寻找
时机,就修成正果。
黑老大胡爹不满意我竟能了解监外的情况,于是让王监狱长务
必切断我的触须。
他上台的第一步,寻了个理由,把“天皇六 O”转走了,转到
了另一个监狱里。
那天正是放风时间,一辆警车停在监狱的主干道上,几名狱警
押着戴着手铐的“天皇六 O”出来了。“天皇六 O”向放风场搜索着
我,我立刻走到铁丝网前,“天皇六 O”默默地在胸前向我挥手告
别,我目送着他远去了。王监狱长嘴角撇起得意的笑。
“天皇六 O”坐进了押送的车里。愿他快乐!
王监狱长第二步是俘获我同监的“书本”,让他成为安插在监
狱里的眼睛,详细汇报我的一言一行。 “书本”时常被王监狱长
“请去”吃大盘子,喝得醉醺醺得晃晃悠悠地倒在囚室,得意地炫
耀鸡鸭鱼肉瓜果梨桃,声称今辈子能混到这样也足了。“你麻省理工
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咸菜馒头,还不是牛马不如地卖命?做人啊,
得灵活,不但有智商,还得有情商,我,智情双全!王监狱长说了,
如果我表现好,还可以给我多加几分,这交情,今辈子没白活!”
我听着他絮叨着睡着了,那些困苦艰难的日子,晶晶的小相,
给了我多少温暖。我是不是爱上了晶晶,我自己已说不清楚了。监狱
外已没有了关心我的亲人,任何给过我温暖、给过我关心的人,都会
让我产生无尽的幸福。特别是晶晶的第一张小相被没收,她又像特工
似的,偷偷送给我第二张。我能不珍爱吗?能不感激吗?可就在我偷
偷吻着小相时,一股酒气喷到我脸上,“书本”爬在我床边,醉意
朦胧地看着我。
“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
“王监狱长说了:无论谁,无论什么,就是藏到肋骨缝里,也
能给挑出来。他要的是阳光坦诚真诚!”
我翻身向里,不再理他。

有一天,狱警通知我会见客人。我迟疑地跟着狱警向外走,因为
那天根本就不是会见日。狱警告诉我是王监狱长特批的。“希特勒?
有什么阴谋?”
我忐忑不安。
要见我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斯文、儒雅,标志的脸上
透着诚实、善良。我不认识这个男人。
“您叫郭雷吧?”
“您是谁?”许久没有人用“您”称呼我了,我也许久没这样
称呼别人了。
“我叫郭勇,现在是负责 A 项目、也就是开发区项目的科研,
我在微系统技术研究方面遇到了阻力,所以求救于您!”
“还使用我当初设计的方案?”

61
郭勇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为胡亮工作。当即,一股怒气从丹田升起,两眼也
炯炯放光。“我不会帮你的,你想的太天真了!”
我扭头就走了出去。
“我非常崇拜您,您设计的‘近阈压’技术的研究,能使功耗
远远低于实际功耗,太佩服您了!”
“你的话说给狱警先生听吧。”
晚上,躺在硬板床上,我一直想着郭勇,想着 A 项目。其实,A
项目是我博士毕业后第一个重大工程,就像自己的孩子,内心总有
些牵挂。我也深知科研的艰难,没有一定的技术支持,是很难进行下
去的。不知这个郭勇肚子里有多少墨水。管他呢!睡吧!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设计的 A 项目建成投产,偌大的
厂区像五彩缤纷的花园,现代化的生产流水线贯穿于一片片白墙蓝
顶的车间里。世界各地都争相使用我们的技术产品。我们的技术产品
将广泛用在无线传感器、便携医疗设备、微电子开发等等方面。我佩
戴着鲜花接受着媒体采访,闪光灯啪啪地闪着,把我闪醒了……
第二天,狱警再次带我去见客人。这次不只是郭勇,旁边还跟着
一位身穿茶色夹克、载着墨镜和鸭舌帽子的小青年。我本能地对戴着
墨镜墨镜的小青年反感,来见我还戴着墨镜分明是对我的蔑视!
郭勇谦虚地对我说:“我又来了,还是请您帮助,这位是我的
助手,他非要来见见您。”
墨镜微微向我鞠了鞠躬。
“我不会帮你的,你不必来了!”
“什么能让您改变想法呢?”郭勇问。
是啊,什么会让我改变想法呢,那梦不正透露了我的真实态度
吗?我也希望那项目建成投产的!但是,做人总是有底线的,我总
不能帮助偷我技术的小偷吧?
“没有谁能改变我!”
“晶晶呢?”
我惊讶地看着郭勇,没想到他善良面容的背后也会使用威胁的
手段!
“她算老几?她是哪门子的葱?不要说一个晶晶,就是一百个
晶晶哭着来求我,我也不会为胡亮抬一下手指的!”
墨镜起身往外走了。郭勇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对我说
了句:“我会再来的!”就追了出去。
天哪,那墨镜是晶晶,是女伴男装的晶晶!我亲爱的晶晶!

亲爱的读者们,至此,我便时时盼望着郭勇快快来见我,无论
是他们威胁了晶晶,还是晶晶主动来说服我,我都全心全意地接手
那项科研工作。其实,只要条件齐全,对我来说,研究工作并不是件
多么难的事。我完全可以遥控指导着郭勇进行试验!
“晶晶,我有眼无珠,根本没看出是你!”睡梦里我总是不停
地道歉。
没多久,郭勇便来了,我爽快地答应了他的全部要求。其实他遇

62
到的技术问题并不复杂,只要他按照我设计的方案进行,便可顺利
过关。方案的核心部分在我的电脑里。在政府的积极协助下,警察从
公司将我的电脑抬到了监狱,在众狱警的监督下,我用五天时间,
把核心部分详细地讲解给了郭勇。
郭勇说厂区已在南郊建成了,希望我能去参观。
“不是在开发区吗?”
“早就改在南郊了!”
外面的世界变化真快!我一个带罪之人,对工厂建在哪里不感
兴趣。
我偷偷问郭勇:“晶晶怎么样?”
“她很生你的气,要我向你索要她的照片?和你一刀两断,各
奔东西。”
“你告诉她,我做这一切都是为她!不然,打死我也不会为盗
窃犯胡亮工作。她天天睡在我心里,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分不开!”
“你不给她写封信?”
“不,我想她能明白我的心!”我固执地对郭雷说。
“我会把这话告诉她的。”
郭勇告诉我,晶晶受同学的爸爸宁副市长的委托来说服我的。

“打死我也不会为盗窃犯胡亮工作。”这句话竟然第一时间传到
了胡亮的耳朵里。

王监狱长亲自率队搜监,连我的脚指缝也不放过,最终没能找
出小相。王监狱长直视着我,他的瞳孔是棕黄色的,微微地闪着亮光。
他忽地从我眼前移开,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等着瞧!”
我等来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内容是一首小诗:
我们是自性十足的蚁蛹,
无时不眩耀着独特的道性。
慢慢的,我们缚在美中,
失去了帅性、灵巧和生命本能的舞动。
自嘲和嘲人,无人爱懂,
善意和美,汇入了深夜的泥中。
——周六
我是何等的兴奋啊,这分明是一首藏头小诗。每行的倒数第二个
字连起来,竟然是“已到美,我爱你”!
亲爱的读者,在我最最悲催的时候,收到晶晶的表白,她懂我 ,
她知道我的心!这就是晶晶。周六——六天——六个日——晶晶。聪
明的晶晶知道我能读懂她的签名,我们心有灵犀,我太幸福了!幸
福震撼着每一条神经。
“书本”问我那明信片什么意思,我说是一首很美的现代诗。
“书本”说他更喜欢唐诗,我说你还喜欢鸡鸭鱼肉瓜果梨桃!
“‘周六’是谁?”
“是我儿时的伙伴!这消息你若透露给王监狱长,应该能换一

63
场鸡鸭大餐吧?”
“书本”不好意思再问了。
我成了最幸福的囚徒!
幸福的人血液里总会涌动着特殊的激素,幸福人的眉梢总会带
着喜悦的色彩。可是我太浮浅了,在希特勒的眼前,笑是禁止的动作,
快乐更是遭受鞭打的行为!
高墙外的白杨树叶穿过高压的铁丝网,滚落到我们的地面上,
南飞的雁子头也不回地从我们的领空穿过,这些无知的鸟寄托了我
们多么深情的祝福。秋天到了,清晨监狱里的草地上出现了一片白霜,
列队吃早餐时,希特勒对我悄悄说:“情绪不错,听说做梦都笑
着!”
那早餐吃的忐忑不安,砂子合着玉米粥一起咽下了。
上级要来检查,王监狱长为了争夺第一,加紧了对我们操练的
监管。他一眼从队伍中发现了我,点我出列,进行立定、稍息、齐步
走的机器人似的表演!
“45785 号,出列!”希特勒威严地喊着。
我也以军式化的动作向前迈出一步。
“立正!”
我警惕的像猴子,庄严地收紧了所有神经。
“向左转……向右转……”希特勒像耍猴似的操练着我。
“你下巴怎么了?”
“报告王监狱长,下巴没怎么!”身后的狱友们一片笑声!
“混蛋,没怎么你动什么动?”
“我刚才咽了一口唾液!”
“谁允许你咽唾液了!”这时,狂风卷下了几滴硕大的秋雨,
他抬头望了望乌云覆盖的天空,得意地说:“那你就咽个够
吧!”
暴雨像希特勒的脾气,说来就来了,气温一天之内降十多度。天
助王监狱长!
狱友们收操了,我被罚在操场立定站立!
雨哗哗地下着,风呼呼地吹着。我努力想着晶晶,想着我死去的
亲人,甚至还想着那对双胞胎。他们是我的吗?是或不是?房百虹是
怎么说的来:可能不是我的?那一定是黑老大的!若是黑老大的,
我一定要拿两个孩子报复他,把他们引向邪路,让他们吸毒、杀人、
强奸、放火……无恶不作!
狂风斜吹的暴雨,我像那些低矮的铁锈色的樱花树一样,承受
着冰冷的洗礼,它的枝杈在风中摇摆着,我的双臂却坚实地贴在身
体的两侧。我思想着,思想着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感受着在碧绿的
田野里奔跑的脚步,回味着捧着香甜的书本坐在神密的图书馆里的
感觉,我还思想着,我像神一样威严在站在高高的大学讲台上,向
蚂蚁般拥挤在台下的学子们听讲我辉煌拼搏的一生,也讲希特勒,
也讲“天皇六 O”和牛伯爵……
天太冷了,我和秋树、秋草、秋天的铁丝网一起锻炼着。我没有
流泪,那是雨水!

64
王监狱长一定缩在楼上的某个窗口看着,端着热茶在窃喜,也
许并没有多么值得窃喜的,在争夺晶晶的大战中,他分明是彻底的
失败者。
我嘲笑你!你越折磨我,我越嘲笑你!
为更好垄断我,他壮大小青的力量,让小青取代“天皇六 O”
狱霸的地位,同时对我横加欺辱。
除非正式探监,不许任何人单独见我。
我的确成了瓮中之鳖!但智慧的人是不怕孤立的,有时越孤立 ,
越能思考。纪德说忧郁是才气的真正灵魂。我喜欢一个人的世界,我
喜欢独自沉浸在想象的黑暗里。
不要理我,你们谁也不必理我!我不希望囚徒们因为和我说话
而遭到王监狱长皮鞭的荼毒。牛伯爵继续疯巅着,时常凑到我身边,
问我能不能把他救出去,给我七成的报酬。我哈哈地笑了,骂他疯子。
他便疯疯巅巅地离开了。中原狼不是疯子,他默默地看着,也许在观
察我能不能活到刑满释放。
中餐,我刚刚坐在餐桌上,小青便把我的食品盒端走了,他一
人独得两份。我美滋滋地看着别人吃,桌子上丢下的半块馒头,我像
饿狼似的抢到手,塞到嘴里。小青努力扒开我的嘴,弄破了我的牙龈,
沾红了他的手。趁他去洗手,我三下五除二,把饭塞进了肚子里。
拳脚是有的,我跑,小青追。为了饱腹,更为了低俗地混迹于囚
徒中,为了掩饰来自 DNA 的傲气,为了从容地活下去,受皮肉伤是
值得的。我倒在了地上,小青骑在我身上。我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
到我的脸前。说:“我的女人被胡爹睡了,你的女人正被他睡着,我
们是一伙的,我们要杀了胡爹!”
小青显然愣住了!或许,他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找到同盟 ,
或没有赞助的声音。他一直是胡爹伸向社会的一根棍棒,没想到我会
动员他做撬动胡爹的杠杆!
“希特勒是内鬼、胡爹的枪托,胡爹只是借他控制你我,你还是
装作欺负我,但我们得目标一致!”
小青脸色铁青,将握紧的拳头狠狠地向我的脸砸来,却坚实地
砸在水泥地上。他暗暗握了握我的手,从我身上起来,大声骂到:
“不服?老子废了你!”
内鬼希特勒站在几步之外观看着,小青血淋淋的指关节,解除
了他的疑惑。我则捂着脸在地上嚎叫着。小青的指关节都出血了,我
当然得装的像点。
内鬼希特勒踏着厚厚的皮靴走过来,一脚踏在我男根上,狠狠
地捻着,像捻碎地上的一只毛毛虫。我撕心裂肺地叫着。也许叫声太
惨烈,狱警们以为发生了什么群殴事件,都纷纷持枪跑进食堂。
希特勒长威严地环视四周,端着无比庄重的表情,昂道阔步地
走了出去。
晶晶的小相一直放在我贴胸的衣袋里。几次搜监都没有发现。当
然鞋袜是必翻的。正应了那句话: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我时时刻刻处在希特勒的严密监管之下,谁若是通报了我的一
条秘密,定会得到希特勒的重赏。这里本来就是地痞流氓的集散地,

65
争着干这种勾当的大有人在。我和小青唯一交流的方式就是他对我暴
力的时候,我们快速地交换信息。“淫仔是谁?”
“胡爹的心腹!”
“我得到消息是他杀了人,然后栽赃给我!”
“你杀不了他!”
“我不杀他,我要他当证人!”
“博士,太天真了!”
小青随后在我脸上一阵狂扇。
“小子,你下手太重了!”
“希特勒正看着呢!”
我瞬间倒地,鼻血抹的满脸都是。

十四、
过去和未来

在我们身上结了个死扣

张初和魏敏到家后已是晚上八点多,安顿好两个孩子吃饭睡觉 ,
才想起给小峰打电话。妈妈告诉小峰不要紧张,能弹出自己的水平就
行了。小峰关心弟弟妹妹的病,当得知什么也没治就返回了,便料想
不是好结果,在电话那端不由得哭了起来。
“小宝小贝会死吗?”
“傻孩子,当然不会,他们能吃能喝的怎么会死呢?还等着你
教他们弹琴呢?”
“你骗人,他们肯定得了不好的病!”
“医生让我们回家治,别胡思乱想了,听话!”
“这里的同学弹的非常好!我很害怕!”
“怕没有掌声吗?儿子,你在爸爸妈妈眼里是最优秀的,也是
弟弟妹妹眼里最优秀的!你的亲属团里人最多,是不是?”
“是,妈妈!”
这人口众多的亲属团,还能坚持多久呢?妈妈放下电话,轻轻
擦去眼角的泪水。张初走过去,把妻子拥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长
发,在妻子耳边悄悄地说:“亲爱的,要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的!”
“我很怕!”妻子的泪喷涌而出。
“只要我们两个不倒下,就没有可怕的!我们会给孩子们一个
幸福的家!你说是不是?”
“你真好!”
“傻瓜,你不知道你多么好,没有你,我也可能一天都支撑不
下去!”
小宝睡梦里喊着妈妈。夫妻俩含着泪花笑了。
第二天早上,张初刚刚打开门准备去学校,门外站着高大的大
卫博士,不由得吓了一跳。

66
张初带着大卫到楼下小公园里说话。大卫说三天前就到这里了,
英国的科研机构非常注重这两个小病人,要跟踪进行科学调研。即便
不带走小宝小贝也行,让张初夫妇帮助观察填写记录,科研人员随
时来了解情况。张初只想早早地打发走他,便把厚厚的一叠纸,放进
了手提包里。
“你会认真写吗?”
“会的,我要去学校了,再见!”
“再见!”大卫感觉好多话还没说,无奈地看着张初匆匆离去。
晚上,下班回家的张初把公文包里的材料全都放在桌子上,魏
敏整理桌子,看到了大卫的调查表。
“这是什么表啊?”
“大卫今天早上给我的,我还没看是什么内容呢?”
夫妇便分别拿起表格看着,越看越生气,脸都发青了。
“没有分析、没有治疗,只有病情进展的记录。”张初一张一张
翻看着表格,不满地说。
“像记录一条脱水的鱼慢慢死去的过程!”魏敏言语有些气愤。
“这那里是调查表,分明是死亡进程记录表!”
“他妈的!我宰了他!”
小贝听到爸爸的话,便大声喊到:“爸爸说话不干净!”
张初笑了,走到女儿身边,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说:“爸爸改
了!小贝真乖!”
这时楼下传来收破烂的吆喝声,张初卷起那一叠纸下楼、送给收
废品的老大爷了。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小峰的电话,全天的比赛结束后,小
峰得了总分第一名。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给这沮丧的家庭带来些许的
暖意。
小峰明天就要回来了!
小峰乘坐的火车上午十点到青岛。听说爸爸要去接哥哥,小宝小
贝都嚷着要去,张初便想抱着两个孩子下楼,魏敏劝阻了。“小宝小
贝还是和妈妈在家等吧,我们一起为哥哥做好吃的!如果都去,哥
哥的行李太多,车子坐不下了。”
张初吻了吻两个孩子,亲切的拍了拍他们的面颊,下去楼了。
楼下又遇到了大卫,大卫跟着张初去了停车场,追问到:“张
先生开始填那些表格了吗?”
“你有儿女吗?”
大卫摇了摇头。
“我猜你也没有!告诉你,我的孩子不会死,你别咒我的孩子
们死!我一个字也不会填!”
“我们会分析那些表格的!”
“然后呢?”
“然后会写出一篇很棒的论文!”
“博士,听好了,我对你的论文没兴趣,别再烦我!”
“那表格呢?”
张初指了指收废品的老大爷。“跟他要吧!他如果还保存的

67
话!”
张初启动了车子,开走了。大卫茫然地看着老大爷又望望张初开
走的车子。
火车站出口,乘客潮涌般地出来,张初向里张望着,寻找儿子。
远远地看到儿子背着包和老师一起走来。
张初和老师在出站口聊着,老师兴奋地汇报着小峰的出色表现。
张初提意送送老师,老师远远地指了指接站的先生,愉快地分手了。
张初接过儿子的行李,父子俩向停车场走去。张初疼爱地抚摸了
儿子的头发,儿子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
小宝小贝的病折磨的张初没多少精力关心小峰,当父子单独坐
在一起时,张初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小峰说,可小峰走在身边,偎
着高大的爸爸,才发现,在爸爸心里,他永远是个可爱的孩子。
“上台比赛是不是很紧张?”
“比赛前紧张,该我上台时,竟然一点也不紧张了!”
“我儿子登大场面了!”
“舞台上,灯光一照,我只看到白白的琴键,其它就什么也没
有了,感觉弹的从没那么好过。”
“好儿子!”
和小峰在一起,所有的疲惫、艰辛和不快,瞬间消失了。张初发
动了车子,发现旁边有买糖葫芦的,便又下了车,买了三支糖葫芦,
递给小峰,小峰双手接过了,自己香甜地吃了一个。突然想起应该给
爸爸尝尝,便又把糖葫芦放在爸爸嘴边,张初从竹签上取下了一个,
父子俩香甜地吃着。车子拐出停车场,慢慢驶过拥挤的街道。
在宽阔的滨海大路上,微风吹拂,阳光灿烂,花卉树木随风送
香。张初和儿子边聊天边开车,突然发现路边站着大卫,张初心头一
紧,慌乱中没发现对面拐出的车子,嘣地一声被撞偏了路线,事发
突然,后面的车子根本来不及减速,又把张初的车子重重地撞了出
去,翻了两个滚才停在路基下的树杆上。
血顺着方向盘流了下去,小峰被甩在路边。
张初当场死亡,小峰昏迷不醒!

狱警通知我去见客人,有人来探监了。已好久没见过监外的人了,
我跟在狱警的后面,忐忑又兴奋地往探监室走去。站在会客厅里,不
知哪位想见我?大厅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希望狱警不是开玩
笑!
“你好!”一位漂亮女子站在外面。“我叫宁兰兰!”
原来是副市长的女儿。
“早就应该来谢谢你,可……”她羞涩地低下头,良久,又抬
头扫了我一眼:“他们说,你很……”
“小姐,请回吧,我不想见你!”我起身往回走。
“等等,关于推荐信的事!”宁兰兰急切地叫着。
“我宁愿没给你写过任何字!”
我扬长而去。刘监狱长因带我出去被免职,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
怀。明明责任在宁副市长,刘监狱长却成了替罪羊。结果让内鬼希特

68
勒在这里飞扬跋扈。
去你的推荐信!去你的卑鄙的副市长先生!
宁兰兰往外走时,正好遇到了希特勒,希特勒和宁兰兰有过一
面之交,他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很眼熟。希特勒对女孩子特别上心,29
岁的他,尚没有结婚对象,已在众狱警中很失面子了。
“你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希特勒直接拦住宁兰兰问道。
宁兰兰心情极度郁闷,被犯人不留情面地拒绝,这位骄傲的公
主很没面子。并且,如果拿不到推荐人的电话和邮箱,她就办不成申
请学校的手续。
宁兰兰看了看他,想起了面前这位先生。
“你是晶晶的前任男友!”
“记性真好!来这里有何贵干?”
“找晶晶的男朋友,可他根本就不见我?”
希特勒被宁兰兰的话搞懵了!眉头皱了皱,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麻省理工的博士!”
希特勒的怒火腾地上来了,如飓风般在胸腔里旋转,拳头不由
握得紧紧的。
“他给我写的推荐信,可不告诉我推荐人的电话和邮箱。”
“噢,这样啊!”希特勒也许感觉有机会靠近这位宁副市长的
千金了,内心的飓风立刻变成了风和日丽的春光。刚刚生硬的表情换
化成柔美的纹路,笑着说:“我猜,一定是很重要的电话和邮箱
了?”
“如果没有,推荐信就无效!”
“走,到办公室稍等一会,我保证让他写给你!”
“那太好了!”宁兰兰两目放光,有点欢呼雀跃了。
宁副市长的千斤,一个蜜罐里长大的女孩子,果真没有分辨是
非的能力。她以为眼前的这位帅气的监狱长仅仅是为顾客解决问题,
而不会想到与宁副市长的职务有关,更不会猜到这个男人跳动着一
颗怎么淫荡的心。
他让宁兰兰在他办公室等着。
另一个房间里,他亲自提审我。
“宁副市长刚刚电话给我,要我跟你要推荐人的电话和邮
箱!”他把纸和笔推到我面前,示意我快写下来!
我看了看他,微笑着说:“不知道!”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忘了,我不吃酒!”
希特勒气的鼻孔像老牛一样喘粗气。“你写不写?”
“您说,我写什么?”
“走着瞧!”
希特勒气哼哼地往外走,下属向他敬礼也没有发觉。他在办公室
门外调整了心态,换上一副和美的表情,微笑着看着宁兰兰。
宁兰兰急忙站起来。
“他说他得打几个电话核实一下,明天或后天再告诉我!”
宁兰兰高兴地走上去握住了希特勒的手,希特勒却握着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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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松开了。宁兰兰抽了几次才从希特勒宽大的手掌里抽出来。宁兰兰
羞的脸红了。
希特勒送宁兰兰下楼,为宁兰兰开门,手轻轻地搭在宁兰兰的
后腰上,宁兰兰紧张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也可以给晶晶打电话,晶晶现在美国,让晶晶动员博士告
诉我电话和邮箱!可我今天来也是想谢谢他,没想到……”宁兰兰
刚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可晶晶太远了!”
“他们有联系方式,晶晶经常给他寄明信片!”
“是吗?”希特勒轻松地问到。
“他们有暗语,‘周六’就是晶晶的代码!他们写藏头诗,每
句话的倒数第二个字是他们要说的话!”
“你知道的真多,兰兰,为这,我也得请你喝一杯!走吧,今
晚我请客!”
“我是学生,不喝酒!”
“那咱们就喝可乐?”
“加冰?”
宁兰兰觉得这一趟来的很值。
希特勒开车,宁兰兰坐在副驾驶上。
宁兰兰高兴地说:“我第一次坐警车,真爽啊,什么人都让
路!”
“市长大人的车更爽吧,坐在里面一定很风光?”
宁兰兰做了个很不屑的表情,说:“才不是呢!我妈说,坐爸
爸的车像蹲监狱,老半天不说一句话!”
“为何不说话?”
“怕隔墙有耳罢!”
希特勒哈哈地笑着,把车玻璃摇了下来,温和的晚风吹着。他侧
头看了看宁兰兰,想起曾这样看过晶晶,心头掠过一丝的伤感,随
后又笑着说:“你真漂亮!”
“我才不漂亮呢,晶晶漂亮!”
“晶晶六十分,你一百分!”
宁兰兰高兴得像只小鹦鹉。
“宁副市长知道你来吗?”
“不知道,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希特勒若有所思,他幻想着自己拿着写有推荐人电话的纸去找
宁副市长,亲自递给宁副市长,宁副市长微笑地看了看他,谢谢他,
还和他握手言别……
他们在某西餐厅停车,正好宁副市长的车从他们身边开过。车里
的宁副市长抬眼看到了女儿兰兰正和一个警官在一起,再仔细看时,
是那位王监狱长——陷害刘监狱长,也差点陷害宁副市长的希特勒!
宁副市长的车停下了。
宁副市长从后视镜里看到希特勒的手搭在兰兰的肩膀上。

希特勒带着兰兰选好了座位,点了冰淇淋、水果船、牛排等。宁

70
兰兰去洗手间时,两个男子拦住了她,其中一位是爸爸的秘书。
“兰兰,宁副市长在外面的车里等你!”
“有急事吗?”
“好像有急事!”
“我得回座位上拿我的包!”
“不用了,他们已拿到车上了。”
“那我得和王监狱长告别一声啊!”
“也不用了,替你告别了!”
希特勒远远地看着宁兰兰被保护着进了奥迪车,到嘴的熟肉又
被抽走了。
希特勒气得把一桌子的西餐挥手扫到地上,冰淇淋、水果船、香
喷喷的牛排摊在地上,像印象派的油画!
“看什么看?想蹲监狱啊!”希特勒扬长而去,服务员吓得没
敢拦他。
亲爱的,可以想像,我幸福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十五、
人人都站在社会经纬的点上

兼具无限大和无限小的双重概念

生活就是一场永远不能规划的梦!
丈夫张初突然去世了,儿子小峰像植物人似的横在病床上。
生活的支柱垮了,一时间魏敏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像纸糊的人
似的,不会思考,不会行动,不会吃喝了。大学里的同事操办着张初
的丧事,魏敏仅仅是机械地听指挥,和丈夫告别,选骨灰盒。处理完
所有的事务,几位老师把她送回家,她长叹一声,对她们说:“你
们坐,张初一会就下课了!”
“咦,小宝小贝呢?怎么不在家?”魏敏疑惑地问老师们。
“他们被接到其他老师家了!”有位老师说。
“为什么?他们是我的孩子?”
“醒醒吧,张初死了!死于车祸!”
“死了?死了?张初!”魏敏终于伏在一位女老师的怀里号啕
大哭,几位老师也泣涕不止。
小峰像睡着了似的躺在床上,大脑一点反应也没有,任怎么刺
激皮肤,都坚强地不作任何回应。
医生告诉魏敏,小峰可能会永远地睡下去了。
魏敏不相信小峰不会醒来。
晚上,魏敏独自陪在小峰身边,握着小峰的手,喃喃自语:
“小峰,你爸爸去接你,你们怎么不回来了呢?你爸爸喜欢你,疼
你,还给你买了糖葫芦是吗,车里有两串半糖葫芦。你们说了什么?
你爸爸是不是很高兴,你得了全省第一名,你爸爸一定非常开心,
看到你从出站口出来,他一定非常非常高兴。小峰,你爸爸怎么了,

71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走神,小峰,你醒醒,孩子,妈妈需要
你,你可不能也不要妈妈了!早知道这样,我们全家就一起去接你,
一起随你爸爸去了,团圆在一起,多幸福!小峰,小宝小贝寄养在
同事家里,你快好起来,你可不能不理妈妈!小峰……”
护士听到了魏敏的低语,含着泪走开了。
可是小峰还是一点意识都没有。
医生们会诊,告诉魏敏,小峰已是永远的植物人了!
“不,小峰!你不会不理妈妈的!你醒醒!”魏敏哭喊着使劲
摇晃着小峰,可小峰一点反应都没有。魏敏啪啪地扇了小峰几个耳光,
小峰像塑料人似的木然地躺着。
“坏孩子!坏孩子!”魏敏伏在儿子的床边呜呜地哭着。
魏敏疲惫地回到空空的家里,看到丈夫的遗像,伏在墙上泪流
不止。
她赶到同事家,同事精心地照顾着小宝小贝。魏敏刚进门,两个
孩子就问:“妈妈,小峰哥哥呢?爸爸呢?”
“小峰哥哥又去演出了,爸爸陪着他。”
“你骗人,爸爸死了,哥哥也死了!”小宝大声地吼道。“街上
的小朋友说的!”

我们列队去吃晚餐时,希特勒威严地站在路边,像看着一群蚂
蚁 似 的。 当 我走到 他身 边时, 他悄悄 地对我说:“ 愿 好胃 口!
45785!”
我啪地立正,大声报告:“是,王监狱长!”
那一顿饭吃得我心惊胆颤,像蒙着眼走独木桥。
搜监开始了。又是希特勒亲自操刀。到了我的监房,他正了正大
盖帽,往肘部提了提衣袖,威严地叉着腰,大有不翻出珍宝就势不
罢休的架势,把书本、信封劈的像雪片一样。
他是为那几张明信片来了,他得到到了。
“根据法律,那是我的私人物品!”我说。
“在这里,我就是法律!”
我气愤地看着他,他示威似的瞪着我,皮鞋在地上一转,走出
了监房。
“内鬼!早晚有一天……”我像老鼠磨牙似的折磨自己的牙齿。
那几张明信片,他收走也就收走了,并不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喜
欢一个人或讨厌一个人,并不会因那丢失的几张卡片而有所改变。只
要爱心在,他并不能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然而,他对晶晶和宁兰兰的双重失败,只能让他更恨我,更不
自信,更变本加厉!
无论白领、经理、淑女、妓女……其本质上是都是男人或女人。小
青在妓女群里很有人缘,小青进了监狱后,不时有风尘女子、夜总会
的领班或主唱的小姐来探监,那地方本来就是小青的天地,刑满后,
小青还将混迹于那些场所。小青和她们嬉笑逗闹,轻松快乐。其中有
一位叫小昭君的妓女,五官极其标志,身段也极具风情。小昭君每次
来探监,都会打扮的清新靓丽,表情也拿捏的如出水芙蓉般羞怯单

72
纯。
希特勒远远地看到了这位小美女!小美女也早就发现了盯着她
看的监狱长先生。小昭君偏有征服穿制服人的欲望,喜欢这些威严的
制服、俊朗的大盖帽、还有这些健美的雄性身躯。
小昭君远远向希特勒飞了一次频笑,希特勒感觉身体抽动了一
下。这新奇的感觉像酷夏喝了冰镇啤酒。
小昭君问小青:“那是谁?”
“监狱长,艺名叫希特勒!”
小昭君捂着嘴像十四五岁的小女生似的笑了。“你可以上他,他
好像对你有意思,你上了他,我的日子就好过了,怎么说你也是我
的女人啊!”
小昭君生气地飞了小青一眼,小青故意逗她。“骑了希特勒,你
就骑了千军万马,你也是大将了!”
“怕他不让?”
“看你本事了!”
小昭君告辞走了,那几步走的矜持、走的端庄、走的淑女。把希
特勒看呆了。小昭君的香纸包不慎掉在了地上,一无所知的她昂首挺
胸地扭了过去。
“小姑娘,你的东西掉了!”希特勒从地上拾起香纸包,叫住
了她。
“谢谢帅哥!”
“不客气!”
小昭君故意向着通往办公室的门走去。
“走错了,大门在这里!”
“噢,您瞧,见笑了!”
“来,我带您出去!”
小昭君走在希特勒的身边,故意侧头欣赏着。希特勒猛地侧过头
去,小昭君被看了个正着,故意羞涩地理理耳边的长发。
“你如果不在监狱工作就好了?”
“为什么?”
“谁有胆量总跑到监狱来看您啊!”
希特勒笑了笑,说:“那我去看您?”
“今天是情人节还是愚人节?”
“也许是我们的节日!”
小昭君就被希特勒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希特勒的下属大声地立
正报告,这让小昭君惊喜不已,更增添了希特勒的军人气质。小昭君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关上办公室的门,希特勒借口给小昭君倒水,碰
到了她的小手,随后握住了小手,不停地吻着。小手的主人娇媚地扭
捏着,陶醉地欣赏着希特勒帅气的五官、刚毅的脸颊、银色的星饰和
宽宽的腰带,小手在星饰上抚摸着,在钮扣上盘旋着,在腰带上测
量着。希特勒陶醉地把小昭君拥在怀里,小昭君则香醉在希特勒的胸
前。
门外突然有人喊话:“报告,王监狱长!”
“什么事?”

73
“有个机密文件要您阅处!”
“等会!”
“是,王监狱长!”
小昭君从希特勒胸上抬起头来,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看着他,
他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小昭君便主动送上自己柔软的小嘴。小昭君吃
到的是希特勒的初吻。
希特勒竟然是第一次吻女人!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帅气的他
却总因性格孤僻,不讨女孩子喜欢。但他总是吹虚自己曾和多少女生
相恋过,也吹虚曾和几个女人上过床,还说差点和一个怀孕的女孩
结婚。但同学们大都觉得他的话不靠谱,因为无论白天和夜晚,从没
见任何女生和他一起散步、聊天、喝咖啡或看电影。
“噢,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什么味道?”希特勒警惕地问。
“男人的味道!”希特勒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几分钟后,小昭君便坐上了希特勒的车子,他们一起向某宾馆
开去。
一路上,两人眉目传情,持续着温度。小昭君的小手轻轻放在希
特勒的右手背上,还时常提起这只经常甩耳光的手吻一吻,把手指
放在柔软的唇间轻轻的吸着。那一瞬间,希特勒爱死这个小美女了。
他也拿起小昭君的小手,把她的左手中指放在嘴里轻轻地吸着。迎面
来车,差点撞上。希特勒急忙摆动方向盘,化解了危险。俩人哈哈地
笑着。
希特勒穿着警服不敢开房间。小昭君主动跑下车,办理了入住的
手续。希特勒像去看望朋友似的,推开了门。小昭君早就赤条条盖在
了洁白的薄被下。站在床边的希特勒一阵激动,他闭着眼享受那份美
好的天堂般的快感。儿时的幻觉突然在大脑里闪现!像久违了的黑白
影片,刺激着他的神经。他轻轻掀起被子的一角,天啊,他看到了什
么?其实,他什么也没看到,他仅仅想体会刚才那种快意,那种过
电的感觉,那种幸福的要死的感觉,也许,那就是真男人的感觉!
小昭君用被子半遮着脸,羞羞地看着希特勒,眼睛一闪一闪的。
希特勒快速地脱掉蓝色的警服,只剩下白色的衬衣和白内裤。小昭君
掀起被角,让希特勒钻了进来。小昭君快速地依偎在他身边,脸贴在
他胸前,小手娇柔地在他身上抚摸着,嘴美美地吻着。
希特勒幸福地喘着粗气。无论如何,二十九岁的他第一次近女人!
这感觉真的是太妙了!
小昭君不满足于只是接吻,她的小手不由得解开了他的衬衣,
露出了宽宽的真皮。小昭君的小手在真皮上抚摸着,渐渐往下移动,
可每次到腰部,希特勒总是把她的小手拉回到胸膛。小昭君在他的怀
里扭捏着,她的腿突然就碰到了他的男根,发现那里柔软的像果冻,
根本就不勃起。这一惊非同小可。小昭君见过阳痿的男人,但要说这
个刚毅的希特勒也阳痿,那可真有些过分。
小昭君使出全身的本事刺激着他,可他依然柔美如故!
小昭君享受制服的感觉落空了,激情了半天,却全打了空枪!
小昭君侧过身去,把一个滚圆的小屁股给他,希特勒突然被这

74
个滚圆的小屁股刺激的有了勃起的意念,那坚强的柔软,竟然也像
充了气的皮手套,看似刚强,一碰还是萎了下去。
俩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谁也没有说话。
希特勒的手机响了,他接过手机,便慢慢地起床穿衣。
“你可能太累了,亲爱的!”小昭君安慰着他。
“是的,我昨晚一夜未睡,追越狱犯了!”
“还能再见到你吗?帅哥!”
“当然,下周你来探监!”
“好,我会天天想你!”
“我也是!”
希特勒出去了。小昭君赤裸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发现这王八蛋
连房间费都没留下,不由骂了句:“痿瓜!缺德死了!”
希特勒把车开出宾馆,停在不远处大型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上。他
下了车,点了一支烟,细细回味今天的感觉。今天还是很有收获的,
那过电般的快感,曾那么美丽地击倒了他,那充气皮手套的感觉,
也是空前的胜利。下次,也许就会更好!
这个小昭君,真是不错的女孩子!现在又想要她了!他感觉自
己的裤裆有些满了,有些硬了,有些想激情了。
希特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门,气得把烟扔在地上,狠狠地碾
灭了。
突然,他看到一位五六十岁的男人,开心地搂着小昭君的肩膀 ,
向购物中心走去。小昭君笑的像五月的蔷薇花。

十六、
我们总是生活在去不了的地方

总是想得到占有不了的财富

总是牵挂着不关我们的人

宁兰兰不明白爸爸为何从王监狱长那里把她绑架走。
关于推荐人的电话和邮箱的事宁副市长还是求救于晶晶的爸爸。
虽然宁副市长没能保护刘监狱长,可被免职的刘监狱长深知这背后
的险恶,毕竟曾让我给他的晶晶辅导英语,所以,时间久了,被免
职的愤恨之情也慢慢淡化了。当宁副市长亲自给他打电话道歉,并且
求他帮忙,让晶晶从中索要推荐人的电话和邮箱时,刘监狱长还是
及时催促晶晶办理了。
晶晶便把电话打到了监狱里。当我听到晶晶的声音时,我真有点
到了天堂的轻飘飘的感觉。我有千言万语都想说啊。
“还受体罚?”
“百炼成钢!”
“真想陪着你!”
“你时刻陪着呢!晶晶!”

75
“行了,时间够长了!,说你呢!45785 号!”背后有等电话的
囚徒催促我。
放下电话才想起最最重要的偏偏没说,比如“我爱你”,比如
“明信片被没收了”等等。

小昭君在随后的日子业务比较繁忙,渐渐地忘记了这位男根不
举的希特勒。有一天下午,她无所事事地在街上走,看到了值勤的警
察,便突然想起了希特勒。那天正是探监的日子。小昭君便坐进了出
租车。
小青和小昭君聊的非常开心,聊了些熟悉的人和事,以及夜总
会里发生的打打拼拼事件。
小青就突然想起了她和监狱长的事。小昭君懒洋洋的说:“白练
兵,没子弹!”
“谁没子弹?”
小昭君扬了扬眉毛:“当然是希特勒了!”
小青不由低声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开玩笑吧!”
“子弹没有,银子不出,铁公鸡还留点铁锈呢!他分明就是充
气娃娃!”
“小昭君,我太爱你了,还‘充气娃娃!’,改天出去了,我
好好侍候你!”
小昭君娇媚地笑了。希特勒远远地看到了小昭君,他比小青还热
切地盼着她来。
他们如往常,径直开车去了宾馆,依然是小昭君去开房间。小昭
君只是不想得罪这位伪嫖客,怕他那身制服。
小昭君这次没像希特勒一遍遍回忆的:“被子下是一丝不挂的
娇美的肉体”。小昭君静静地站在房间里,微笑地看着希特勒。希特
勒走过去,俩人像久别的恋人似的接吻。然后,小昭君激情如火地脱
着监狱长的衣服,监狱长先生也迫不及待地脱着小昭君的衣服,小
昭君感觉今天能享受来自监狱长的大餐了。不成想,当俩人光光地躺
到床上,希特勒依然柔美如面团。
小昭君慢慢熄火了,像激情过后一样,躺在这位帅男的怀里睡
着了。昨晚通宵未眠,今天正好补一觉!
她醒来时,房间已没有人了。她再次赤裸着在房间里找,当然也
不会有她要的票子!
“痿瓜!缺德死了!”
希特勒阳痿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了监狱的每一块砖头。
监狱里三教九流的天才,全不像大学里或行政机关的人士那样
包容、那样品味、那样含蓄。当囚徒列队再次被希特勒训话时,就有
杀人犯、强奸犯或银行大盗不怀好意地冒了声:“痿瓜!”这声音像
初夏微风拂过麦芒、像微风流过樱桃林,轻轻的、柔柔的,但又美美
的。
希特勒当然听到了,或许他像做梦似的不相信是真的,那众人
的眼神,狱警们强锁住的表情,囚徒们低低裂着嘴角的笑意,顿时
让多疑的他慌乱了。他表情僵硬,双眼像猫头鹰似的又大又圆,仿佛

76
有人拿着枪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是希特勒,他是皇帝,他是征服他人的奴隶主,虽然他痿了 !
据说二战时的希特勒也痿着!也仅仅是据说!
苹果熟了要落地,疖子熟了要流脓!希特勒的怨毒总是要发出
来的,他内心积存的恨,他对那些美女帅哥的恶毒,全都冲着小青
来了。小昭君早已不想见他了,即便来探监,也是匆匆地溜走。没有
妓女喜欢玩痿瓜的,即便你穿着警服扛着长枪!
下班时间到了,厂房南墙上的指针明明指向五点半。工头小青响
亮地吹响了收工哨。可那表针不知是被什么人做了手脚,反正希特勒
手表上的时间才四点半,大家叫嚣着涌出了厂房,准备列队去享受
美美的晚餐。
“造反了!”希特勒厉声喝道。“才几点你就吹哨!”
“报告王监狱长,墙上的表正是五点半!”小青急忙解释。
“放屁!带走!”
造反的罪名可就真大了,至少要加判几年。小青吓得屁滚尿流,
他可不想在这里混到头发斑白、皱纹纵横。小青吓得筋脉酥软、比痿
瓜还痿。
二十天的禁闭,让小青尝到了多嘴多舌的成果。“等我出去后,
妈的,我先端了你!”
小青被从禁闭室里拖出来,像麻袋样瘫倒在阳光下时,捂着双
眼的小青,感觉阳光热热地照在身上,比美女的吻甜蜜多了。
小青失去了希特勒的青睐,也就失去了胡爹的后台。本来那后台
的地基是沙子做的。
小青的这种结局,对我相当有利。我要通过他了解胡爹害我的诸
多证据。

小峰躺在病房里依然不见好转,没有任何知觉意识的反应。负责
小峰治疗的主治医师马医生找到魏敏,说:“他住在医院里也是白
白浪费钱财!”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主治医生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这位痛苦的母亲。
魏敏静静坐在小峰床边,泪已流干了。有无数的话要说,可儿子
拒绝倾听了。儿子获得钢琴大赛第一名的消息发布在报纸上,英俊的
小峰高兴地举着水晶奖杯。魏敏展开报纸,读给儿子听:“全省共有
86 名优秀选手参加了钢琴大赛,经过三百多场比赛,青岛十岁的张
立峰获得了总分第一名。少年张立峰被专家称为:技术不说无懈可
击也是难以挑剔,他演奏的曲目以李斯特和肖邦的作品为主,李
斯特的华丽与炫技和肖邦的优雅抒情,他把握的从容纯熟,让专
家们发现了一位难得的少年天才。”
小峰依然无知无识地躺着。
“儿子,听到了吗?专家给你多高的评价啊,你快醒来吧,
给妈妈弹一曲,哪怕弹一个音符!”
魏敏的电话响了,是北京的同学、音乐家胡霞的电话。
“魏敏啊,张立峰得了省级钢琴大赛第一名,是不是你家的

77
小峰啊?”
“是。”
“真替你高兴啊,小峰在你身边吗,让他接个电话?”
魏敏一时哽咽,努力止住低泣声,不让胡霞听到她的哭声。
“他……不在……”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那对双胞胎可好?”胡霞突然想
起了那对生病的孩子。
“张初去世了,小峰成了植物人!”
“啊!这……”电话里的胡霞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此
巨大的悲怆,任何语言都显得非常无力。
魏敏收起电话,轻轻握起儿子的手,抚摸着细细的手指,正
是这灵活漂亮的手指,弹出了那么美妙的音乐!“小峰,你醒醒
啊……看看妈妈……”
魏敏的电话又响了,还是胡霞打来的。
“魏敏,我刚才和老公说了,他建议你带着小峰到北京来看
看,说不定能有好方法让小峰苏醒过来。”
胡霞的建议无疑给了魏敏希望。除了希望,她还有什么呢?
她把去北京的想法告诉了马医生,自信的马医生告诉她:
“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的的植物人,丧失了全部的意识活动,知
道‘不可逆’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不可修复,不要说你去北京,就
是到纽约、到月球,都没有任何办法!”
魏敏静静地听他说完,无声地观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努力抑
制内心的激愤,她怀疑这样固执到无聊的人怎么也能当医生!
“你知道你是从什么变来的吗?是从猴子。你都脱胎成人了,
怎么意识还停留在猴子的水平!我不去纽约,也不去月球,我就
去北京,我儿子死在北京,我也心甘情愿!”魏敏说完转身走了。
“魏老师,我真是为你好!”
“你的好比子弹更伤人!”
中年的马医生耸了耸肩,不明白何以遭到魏老师的如此误解。
转身对路过的护士说:“她把植物人当……”
“植物人不是机器人,马医生,闭上嘴吧,你说的够多
了!”
把小峰运到北京可真不是容易的事,魏敏去找大学的领导帮
忙,大学领导非常同情魏老师的遭遇,决定给她派一辆宽敞的面
包车,把她们母子送到北京。
魏敏出了大学门,坐进了出租车里,出租车的收音机正播放
着医院神经内科失火的消息。“神经内科某房间突然冒出滚滚浓烟,
医生护士马上疏散病人。现在火势正往楼上蔓延,消防车正火速赶
往出事地点……”魏敏惊呆了,她的小峰正是在那个科里,天啊 ,
小峰怎么样了?“师傅,请再开快点,我儿子就在那里!”
魏敏快急哭了。
神经内科病房 ICU 房间的病人接上了许多监护设备,老化的
电线不能承受巨大的负荷,突然电线起火了,燃烧了窗帘,随后
火势迅速扩大。医护人员马上催促能行动的病人撤离,不能行动的

78
病人由家属扶着或拉着病床车离开。而当时床边没有陪人的,也仅
仅是小峰了。
浓烟中,医护人员帮助所有病人撤出了病房。护士长最后用喇
叭喊话:“病房里还有人吗?有人请按急救铃!”
没有一个急救铃的灯发红!
马医生在病房的门口大声喊到:“快走吧,我挨个房间检查
过了,没有人了!”随后用毛巾捂住了嘴。
“全检查了?”
“当然!”
出租车飞也似的往医院里赶去。出租车司机还没停稳,魏敏就
冲了下车。消防人员已用隔离带将大火里的病房楼隔离开了。魏敏
欲冲进去,消防人员拦住了她。“我儿子,我儿子在里面!”
“已没有人了!”消防人员说。
护士长和马医生突然看到了魏敏,自然想起了植物人小峰。护
士长立时冲了进去,魏敏也随后跑进了浓烟滚滚的大厅,跟随着
他们冲进去的,还有那位陌生的司机和一群消防人员。
大楼里浓烟翻滚,隐隐约约能看到楼层,不时有噼啪的爆炸
声传来。他们很快跑到了三楼。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小峰果然安静
地躺在床上,魏敏拉起小峰,背着就往下跑,护士长用干毛巾捂
住了小峰的嘴。在楼梯口,年轻的司机从魏敏肩头夺下了病人。他
们冲出了病房楼大厅,护士长指导着跑向一处空地,立刻有医护
人员给病人吸氧,做检查。护士长抬头看到了马医生,她走过去,
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你抽我干吗?”马医生瞬间捂住了脸,争辩到:“又不是
我放的火!”
“你差点成了杀人犯!”
“我以为……”
“我会公布这事的!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魏敏抱着儿子嚎啕痛哭!她为差点失去儿子后怕不已。
“好孩子,妈妈再也不离开你了!”
魏敏把小宝小贝临时托付给同事照顾,她要带着小峰到北京
了。
医护人员帮着把小峰抬到车上,护士长演示给魏敏怎么使用
氧气袋,怎么用几种急救药,还给魏敏留下电话,有事及时联系。
魏敏和爱子出发了。
小峰木头似的横在车里,随车子颠簸而颤动。魏敏始终不相信
小峰不会醒来,就像不相信自己从梦里不会醒来一样。张初走了,
小峰不会以这种方式背离自己的。
“孩子,咱到北京看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的好儿子一
定会好起来的!你得了钢琴大赛第一名,好多人都表扬你,说你
有前途。胡霞阿姨说你是中国几十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她还要好好
培养你呢,她说你有希望获得肖邦国际钢琴大赛和柴可夫斯基国际
钢琴大赛的大奖!她听了你演奏的录音,说你非常有才华。儿子,
你爸爸走了,你可不能不要妈妈,咱们是一体的,亲爱的孩子,

79
一定要好起来。我再给你弹那首生日歌。还记得吗,你说每次听到
那首曲子,就有蛋糕吃,还会有生日礼物。那是妈妈写给你的生日
歌,你说过你永远也不离开妈妈的。儿子,不要离开妈妈,如果你
也不要妈妈了,妈妈可怎么活啊!”
年轻的司机开着车,听着魏敏和小峰自言自语的聊天,不由
得眼睛湿润了。

十七、
闭嘴,不是沉默

我呆望着自己的内心

像望着空洞洞的黑夜

小昭君因为小青曾保护过她,对小青一直有情有义。江湖有江
湖的“情义”,江湖有江湖的“伦理”,像小昭君这样的人,最
懂得“情义”的价值。小青曾像老大哥一样庇护着自己,帮助摆平
了许多无耻男人的剥削。有一次,嫖客睡了小昭君,反说自己是警
察,要上告小昭君,威胁着拿走了小昭君包里所有的钱,连公交
车乘车卡都不留下。小青痛殴了那位伪警察,取回了小昭君的所有
钱财,最关键的是,小青的存在,让小昭君有尊严地谋生了。
上次探监,小青委托小昭君了解淫仔的情况。
“你和淫仔不都是胡爹的左右手吗?”
“他把左手送进了地狱,右手却捧到天堂!”
“是你自己不谨慎!”
“当然不是,那火是左右手一起点燃的,吃香的喝辣的一直
让给右手,左手却总是替右手收拾残局!”小青痛苦地说:“现
在却连我的小红也霸占了。那时小红怀孕了,王八蛋肯定让她坠胎
了!”
“可怜的人!”小昭君同情地看着小青。
“你也要注意安全,淫仔像眼镜蛇一样警惕,可不能被她发
现!”
“明白!”
说来也巧,小昭君的一位好姐妹玉姐正被淫仔霸占着,不敢
怒也不敢言。淫仔狠毒得像匕首,无人不惧怕三分。淫仔很变态,
每杀死一个人,总用手机拍照,储存在手机里,闲暇时,便独自
欣赏杰作。有一次淫仔高兴,便将手机里储存的杀人照片一页页翻
给小情人看。凶手的身上始终插着刻着淫仔名字的镶嵌着红绿宝石
的匕首。那是黑老大送他的珍宝,据说,杀人越多,宝石越鲜亮、
匕首也越锋利。
“看,这一张,在天桥下,”淫仔给玉姐解释着。“这男人是
房百虹的前男友,房百虹,形象大使,胡爹最喜欢的女人,躺在
这里的叫树雪云……”

80
玉姐哆嗦起来。
“你怎么了?”淫仔啪地合上手机,不再让她看恐怖的照片
了。他仅仅想吓唬吓唬玉姐,没想到她筛糠了。这小可爱!
那天,淫仔喝醉了,和玉姐云雨一番后,酣声如雷地睡着了。
玉姐便偷偷地从手机里把照片拷贝下来。
玉姐在洗手间悄悄地转发信息,刚刚把树雪云的照片发完,
清除发信记忆。淫仔突然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玉姐显然吓了一跳。淫
仔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发现打开的是一条黄色段子,读完后哈哈
大笑,随后把手机还给玉姐,在她的腮上扭了一把,说:“看黄
段子不用躲到厕所里!小乖乖!”
玉姐吓得差点哭出来。
小昭君来探监了,把一个小 U 盘偷偷给了小青。小昭君告诉小
青,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淫仔进十八层地狱了。
“你可要删除干净,不然会有大麻烦!”小青叮嘱小昭君。
“我还不想死!全删了!”
“等我出去,就娶你!小昭君!”
“你要娶的人很多!”
“不,就娶你!”
“别扯了,我会认真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也是认真的了!”
我们在制衣车间,几个朋友联合,迅速组装了新款手机,快
速地读出了照片。
大家正紧张地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果然有树雪云胸前插着匕
首,横在天桥下的照片!突然王春春胸前插着刀子的照片也鲜艳地
跳了出来。王春春!“死”在牛伯爵床上的妓女!牛伯爵发出了
“啊”的惨叫,赶忙又捂住了嘴,疯傻地裂嘴笑了。
“要我帮忙吗?”“书本”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我们还没
来得及拷贝照片就迅速地拔下了 U 盘。“王八蛋!”我心里暗骂着。
因为,希特勒正站在十步开外的楼梯上。
我革命的证据有了!
小青、牛伯爵、中原狼……是何等高兴!

放风的时候牛伯爵碰了碰我的胳膊,悄悄对我说:“别乐极
生悲,麻绳!”
他提醒的很及时,我的表情像三月的田野,涌动着激情,骚
动着欲望。我体会过乐极生悲的感觉!我当即内敛了表情,换上了
严肃且忧伤的犯人特征。
“如果有一天能出去,我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女儿开心,或
者听她唱歌!”中原狼低着头,悄悄说。
“我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端了他!”小青缓缓的语调,含
着杀伤力极强的恶气。“你呢?麻绳,你出去干吗?”
“不知道。”我忧伤地看了看四周,思索着:“也许监狱真改
造了我,我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像发疟疾!有时我想,找个女
人一起到深山老林里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也不错!”

81
“真不男人!这肯定不是真实的你!”小青看着我说。
“那你感觉我会怎样?”我问小青。
“我们买两把冲锋枪,组成铿锵杀手,一起闯天下!大干一
场?”
“我老了,恐怕没你的激情了!”我有气无力地说着。小青不
满地看了我一眼,又向铁丝网外望去,那里押来了两个新犯人。

一辆豪华的福特车停在监狱门口,一位漂亮的彬彬有礼的的
小青年把王监狱长请上了车。在众狱警的注目下,豪车缓缓开走了。
王监狱长不是第一次坐这车。上次是在上任监狱长之前,尊敬而智
慧的胡爹把他请了去,面授神机,果然登上了监狱长的位置,并
且坐的很神气。
这次胡爹把他请去有什么贵干呢?
车子开得又快又稳,倒有点像胡爹的性格,王监狱长反到很
紧张。他想提前了解点胡爹找他的原因,便和英俊的秘书聊天。
“胡爹一向可好?”
“托你的洪福,还不错!”
“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的事很多,孩子、事业、带队伍,都要他操心!”
“他结婚了吗?”
“儿子 3 岁了!”
希特勒思索着刚才的话,也就是说,胡爹没结婚,他有个 3
岁的儿子。真是活得潇洒的家伙!
车子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秘书按了密码,有防弹功能的钢
铁大门便缓缓打开了。希特勒惊奇地看着这栋豪宅,心想,自己什
么时候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走在铺着青砖的小路上,两边是各色的花卉和奇草异木,希
特勒随秘书走过,一股奇特的花香弥漫开来,希特勒不由嗅了嗅
鼻子。
大厅里是高档的红木桌椅,布置的风格也符合中国传统的习
俗。字画、古玩、卷轴、精致的工艺点缀,配着质地坚硬、色泽幽雅、
肌理华美的太师椅等的传统家具,处处透着稳重大气、简洁流畅、
寓意生动的造型之美。王监狱长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应该是清
朝年间哪位进士或举人的家吧?
书房的门开了,穿着一身米黄色真丝家居服的胡爹出来了。从
书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希特勒发现那里有整面墙的书。
胡爹发现王监狱长盯着他的书房看,便大方地引导着他进来
参观。
“王监狱长,你喜欢读什么书?”
“三国!”王监狱长好久没读过书了,也没猜想到胡爹和他
聊书,便把初中时读的三国说了出来。
“哈哈,你和毛先生一个品味。看看我的藏书,我有一万多册
书,文学、历史、哲学、自然学,这几年流行的砺志的书,我也有不
少!”

82
“早就听说你爱读书,没想到也爱收藏书!”
“错了,我不爱收藏书,我仅仅是爱读书,好书放在书房里,
不好的,就处理掉了,我可不能容忍不中意的东西占我的地盘!
读书让我获益匪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
流氓有文化!王监狱长,我是有文化的流氓!”
王监狱长一时不知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胡爹笑着踱出了书
房,示意他坐在太师椅上。早有服务生把红茶端了上来,薄如纸的
瓷杯里飘荡出浓浓的茶香。
“蜜不是喂猪的!听说我的小青和郭雷暗通款曲了?”胡爹
突出了“我的小青”,王监狱长已感受到了其中的滋味,赅得后
背冒冷汗,差点把含在嘴里的香茶呛出来。
“小青有点不听话,我……”
“小青属于没文化的流氓打手,郭雷属于有文化的科学家,
他们俩如果凑在一起,就成了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科学家会
武术、鬼也挡不住了!很危险!”
希特勒大脑急速旋转,难道是继续信任小青,让小青再当狱
霸,折磨郭雷?
“今天叫你来,有两件事想让王监狱长知道,第一件事我的
一个弟兄从另一个监狱里转来了,他在那里是老大,你当然知道
老大的意义了!他有一个特殊嗜好,喜欢小帅哥,郭雷会对他胃
口。第二件事需要王监狱长动动智慧了。郭雷再有三年就出狱了
吧?”
“是,三年!”
“不能让他出来,他很危险!他能量很大,千万不能小盱他!
你要学学前人的智慧,用什么方法阻止他刑满释放,比如毒品、越
狱……”
王监狱长显然没有跟得上胡爹的思维,努力地点点头,但对
胡爹抬高郭雷的智慧而贬低自己的智商很不舒服!
“王监狱长,我把你当弟兄,扶你上来,我对你和你的岗位
是有责任的。你的下属和犯人对你的评价我都知道。你也应该明白,
适合你这个岗位的人很多……”
胡爹把话搁到这儿,王监狱长已紧张得满头是汗了。
“送你一句话:‘可以目中无人,不能目中无神’!”
王监狱长赶忙低头领教。
楼上的琴房里传来练习钢琴的声音,不时有孩子的笑声。胡爹
便站起来,对希特勒说:“你也忙,我不留你了,以后有什么事
直接打我秘书的电话!”
刚才消失在其他房间的秘书便走出来,送他上车,陪他到监
狱。
坐在车里,希特勒回忆起第一次见胡爹的情景。有人把他
“请”到胡爹办公室,胡爹正和一群男人喷云吐雾,几位身强力
壮、前胸后背纹着纹身的人进进出出。当时的感觉是这些人纯他妈
是流氓,应该都关进监狱里,一辈子不能放出来。可是今天的胡爹,
全然像一个大学者,家具装饰的也典雅温馨,诗书味十足。

83
“可以目中无人,不能目中无神”,黑老大的话软中带硬刺,
笑里藏尖刀。独自回忆着的希特勒,感觉自己像走在山峰之间的钢
丝绳上似的,黑老大稍一风吹草动,他都会跌入万丈深渊。
车子行到十字路口,红灯亮了。左右的行人注视着这辆豪华轿
车。希特勒突然也有了蹲监狱的感觉。
“请问,胡爹非常喜欢读书吗?”
“ 是 的 , 天 天 读 , 他 的 名 言 是 : ‘ 一 天 不 读 书 , 背 离 诸葛
庐’!”
“诸葛庐?”希特勒想这黑老大真他妈的敢攀,竟然和孔明
先生比个上下。不过,这世道,有什么不能的呢?孔明也未必有胡
爹的心术!
希特勒想,自己也有几套书,那是收集的各种版本的《金瓶
梅》,总锁在最隐秘的橱子里,怕被人发现。
希特勒百思不得其解、醍醐没能灌顶地坐在车里,任车子把他
卸在监狱大门口。
一群漂亮女孩子说笑着从监狱里出来了,希特勒一眼就看到
了小昭君,他想喊住她,可又犹豫了,两次床第之不欢,让他很
失颜面!
他只能偷偷地看着小昭君夹在姑娘们中间脱身而去。
“他妈的!鸡!”希特勒狠狠地骂道。
希特勒回到办公室,想着黑老大的威胁施压,也想着两次和
小昭君的床上没有高潮的缠绵,大脑有些混乱。
那时他只是五岁多的小男孩子,在一个三面围成的平房的大
杂院里,大人们都去上班了,他和奶奶在家。奶奶去买盐巴了,给
了他一只五颜六色的小皮球在院子里拍着玩耍。皮球欢快地滚着,
从水泥凳就弹到南墙边。儿时的王监狱长就跑过去拾球。那平房向
北开的窗子很低,拾起小球,抬起身子时,从敞开的窗口看到一
男一女抱在一起,男的后背冲着窗子,女人披头散发地伏在男人
的肩膀上,四肢像螃蟹一样钳在男人的身体上。女人歇斯底里地嚎
叫着,正是她那频死的嚎叫和惊恐的表情吓坏了我们的小监狱长。
奶奶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一巴掌捂在小监狱长脸上,把小监狱
长夹在腋下就回屋了。小监狱长发呆了好长时间,不为奶奶的巴掌,
而是要死人的惊恐场面。
在此后的日子里,他总是望着那个窗口发呆。即便小皮球、电
动狗、玩具法拉利跑到南窗下,他也不敢拿回来。
那扇打开的南窗,像无情的黑暗,吞噬了他的童年、腐蚀了充
满想象的青少年。
十三岁时,他才离开那个大杂院。他从不留恋那里,但却忘不
掉那里,特别是那歇斯底里的叫声和频死的表情!
无形中,一位杀手,杀掉了他作为男人的激情!
他想,症结也许就在这里!
上大学后,他一直想找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可真不知道他
们是谁?是某对夫妇?是偷情的男女?还是嫖客和妓女?
希特勒激愤时总有杀人的冲动。他害怕自己的这种感觉,他明

84
白笼子里这几千号菜鸟就是因为控制不了激情才被关进来的。所以,
他怕身上带枪,怕手里有武器。此时,他想杀两个人,小昭君和小
青!如果还有子弹,也送给晶晶和……
其实,这身威严的制服和长长的警棍,掩盖了他的阳痿,让
他的雄性貌似无比强大,增强了他作为人的自尊。所以,他喜欢穿
着制服出现在女人身边,也幻想着穿着制服和女人睡在床上。
希特勒对着镜子整理了制服,正了正帽子,看了看威严英俊
的自己,便向楼下走去。淫射和淫威同样能平衡情感,同样能弘扬
男人的威严!
我正躺在床上看书,希特勒突击搜监。前天刚刚搜过,不知这
次搜监是针对什么,不知哪个倒霉蛋要受点锻炼了。

十八、
无论目标多么远大

终点,不是左脚就是右脚

有人说监狱里的处世原则是:要么忍,要么残忍!永远没有
中间地带。
希特勒依然是亲自搜索我的监房,不放过任何折磨我的机会。
“书本”则静静地看着他,我偷偷观察他们的表情,发现他摇了
摇头,希特勒便轻易放过了我。
这次搜监是针对小青的。
希特勒一步踏进小青的监房,右手正了正大盖帽,目光像子
弹一样扫射着房间的各种摆设。表情像钢铁般的坚毅,目光像雄鹰
般锐利,出手像林黛玉拾飘落的桃花般的细致,把小青的裤裆都
细细地捏过了。
“站到外面去!”小青应声转身出去了,瞬间把一个东西放
在了嘴里。
希特勒一把搬过小青的肩膀,瓣开他的大嘴,舌头底下也检
查过了,除了唾液,一无所有。小青深知那 U 盘的厉害。如果一但
落入希特勒的手里,小昭君和玉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始终没有发现 U 盘。希特勒命令狱警拉着小青到医院做 X
线检查,果然,小青的肚子里,一个小金属片闪着奇异的光。希特
勒立刻给小青灌下了足够十头牛服用的泻药。半小时后,U 盘就滑
出了小青的肠道。不过,因为浸了水,U 盘损坏了,什么资料也没
有了。
“U 盘有什么?”
“裸女照片!”
希特勒盯着小青,那目光像是在问:“我痿吗?你说我痿吗?
这会儿你还说我痿吗?”
希特勒一拳捣在小青的鼻梁上,两条红线就流了下来。两名狱
警押着小青向外走去。各个监房里,众人都像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

85
样张望着。
半夜里,我依然能听到小青被打的哀嚎声!
“王八蛋!我……我……出去饶……不……了你!”
“希特勒……我操你妈……萎瓜……”
“书本”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也肯定听到了声音,他也被小
青的惨叫声吓坏了。
我翻身下床,从微弱的地灯折射的光线里,我发现好多囚徒
也静静地站在铁棂处。
囚徒,今夜无人入睡!
我的心快碎了!
“书本”站在我身边,悄悄地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上帝和王监狱长知道!”
那一夜,直到天亮,小青也没返回监房。第二天早餐列队,也
没见小青的影子,第三天,大家似乎把这个曾经的狱霸给忘记了。
放风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希特勒和一个狱警扛着铁锹回来,白
运动鞋上沾满湿泥巴,铁锹上也是湿泥巴,有些人挽起沾了湿泥
巴的裤管还没放下。他们因为疲累和出汗,散开着制服,歪戴着帽
子,像一群打了败仗、随时准备逃跑的士兵。
我发现希特勒正在看我,我便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似的退回
到人群里。有人邀请我在地上下一盘棋,我答应了,便蹲在地上,
拿着小石子,像儿时一样撕杀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棋友问我。
“我发现你要胜我了!”
“我不是问这,你心里明白!”
“我黑心,什么也不明白!”希特勒安插了好多眼线,我可
不能成为第二个小青。
从此,我们真的就再也没见到他!
埋他的地方一定在监狱附近!
一代狱中英豪,魂飞烟灭了!可见监里监外一样的春秋,改
造不改造一样的江湖!也许撒旦有一个别名,叫“希特勒”。
列队时,疯子“牛伯爵”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出大事
了!”
“复仇的线,断了!”
“牛伯爵”给我一个会意的眼神,嚎叫着走开了。“我是亿万
富翁!哼!”
那晚吃饭时,我们默默地为小青举办了一场葬礼。我用白米粒
摆出了一个花圈的图案,中原狼手指沾着菜汤画了个花圈,牛伯
爵疯疯颠颠地唱着《梦驼铃》……
“好好吃饭!”狱警命令到:“不许发疯!”
疯子的眼里全是泪水,哭喊着对小狱警说:“我想妈妈
了!”众人一片笑声。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把中原狼的那一份也抢过来,倒进我的
嘴里。
中原狼一巴掌捂在我脸上,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流泪了!

86
狱警骂我们是一群疯子!

魏敏带着小峰到了北京,胡霞通过老公的关系,帮助及时住
进了医院。胡霞赶到医院看望小峰。
“他一直这么睡着吗?”胡霞。
魏敏点了点头。
“多好的孩子!”胡霞轻轻抚摸着小峰的脸颊,“他弹的真
好,是个小天才,一定要让他醒过来!”
魏敏轻轻握起儿子的手,放在嘴上亲吻着。守着同学,她抑制
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魏敏,你要坚强!”
也许俩人同时想起了张初,表情凄然。
“是的,我的孩子们需要我,他们只有我了!”
“医生会尽力的,思坤说,等把检查的项目做完了,他们会认
真地分析病情的。”
“谢谢你!”魏敏泪水模糊了双眼,急忙擦去。
在随后的两天里,魏敏推着儿子做了许多检查,每一项检查
结果出来,她都瞧急地问:“医生,是什么情况?”
医生总是笑笑,没有人给她一个阳光的答复。
她的心一点点向下沉去。
晚上,她坐在椅子上,伏在儿子的床边,牵着儿子的手睡去。
她总幻想着儿子能在她睡着时醒来,幻想着儿子能轻轻地拉拉她
的手,呼唤着妈妈。
夜班护士进来给小峰打针,魏敏忙帮着暴露小峰的身体。
“你到这张床上睡吧,床闲着也是闲着。坐久了,会累病
的!”
魏敏笑了笑,送护士出了房间。
魏敏还是握着儿子的手,头伏在儿子的床边。另一只手轻轻地
抚摸着儿子的面颊。
“儿子,你还要睡多久?”
魏敏的泪悄悄流了下来,浸湿了床边的白被单。
胡霞的丈夫思坤告诉魏敏,上午十点,北京几名神经系统专
家将来给小峰会诊,到时魏敏要回避一下。
专家们齐集在小峰的病房,魏敏在走廊里等待着他们会诊的
结果。他们对小峰做了各种检查,然后到会议室里讨论病例。
魏敏焦急地等待着。
她希望他们能把小峰从睡眠的世界里唤回来。
两个小时后,一位年轻的医生把魏敏叫到了会议室里。讨论会
已结束了,众专家们也离开了。科主任和思坤教授在会议室里向魏
敏说明会诊的结果。显然,结果并不理想,专家们的脸像股票深度
套牢似的。
“我们不得不告诉你,你的儿子,真的无法醒来了!”主任
一脸悲怆地看着魏敏。
魏敏像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突然泪流满面!

87
“今天专家们一起讨论了两个多小时,分析了他的所有检查
结果和症状,发现已符合了植物人的特点。虽然,有些指标还…
…”
“还怎么样?”魏敏泪眼朦胧地问。
“有些指标还算比较积极!”
“能有办法吗?”
“有办法我们当然会尽力的!”
魏敏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小峰的身边。她像做梦一样,不相
信这是真的,就像当时不相信张初去世一样。
思坤走了进来,安慰魏敏。“你也要保重,别太失望,今天下
午我参加一个国际性会议,我把小峰的病例带上,让美国专家看
看!”
“那太谢谢了!”
“还客气什么!”
思坤出去了。思坤和胡霞结婚多年,两人一直奔忙于事业,始
终没有孩子。后来检查才发现,俩人的身体都有些问题,他们生孩
子的机率就像天上掉金元宝一样难!
幸福总像带着虫眼的苹果!他们一个是颇有声誉的音乐家,
一个是受人尊敬的医学专家,家资殷实、享尊受敬,却只能膝下无
后,给这对恩爱的夫妇留下了不小的缺憾。
所以每每看到孩子们生病,思坤夫妇总有说不出的忧患和怜
惜!
思坤带着小峰的病例参加国际神经疾病交流大会,会间休息
时,他拿着小峰的资料咨询美国朋友,美国朋友对小峰的资料很
感兴趣,当即复印了一些化验单据。
美国朋友怀疑植物人的判断,他们推测还有另一种可能。思坤
回家后,把美国朋友的意思告诉了妻子,胡霞激动地拉着丈夫的
手。“但愿能有点好消息!”
胡霞和思坤都盼着能为小峰做点有意义的事。
夜里两点多,魏敏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思坤打来的。“这么晚
了打扰你,实在不想等到明天了!美国的医学专家来电话,小峰
不是植物人,而是一种特别的神经深度损伤的表现,症状和植物
人的症状类似,但这种思睡是可以唤醒的。”
“真的吗?太好了,我真……”魏敏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也先别高兴,还有不太好的消息。美国专家说,就像许多
电影里演的那些因创伤失忆的人似的,必须给小峰以深度的神经
刺激,才能唤醒他的意思,但是随着新的意识的唤醒,就像被复
制的硬盘似的,以前的记忆就会被覆盖,之前的记忆就会消失了。
他不会记得你或他的成长的经历。”
“没关系,只要小峰能好起来!”魏敏急切地表达着。
“还有最后一项,小峰得到美国治疗,我们国内不具备治疗
的条件!”
魏敏失语了,美国!她还有什么资本送儿子去美国!小宝小
贝临时寄托在同事家里,为他们治病已耗尽了所有的积蓄,这次

88
带小峰进京,也是好心的同事们捐助的。
魏敏的生活,像一架四轮马车,马没了,轮子也突然散架了。
魏敏像饥饿的老鼠,在空荡荡的仓库里来回奔跑!
“美国……儿子……美国,儿子儿子儿子……”
她像独自行走在乌云翻滚的旷野,她要去寻找两个人,一个
是丈夫,一个是儿子,丈夫离开她了,儿子也正以另一种方式离
开她!
她牵起儿子的手:“儿子,我该怎么办,我该不该把你送给
别人,送到美国。要把你送到美国,先把你送给别人!”
“我是要一个酣睡不醒的儿子,还是要一个活泼的却不知我
是谁的儿子?小峰,妈妈该怎么办?”
在魏敏彻夜失眠的时刻,思坤夫妇也在召开家庭会议。
自从得到美国朋友的电话,要带小峰到美国治疗的消息后,
胡霞就动了心思,她明白现在的魏敏已无力再为小峰做什么了,
家里的那对双胞胎,已将她的同学拉进了因病至贫的行列了。
“我们收养小峰吧!我们陪他到美国治病,给他最好的治疗,
然后把他培养成优秀的音乐家!”胡霞对丈夫思坤说。
“魏敏不会同意的!她对小峰多么关心,她流了多少泪!”
“可现实是,她已无力再救自己的儿子了,她身后还有一对
病重的双胞胎,来北京的钱也是同事们捐的!”
“可我怀疑,她不会舍得!”
夫妇俩一夜未睡,反复想着同一个问题。天还没亮,胡霞就要
去医院,丈夫阻止了她。“不要太激动,你会吓坏魏敏的!”
东升的太阳火红地照在窗子上,魏敏向外望着,她要对胡霞
夫妇提出,希望他们收养小峰,救救小峰,给小峰健康幸福的人
生!她生了小峰,却再也帮助不了小峰了!
她回过身来,坐在小峰的床边,拉起小峰的手:“小峰,如
果妈妈不得不和你告别,你不要怪妈妈狠心,妈妈为你好,妈妈
已无能为力了!妈妈永远爱你!”
胡霞推门进来了,一夜未眠,胡霞的眼睛也肿了。胡霞笑着拉
起魏敏的手:“终于有好消息了!”
魏敏点了点头。“可我,哪有条件去美国给小峰治病!”
“是啊,我和思坤想到这事了,如果,如果,魏敏,如果我
说错了你可别生气!”
魏敏酸楚地看着激动的胡霞。
“如果我们收养小峰,我们陪小峰到美国治病……培养小峰
……成音乐家……”
没能坚持到胡霞说完,魏敏转身伏在墙上呜呜地哭了。她几个
小时来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让胡霞夫妇收养小峰,可她们主动提
出了,她又悲痛又庆幸地颠狂着,不知道泪水是什么滋味了。
看到魏敏如此激烈的反应,胡霞感觉自己的话太唐突了。“对
不起!”
哭够了的魏敏努力平衡着心情,转过身来握起胡霞的手:
“谢谢你们,小峰跟着你们,是小峰的福气!从现在起,你们就

89
是小峰的爸妈了!”
胡霞高兴得眼睛湿了。“你同意了!太好了!我马上告诉思
坤!”
接到胡霞的电话,思坤激动地走进来,握着魏敏的手,一句
话也说不出了,只是默默地点头。
小峰要去美国治疗了,思坤和胡霞一起去。魏敏有再多的不舍,
也不得不和小峰分开了。魏敏和胡霞分别坐在病床的两侧,两位母
亲各牵着小峰的一只手。魏敏向胡霞讲着小峰的一些爱好和习惯。
“小峰喜欢吃削了皮的黄瓜,喜欢喝红枣稀饭,喜欢下雨天
打着伞在外面走,喜欢贝多芬的《月光曲》,喜欢……”魏敏边说
边流泪,可还是继续说着,她觉得只有把小峰的所有习性都告诉
胡霞,才能真正将小峰送给胡霞。
“小峰喜欢妈妈穿红色的衣服,喜欢吃糖葫芦……”魏敏想
起了车祸时在车里发现的两串半糖葫芦,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
魏敏坐上了返回的火车。她将对同事或朋友们说:“小峰不在
了!”
这是多么残忍的谎言!多么无奈的欺骗!可她欺骗的不是别
人,而是自己!
她将用一生掩盖这个谎言,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为小峰辛苦
付出的胡霞夫妇。他们去了美国,不知将在美国呆多久,也不知会
不会回来。
胡霞曾说,如果对小峰有利,他们也许会定居在美国。
世界如此之大,魏敏只需要一个能让自己和一对双胞胎容身
的蜗牛壳!
魏敏坐在靠窗的座上,想着这些辛酸的事情,泪止不住地流
着。
对面坐着一位男子,好奇地看着魏敏,她根本就没在意任何
人。忧伤遮住了她的双眼。
在这寂寞漫长的旅途上,那男子就这样无声地看着悲伤的女
人,他猜想,她也许是为丈夫,也许是为孩子,也许是为自己!
“但是,什么样的悲伤能让她泪水流一路呢?”
乘客上来又下去,这位忧伤的妇女一直没动。
“她不会错过车站吧!”
火车一路南行,又东行。
寂寞的男子始终没敢和魏敏说一句话。还是应了那句话:如果
怕寂寞,下辈子做筷子吧!
魏敏从同事家接回了小宝小贝。谁都知道,天才的小峰在北京
去世了!
为了给孩子们治病、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起居,魏敏辞去了大学
音乐教授的职务,她要接收一些家教,教授孩子们学钢琴。这样时
间自主,收入能更多些。
有人说张初和小峰的去世,魏敏思维混乱了!
有人说魏敏太天真,专家判断没有希望的病,她偏偏固执地
砸上自己的前途!

90
也有人说:你不是她,就别评论她!

十九、
无限的我们,是渺小的

有限的我们,是尖刻的

监狱外的几十亩空地,一直等待着房地产商的青睐。可是凤挨
凤,猪挨猪,谁也不想与杀人犯、强奸犯隔窗相望。所以,这地方
一直草长蚊飞、鼠跳蛇舞。植树的季节到了,在铁丝网的严密围封
下,我们来这里挖一米深的树坑。我喜欢这劳动,至少能呼吸新鲜
的空气,也能看到铁丝网以外的视野。远远的望到汽车在跑,村庄、
山脉、天际线在阳光下蒸腾着朦胧的水汽……原来,监狱外的生活
是这么广阔!
两辆警车从笔直的大道上开过来。我早已忘记这条大道了,当
时我是那么惊心动魄地被运到这地方,从此开始了四方围墙的生
活。而今,望望来时的路,竟也那么笔直、树木竟也那么挺拔,风
景那么潇洒。
“又有新鲜货到了!”
听到这话,许多人好奇地直起腰望着,站在坑里的犯人也像
田鼠似的抬起头,透过枯草向警车方向张望。
警察持枪,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带着手铐脚镣的高大威武
的男人,那男子站在地上,定定地左右望望,像发现老熟人似的 ,
向我们举了举双手,手铐反射着银亮的太阳光,在狱警的催促下 ,
一步一步坚实地向监狱走去。
“是狮头!”中原狼说
中原狼和我负责一个树坑。
“连环杀手,同性恋。”
“难道就是碎尸的?记得报导的杀手很瘦,弱不禁风、寡言少
语的!”
“十年的铁窗,让他更像犯人了!”
他挪动着庞大的身躯,跟随着警察一步步向院子里走去,边
走边向我们这些即将是同监的狱友们招手微笑着。
我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因为我看到希特勒正暗自看着我笑着。
列队回监狱时,希特勒悄悄地对我说:“为了让你的生活更
灿烂,给你换个有趣的狱友!”
“他妈的!”我暗自骂到。
“据说在原监狱,他能让半个监狱的帅哥暴菊!”希特勒窃
笑着,我能听到他牙齿的碰撞声。
真想一铁锹拍死他!
“书本”端着自己的用品走了,还装出舍不得的样子,想和
我来个拥抱或至少握手言别,我哪里有兴致,正思考如何应对那
个暴菊专家呢!

91
果然,他像逛超市似的在狱警的带领下向我的监房走来,一
路上左看看、右瞧瞧,对小帅哥挤眉弄眼,狂飞秋波,把半个监狱
的人吓得心率加快、血压上升。
狱警在我监房门口站住了。
“进去!”狱警命令着!
“狮头”像一面高大的墙静静站在铁棂外,开心地向里望着,
仿佛不是来蹲监狱,而是到朋友家参加丰盛的晚宴似的。手里还端
着个脸盆,脸盆里放着牙膏、牙刷和毛巾。
“小点心!你好!”
我对他给我的名字相当气愤,没有理他。
狮头吹了声口哨,吹的响亮极了。他放下脸盆,像一只大黑熊
似的趴在铁棂上,向对面张望着。对面监狱里的狱友们,都像看凶
恶的狮子似的。
“小妞,我爱死你了!”他突然冲斜对过监房里的一位刚刚
十八岁的小男生喊到。那小男生吓得趴到床上,装睡去了。
他丑陋而肥大的腰身,在铁棂前扭动着,这位一米八的个头,
二百多斤重的怪物,的确是监狱里培养的奇迹。十年前报导的那位
又瘦又弱的连环杀手,曾给人一种阴郁、柔软却又狠毒的印象,而
今天的连环杀手似乎已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开朗、强硬又
激情似火!
我惊慌地坐在凳子上看书,其实,我一个字也没读进去,不
得不承认,我极度恐慌和害怕,怕这个狮子扑向我,不是怕失身 ,
当然也怕失身,更怕心碎。
我得和这个家伙斗智斗勇!我可不能当他的小点心!
“今晚咱俩洞房花烛啊,小点心!”
我抬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听说希特勒爱看金瓶梅,难道你也在看金瓶梅?从了我,
我可比金瓶梅更丰富多彩!小点心!”
“别叫我小点心!”我愤怒地抗议着。
“噢,小乖乖,我喜欢死了,简直就是新婚第一夜小新娘子
调情,小乖乖,呆会我爽死你!”
“你敢靠近我,我扭断你的男根!”我合上书,忽地站起来,
心紧张的嘣嘣狂跳。
“哟哟哟!吓死我了!”他夸张地做出吃惊受怕的样子,那
一脸的肥肉堆在一起,像刚刚引产下来的带着厚厚胎脂的死婴,
丑死了。
“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软硬不吃的狮头!小香菜,麻省的,
还理工的,还博士,今晚,我得尝鲜你的小菊菊了。只要你不是蛹
子,蝶化不成美丽的小蝴蝶,你就飞不出这铁棂了!你的小裤裤
就得为我退下来,你的小屁屁就得为我翘翘了!”他说着,舌头
在嘴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那一刻,如果我手里有把刀子,真会捅
他一刀,哪怕再蹲十年、二十年!
“你敢!你试试!”我气得头皮发炸,心想,我有一场你死
我活的搏斗了!

92
“瞧这小绣拳握的,又白又可爱,来,给我这里来一下!”
他撩起肚皮上的衣服,露出白白的多毛的鼓鼓的皮肉。“来,小亲
亲,这里也来一下!”他转过身,退下裤子,露出又白又肥的屁
股!还得意地向我扭了扭屁股。
我真后悔没能练得一身武功,真后悔没进少林寺或武当山,
真希望有李连杰、甄子丹的本事,让这家伙断骨裂筋!
“熄灯时就是咱俩的良辰美景,对不对?小亲亲!”
“我发誓,你敢碰我,我真给你扭断!”
“天纳,就不能来点新鲜的?我听着太俗套了!至少有百八
十人这样说过了!难道麻省理工也那么土老帽?”
我真真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其它监房里的囚徒们阴阳怪气地笑了,吹口哨的、唱黄色小调
的、喊着上妓女的响成一团,仿佛在给狮头鼓劲喝彩!
这时,监狱的照明灯啪地灭了!
“嗷……嚎……”
狮头狂喜的叫喊声像飓风席卷着整个监狱!

魏敏请木工特地为两个孩子做了辆推车。现在小宝小贝的两腿
完全瘫痪了,根本没有着地的能力。清晨,太阳热热地照着,魏敏
要带着一双儿女去中医院看病。她先把推车扛到楼下,再分别把小
宝小贝背到楼下,好心的邻居们帮忙扶着孩子。
长长的木制推车里,小宝小贝相对坐着,中间隔着一块小木
板。魏敏推着车子,往中医院走去。推车太大,进不了公交车,也
坐不起出租车,步行成了魏敏母子的唯一通行方式。从家到中医院
有十里的路程,每天,魏敏早早地就推着孩子上路。过天桥,走胡
同,穿过坑坑洼洼的建筑工地。到了中医院,挂上专家号已是中午
时间。她为孩子们买了中餐,侍候孩子吃喝。疲累的她伏在推车的
木缘上睡着了。小宝小贝非常懂事,打着手势,不出一点声息,怕
干扰妈妈午睡。医院的大院里,就医的人走来走去,时常有婴孩的
哭闹声,小宝小贝总是示意阿姨把哭闹的孩子抱的远点,以免影
响妈妈睡觉。
睡醒了的魏敏看了看表。“怎么不叫我,快到点了!”
小宝指着门诊楼前的钟表,说:“不到呢,还差这么一
段!”
魏敏笑着摸了摸两个孩的头,说:“走,咱更上一层楼
去!”推着两个孩子进了门诊大楼。
门诊大楼的电梯处总是人满为患,魏敏推着两个孩子在人群
里等着。电梯开了,里面的人像出笼的鸟似的飞出来,魏敏的推车
很重,她还没来得及推进去,电梯里已挤满了人。连续三次,她们
只能等在电梯门口。
电梯再次打开时,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帮助魏敏把车子推
了进去。魏敏还没来得及感谢,面向扶手坐着的小贝及时地表达了
妈妈的心情:“谢谢,叔叔!”
魏敏也满含谢意地看了医生一眼。医生愣住了,这位漂亮的中

93
年妈妈就是火车上一路从北京哭到青岛的女人!
他惊奇地看着魏敏,魏敏却一点也不记得他!
电梯的门开了,中年医生赶忙帮魏敏拉出了木车。魏敏站在走
廊里左右望着,不知该往哪里走。
“请问?你找谁?”中年医生问道。
“我挂的李教授的门诊!”
“李教授在这里!”中年医生帮助推着小车,向东走去。拐进
李教授的门诊间里。
魏敏递上挂号单和两个孩子的病历。李教授翻看着孩子的病历,
大体就断定了孩子的病情。李教授为两个孩子检查着。中年医生帮
着把小宝小贝抱到诊断床上,李教授以为他是病人的亲戚,魏敏
则以为他是这科的大夫。李教授便问他:“这俩孩子去了不少医院
啊,检查的单据都带了吗?”
刘医生冲魏敏笑了笑,魏敏马上回答:“都在这!”
魏敏便把在北京做的各种单子或拍的片子,放在李教授的桌
子上。
“刘医生,你很明白这种病的顽固性!”
刘医生刚刚翻看了两个孩子的病例,便回答到:“您是指重
症肌无力吗?”
“也许没那么简单,比重症肌无力复杂的多了。北京的专家不
是也同意这种说法吗?今后该怎么做,我想……”李教授看了看
两个活泼的孩子,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吞吞吐吐地说了句:
“你们,你们应该是非常清楚了。”
李教授在厚厚的病例上续写着他的诊断记录,基本上是复述
别人的结果和证据。最后只给两个孩子开了些营养神经的药。
魏敏生气地推着孩子出来了。跑这么远的路程,当然不是为了
让这个笨蛋温习一遍病情的。
“我猜,你对李教授的诊断并不满意!”刘医生试探地问魏
敏。走廊里,魏敏推着两个孩子,并没发现后面跟着的刘医生。
“当然,他并没认真分析病情,仅仅是读了读其他医生的记
录!”
“你说的很对,我叫刘博,您放心让我对孩子做进一步的检
查吗?”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来就是看病的!”
刘博帮着推着两个孩子,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刘博的办公室干净整洁,公文包立在桌子上,车钥匙放在公
文包的旁边。他急忙将包和钥匙放到窗台上。抱歉地说:“今天本
不值班,有点事过来,正巧遇到了你们,你看,这办公室还没打
扫呢?”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先不要说谢,希望能帮上忙!”
刘医生便把魏敏带来的片子,放在阅片机上认真地检查,观
看着、分析着,又看了许多化验的单据,他建议再做个血样化验,
看看这一段时间来有什么大的变化。

94
“有希望吗?”魏敏问到。
“不失望就是有希望,您说是吧。病例上记载从北京治疗是两
个月前的事,这两个月来病情并没有进展,是不是?”
“对啊?如果根据当时的推断,他们的病情似乎蔓延的非常
快似的!”
魏敏发现这位刘医生很细心,分析的也很有道理。
“没有进展也肯定有原因的,如果能找到这方面的原因就会
为治疗提供依据。”
魏敏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在理,但从推理上又觉得可行。自己
带着两个孩子来,本身就是试探。
“现在,超声基因芯片和血液磁化技术已开始应用,运用基因
芯片技术通过穴位渗透入病灶,同时进行的血液磁化,刺激神经细
胞的重新生长, 恢复肌神经的传导功能。我想,用针灸、理疗等配合
着进行,也许是可行的方法。我是不是说得太复杂了?”
从北到南,没有一位医生曾给魏敏一个可行的治疗方案,听到
刘博的方法,魏敏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太谢谢您了!”
“不要谢,我可没打包票能有什么效果,只是想尝试一下!”
“不尝试,怎么能知道行不行?”魏敏鼓励刘医生,也鼓励两
个孩子,其实也是在鼓励自己。
“那就先去化验血吧?”刘博说着开完了化验单,并递给魏敏 :
“要明天才能出结果!”
“好的!今天没白跑,是不是孩子们?”
小宝小贝开心地相互鼓掌庆祝。
魏敏推着小推车出了刘医生办公室的门,刘医生好奇地问:
“你们怎么来的?”
魏敏高兴地回头说到:“一路欣赏着风光来的!”
抽完了血,魏敏推着两个孩子下了电梯,从大厅的专家广告
栏前走过,小贝一眼看到了刘博医生的简介。“妈妈,快看!”
广告栏里,刘博灿烂地笑着,原来他是神经内科的博士,现
年 35 岁。
魏敏推着两个孩子出了门诊楼,向院外走去。
门诊楼上,刘博站在窗前,正好看到魏敏推着孩子的背影。刘
博奇怪,除非他们住的很近,不然那巨大的木推车怎么能放进车
里?
魏敏推着孩子们大踏步在往回走着。十里地的路程呢?有她走
的。
太阳慢慢地落下去了,下班时间,路上行人车辆特别多。刘博
的车堵在了十字路口。从后视镜里,他突然发现了那辆奇特的木推
车。魏敏健步推着,原来,她已步行了一个多小时了。
刘博一直看着魏敏推着车子走来,忘记了开车。后面的车笛抗
议地响起来。他才启动车子,驶过了红绿灯,他把车停在路边,想
载他们一程或送他们回家,可人群中,他突然失去了目标,再也
找不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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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请把一切泡沫似的光环,拿走

请把一切浮躁的赞誉,拿走

让我退到尽乎苍白的纯朴中

退到原始的寂静里

“吉时到,小青豆,你准备好了吗?”黑暗中,狮头嬉皮笑
脸地冲我过来。
“你敢靠近我,我发誓咬烂你的耳朵!”我恶狠狠地说。
“咬啊,小亲亲,咬啊!咬遍我的全身!”
狮头一下把我推到墙上,使劲握着我的手腕,身体挤到我身
上。我像被一只巨大的螃蟹夹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我正想怎么样反
抗他,他伏在我耳边悄悄说:“‘天皇六 O’是我哥们,明白了
吗?你装得像点,希特勒正从录相里等着听声音呢!”
我立刻明白了,瞬间有了解放的感觉,这感觉真他妈太妙了。
我和狮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表演得微妙微肖。
“来,宝贝,别惹我发脾气!”
“你混蛋,看我不撕了你!”
“撕啊,撕啊,这小屁股不错吗,安静,放松……”
“啊……”他把我的头按在被子上,我发出了沉闷的惨叫声。
“放松……小香菜……”
我伏在被子上差点笑出来,真是一出绝妙的床戏!

值班室里,希特勒兴趣十足地观赏着显示屏上监狱的长廊。因
为夜晚的灯关掉了,只能看到悠悠的亮亮的地面。声音依然能清晰
传出来。我和狮头的绝妙表演,又把他带回到五岁时大杂院里的恐
怖情景,那女人的歇斯底里的叫声和我与狮头的调笑,让他兴奋
不已。他想象着小昭君,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下体,他突然有了冲
动的感觉,可是,那感觉像和煦的春风,瞬间吹拂过去,无影无
声地消失了。
狮头告诉我,第二天走路得夹着屁股走,不然希特勒会怀疑
的。
奶奶的,什么事!
列队、点名,囚徒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了工厂。我夹着屁股
一扭一扭地从希特勒身边走过时,他悄悄问我:“新婚之夜,酥
骨稍魂吧!”
“报告王监狱长,是,也不是!”
希特勒哈哈大笑,这是我入狱以来第一次听到他爽心的笑声!
狮头是新的工头,监督我们的工作。他摇来晃去地围着十八岁
小青年转悠,搞得那“小十八”表情像尿急似的。

96
挨到“小十八”去放茅了。他还没来得及关上厕所的门,狮头
就堵了进去。“小十八”没来得及叫喊,他捂住他的嘴,像扭鸡脖
子似的弯下了他的腰,扯掉了他的裤子。一只手把“小十八”的头
往墙上压去,挤得他的脸快成了标本了,想叫也叫不出声了。
狮头鸡奸了那位十八岁的男孩,男孩哭得像失身的少女似的,
显然,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哆嗦像筛糠,
任大家怎么安抚都平静不下来。
狮头却像拉了泡屎似的,轻松自在地走来走去,骄傲地搜寻
着下一个猎物。他真像个怪物似的看着他的同类,人人都怕他,不
但怕他的力量,更怕他兽性的野蛮!据说,当年他肢解个人,像
肢解个玩具似的那么从容。
不一会,那王八蛋像下蛋的母鸡似的,倒在纸板上打起了酣。
我走过去轻轻把“小十八”抱在怀里,我们同是受害者,应
该有共同语言,他在我肩头哭的更厉害了。不知是他哆嗦还是我哆
嗦,我们俩好像都很冷!
吃饭的时候,趁狱警不注意,我抢先把菜里唯一的肉片夹给
狮头,“小十八”也急忙向我学习,狮头很不屑地吃着,不满地
抬头看看四周,他看到谁,谁就赶忙把碗里的肉片送过来,不然 ,
真怕有被肢解的可能。
狮头在这里的前两天,就奠定了霸主的地位,享受了“天皇
六 O” 没有享受过的尊严和待遇。
人是怕孤独的动物,即便是一监之霸的狮头。晚上,回到我们
狭小的新房,我便是狮头唯一的说话对象。我总是有书可以对话,
总是依靠静思保持心理的平衡。像狮头这样的怪物便离不开语言,
离不开听众。他告诉我说:“我以前是一个极度孤僻和离群的人,
甚至远离暴力。”
“别扯了,你是连环杀手,怎么还能远离暴力?”我笑着说。
他笑了笑,用肥厚的手抚摸了一下光秃秃的头皮,神秘兮兮
地看着我:“你也相信我连环?”
我合上书,静静地看着他得意的表情。他仿佛很陶醉“连环杀
手”的称号,又好像在嘲笑相信这些传说的人。
“我现在一周说的话,比过去一年说的都多。麻绳,监狱会改
造人!”
“也许你在监狱里才迎来身体和性格的成熟期。”
仿佛我的话给他启发,他躺在床上思索着。
我又坐在墙角看书,他突然坐起来问我。“那屌书有什么?和
我说话!”
我赶忙合上书,交叠起两腿,后背依到墙上。尽管他说的话,
我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但我还得认真地听。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欠‘天皇六 O’和黑老大的人情,我
爹娘的都不欠!”他端坐在床上,双手攀着上床的床缘。“世界上
有聪明的人,我和‘天皇六 O’都是。我不认为狱警比我们聪明,
更不认为比我们勇敢、也不比我们遵章守纪!如果天下真存在着公
平,大街上至少四分之一的人应该关进监狱!”

97
我静静地听着,微微点点头。
“世界上有五十多亿人。这世界上有五十多亿大象吗?有五十
多亿狮子吗,有五十多亿老虎吗?有五十多亿大熊猫吗?显然,
人,太多了!这么多人,密密麻麻挤在地球上,太他妈不公平了。
地球是万物的地球,不是人自己的地球。自然是有神力的,2006 年
的印尼海啸,瞬间死了近三十万!火山爆发、泥石流、海啸、台风、
洪水等突发事件,都是自然这只神奇之手平衡着地球上的生物!”
“有道理!你的理论?”
“不是!是‘天皇六 O’说的!”
我笑了,从他一张口说,我就感觉是“天皇六 O”的。
“‘天皇六 O’说:宇宙之神选择谁来当救他的狙击手,一
定有它的道理。我告诉你麻绳,我不是连环杀手,但我的确罪大恶
极。我被选中,是被黑老大选中,不是被什么棘龙查尔斯选中。黑
老大把许多兄弟的罪恶加在我头上,反正我已是终身监禁了,总
不能下一辈子也监禁吧。”
“你欠‘天皇六 O’和黑老大什么人情?”
“天机不可泄露!我们的事,你不懂!”
我笑了笑,没再理他。
“哈哈……也没他妈的什么不能说的。那时,我十二岁,我家
和黑老大住邻居,我被一个混混给上了,屁股眼在医院里缝了好
几针。那时黑老大还不够气势,但还是把那混混痛打致残。当时在
病床上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报答黑老大!”
“黑老大还很有英雄气的!”
“操,哪里是英雄气,那混混瞎眼了,也想上他,没想到反
被黑老大 收 拾 了,也就是从那时,黑老大 尝到了 拳头的 好处 …
…”
“你被冠上那么多恶名,也不在乎,那你是活菩萨了!”
“在这地方,名字越恶越自在!其实,在外面也一样!”
我真不知说什么好,静静地看着他,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句
话。
“我第一次出手,就被‘天皇六 O’发现了。我用一个塑料袋
装着战利品出门,有一断骨头扎破了塑料袋,一些红色液体就顺
着流了下来。他发现了我,奇怪地看着我。‘回去换个袋子!’他
对我低声说。我听了他的话,回去换了袋子。然后就出来。‘向东走,
别向西走。’他太聪明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天东边有一场露天
音乐会,疯狂的年轻人像服了摇头丸似的,不要说你背一个袋子 ,
即便你拉一车的骨头肉,也不会有人在意。人,相信吧,绝大部分
都是废物。”
“你就背着死人从人群里走过?”
他向我伸了伸大拇指,说:“你果然比‘天皇六 O’聪明。那
不是人,是一头死猪,本来打算捡了头死猪,弄点肉卖钱的,但
发现肉已臭了,只好到公园里埋掉!”
“关于我和‘天皇六 O’的传说很多,我们这种人,就像爱
迪生、拿破仑或爱因斯坦一样,没有人能理解我们,我们也不会让

98
世人理解。‘连环杀手’?屁话,根本是愚蠢的定义。人们只会自
己吓唬自己,把故事写得惊悚恐怖,连作者都被自己得故事吓的
尿裤子。人和人、事和事根本没一点连环性。杀人!我真有那么多仇
恨吗?没有!许多人的动作都神话般堆到我头上了。心脏病突然发
作、脑溢血死亡、天然气泄漏爆炸……现在不需要白刀子和红刀子
了!他们查到的,也仅仅是摧花而已。摧花倒是有的,我喜欢摧花,
本来长着那玩意就是让摧的。被摧的人是幸运的,绝对的小皇后。
宇宙选择了我,我又选择了他,难道这不是幸运吗?”
“你目标是多少?”
“那些屌塞的只问我:你杀了多少?”狮头把两手掌交叉到
后脑勺上,看了看头顶上的床板,说:“你得问黑老大,他要往
我头上按多少?反正我是铁定把牢底坐穿的人,随便怎么武装我 ,
我没有在乎的必要了!”
“黑老大是什么人?”
“狮群里有狮王,虎群里有虎王,蜂群里有蜂王,他就是那
王,加上两个字就是‘王八蛋’!”
我心中的黑洞慢慢扩大了,无限可能地吞噬着希望!
“知道我为什么被转到这里来吗?”
我摇了摇头。
“我和‘天皇六 O’的越狱差点成功!”他惊喜地呲着牙,
笑得皱纹整齐地排列着。“那些鸟人怕了!”
我装作佩服地点点头。
“‘ 天 皇 六 O’ 说 你 会 看 面 相 , 怎 么 还 不 把 你 看 到 的 告 诉
我?”
我暗自叫苦,这比考试还严酷。如果我说错了,就会引他反感。
反感是他的天敌。
“你信‘天皇六 O’但未必信我!”
“相信你,说吧!”
“我说你面有苦色,你会不会扁我?”我话音刚落,一声惨
烈的狼嚎般的叫声划过沉寂的夜空。骇得狮头翻身跳下了床。

二十一、
所谓法

不过是一群相互承认相互保障人的磁场

所谓贫穷

不过是装饰在平民房屋上的月光

魏老师第二天推着小宝小贝赶到刘医生办公室。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刘医生问。
“第五花园小区。”

99
“距这里有十里地呢?”
“刘医生数学不错!”魏敏故作轻松地说。
“你推着车子要走两个小时吧?”
“锻炼身体!”
刘医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有感动、有叹息、有无奈。如果
说行走范围就是你的世界,那这位年轻的母亲,只能推着木车行
走吗?
刘医生的前妻和他离婚的理由似乎也说不清楚,但还是绝然
地离开了他。刘医生读了几年的博士,清贫、辛苦,一直娇生惯养
的妻子受不了清苦的生活。她怎么说来着?“房子不够大,车子太
低级,往商场的停车场一放都不好意思在车边站着。家里雇不起佣
人,衣服还得自己洗。孩子不敢生,一是没保姆侍候,二是无钱保
养体形!”她嫁给一位高龄的地产商了。那地产商果然豪气,娶她
那天清一色宝马,她从头到脚环佩叮当、流光溢彩,据说单是那一
身珠宝就上百万。刘医生曾在街头遇到过前妻,她那光彩的样子不
输大牌的影视明星。
刘医生一度害怕了婚姻,更怕了女人!
当时魏敏一路从北京哭到青岛,坐在对面的刘医生就设想过
自己的妻子会为什么流泪?也许她只会为变老的容颜、早生的白发
或走形的身材哭泣!现在,魏敏如此不疲地天天步行二十里路为
孩子们治病,让刘医生感动肺腑,拿着听诊器的手微微地颤抖。
刘医生查看了检查的结果,决定给两个孩子针灸刺激穴位,
然后配合血液磁化理疗。
小宝小贝并行趴在两张诊断床上,刘医生给他们每条腿扎了
二十多针,两个人共八十多针。然后用几个神灯进行照射理疗。小
宝小贝在热光的照射下慢慢睡着了。魏敏守在他们旁边,用笔悄悄
记下了每个针灸的位置。她想,多记录,也许能找到治疗的规律或
捷径。
理疗室的病人很多,刘医生的门诊排了长长的队伍。五十分钟
后,刘医生在他们的腿下放置了磁疗电极片,电极接到一个仪器
上,打开开关,调整好数据,小宝小贝便感到一股热浪慢慢地从
电极片处散开了。
“什么感觉?小朋友们?”
“有点热。”小贝说。
“还有点麻!”小宝补充道。
“我加大点压力,麻得受不了的时候告诉我。”
刘医生正在给小宝小贝设定仪器上的指数,有朋友在门口叫
他,魏敏听着声音熟悉,回过身来,果然是大学的同事,教物理
的张教授。
“张教授,你好!”
“魏老师好,我来找刘医生有点事。”
大家站着闲聊了几句,刘医生设定好数据后,便和张教授离
开了。
张教授是来请刘医生出门会诊病人的。刘医生换上生活装,随

100
张教授向停车场走去。
“魏敏也是你们大学的教师?”刘医生好奇地问。
“现在不是了,辞职有一段时间了。”
“为孩子治病吗?”
“也许吧!她有一个儿子,非常优秀,得了钢琴大赛第一名,
后来发生车祸,魏老师的丈夫当场去世,儿子植物人,也在北京
去世了!”
刘医生一手扶着车门,惊讶得忘记上车了。原来,她一路哭着
从北京回来,是为了丈夫和儿子。
“老天想折磨人,有的是办法!”张教授启动了车子,“当
时,多少人羡慕他们的家庭,夫妇都是大学教师,三个孩子,孩
子们还很优秀,谁知道老天爷转眼间就变脸了!听说她现在靠家
教钢琴为生!”张教授继续介绍。
张教授开着车子驶出了停车场,向人来人往的街道开去。突然,
刘医生看到了魏老师,他急忙摇下玻璃窗,可等车子驶近时才发
现,那女子并非是魏老师。
刘医生自己也笑了。
刚刚晴朗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闪电携着雨水,声
势浩荡、铺天盖地落了下来。瞬间大街上的人们像鸟归穴似的跑得
没了踪影。早上出来时天气晴好,魏老师并没有带雨具,她推着两
个孩子往站牌下挤去。小雨临时躲一躲可以,可风斜吹着飘泊的雨
丝,纵然再大的雨檐,也会淋成落汤鸡。
挤在广告牌下的几个年轻人,坐公交车走了。
躲在广告牌下的魏老师焦急地等待着,盼着雨水停下来。
离回家还有很远很远的路程。
小贝哭着问妈妈:“妈,什么时候雨停啊,我好冷!”小贝
上下牙齿打着颤颤,浑身哆嗦着。
小宝也满怀期望地看着妈妈。
又一个闪电劈下来,随后惊雷滚滚而至。
暴雨厚积薄发、肆无忌惮、含怨带怒地倾泄而下,好像没有停
歇的时候。
“比刚才又大了?”一位刚刚下公交车的乘客对同伴说。那乘
客雨伞的雨水滴到了小贝的头上。小宝生气地喊到:“唉,把伞举
的远点!”
撑伞的女子赶忙转了伞的角度。
公交车来了,除了他们母子,其他人全被公交车拉走了。
魏老师正考虑丢弃木推车,带着两个孩子打出租车回家,可
小宝不同意。“不行,妈妈,推车会被人偷走的!”
雨好大,刘医生的车刷子不停地刷着,前方依然白茫茫一片。
突然,刘医生看到车站牌下一个人和一辆推车,车上坐着两
个小孩子。在这个城市里,除了魏老师一家,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他紧急刹车,地上的积水已漫过了皮鞋,刘医生走到他们母子前
面。“快,我送你们回家!”
刘医生抱着小宝,魏老师抱着小贝,把他们放进了车里。刘医

101
生打开后备箱,刘医生和魏老师抬着推车,想横进后备箱里,可
怎么也放不进去。刘医生拉开工具箱,取出链子锁,推着小推车往
旁边的花坛走去,他把小推车和花坛的铁棂子锁在一起了。”
刘医生启动了车子。小宝赞赏地说:“刘叔叔,你真聪明!”
“比小偷聪明一点点!”
小宝看了一眼妈妈,两人都笑了。小贝缩在妈妈怀里,一直哆
嗦不已。魏老师不时摸摸女儿的头,担心她感冒。
车停在魏老师家的单元门口,两人各背着小宝小贝上了三楼。
小贝发烧了,刘医生赶忙帮着给物理降温,指导着吃了感冒药,
小贝慢慢睡着了。
刘医生告别时,魏敏才来得及说句:“谢谢你!”
“别客气!”
刘医生慢慢下楼了。雨依然紧一阵松一阵地下着。生活也像这
天气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让你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刘医生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头依
在后背上,听着雨滴啪啪地打在车顶上。妻子离开的那天,也是这
样的大雨,雨水紧一阵松一阵的。因为生日没得到想要的 LV 包,
她愤怒地跑了出去。刘医生开车追寻着,可没有她的踪影。不久,
刘医生接到了一个男子的电话,要他尽快办理离婚手续,因为他
们的婚期都订好了。
从此,刘医生再也没和前妻交谈过。
突然,一辆 120 车呼啸着开过来,车正停在魏老师家的单元
门口。刘医生本能地以为是某位老人病了。可是,不一会,魏老师
跟随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了出来。
刘医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下车想看看究竟时,救护车又
呼啸着开走了。
刘医生开动车子,紧随救护车而去。

随着那声狼嚎般的叫声,监狱的灯突然亮如白昼,警铃大作。
和十八岁小伙子同在一监房的菜板,满脸鲜血地站在铁棂前哀嚎
着。“杀人了!杀人了!”
狱警们蜂涌而入。“谁也不许动!”
“快通知狱医!”
“担架、担架!”
狱警们七手八脚地把“小十八”从第二层床上拉下来,放到
担架上,飞快地向医务室跑去。
菜板惊魂未定地哀嚎着。“闭嘴!洗洗你的脏脸!”
“我害怕!”
“再叫喊就关你黑屋子!”
原来,那位被鸡奸了的“小十八”躺到床上,用刀片切断了
血管,熄灯后,那血从上床流到下床的菜板的脸上,菜板不明所
以,当闻到一股血腥味后,吓得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狮头像看小品似的兴趣十足。似乎发生的一切也与他无关,似
乎他更喜欢欣赏血淋淋的场面。

102
“天皇六 O”的理论是喝人的血补充能量,难道他也接受他
的理论?
我感觉恐怖、窒息!因恐怖而窒息!
他看到面色苍白的我,奇怪地问:“病了?”
我慌忙地摇了摇头。
“没见过死人?”
我点了点头。如果再不让他猜对,他肯定会给我一巴掌。
“全体注意!”监狱里的喇叭突然喊了起来。
几位狱警列队走了过来。
打开了我们监房的门。“787979 号,起立!”
狮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主动伸出双手,铐上手铐,向外
走去。迈出铁棂时,告诉我:“你看的他妈的真准!”向我挤了挤
眼,像情人飞眉眼似的,从容且骄傲地走了。
“小十八”幸好发现的早,保住了性命。
我几乎一夜未眠,一夜未眠的绝不是我自己。我听到好多监房
在切切私语。“他妈的,简直是羊群里放了只狮子!”我隔壁的狱
友骂道。
“你看的他妈的真准!”我一直在回忆他送给我的最后的话。
“你看的他妈的真准!”
“你看的他妈的真准!”
“你看的他妈的真准!”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突然想起曾给他看过面相。我最后是怎么说
的来:“我说你面有苦色,你会不会扁我?”我纯是胡说八道和
他周旋,没想到竟一言中的。他要在黑屋子里关上十五天了。
狮头来了才两天,我们就像判了死刑并要逐个地执行似的。
第二天,整个监狱笼罩着阴郁的气氛。发生了这事,希特勒的
管理更加严酷了。搜监更加频繁。谁给那小伙子提供的刀片,希特
勒一定要找出原凶,要严惩原凶。
不知谁告诉希特勒我曾拥抱过“小十八”,我又被狮头“洞
房花烛”过,有着和“小十八”同样的爱恨情仇,所以,理所应
当是我给的刀片!
岂有他妈的此理!
希特勒把我召去,他要单独会会我。帅气十足的他绝不让下属
目睹他的残酷和狰狞。无论他使尽什么手段,我决不屈打成招。刀
片这东西监狱里不少,平时搜监时大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刀
片这玩意用处极大,刮胡子、削指甲、削苹果,至于切血管还是我
入狱几年来的第一次。
我肌肉酸痛地躺在床上,独自享受着监房,感觉生活竟也那
么美好了!
亲爱的读者,监狱呆久了,我必定用监狱的推理思考人生。独
自躺在这里,今夜,再不会有暴力等着你,再不会有同室的人骚
扰你,这房间是你的,这想象也完全是你的了!
我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原来我一直昏迷着,希特勒有一拳

103
捣在了我的太阳穴上。他们怕我死,我死了他们又要被扣罚奖金或
受到其它处分,所以,对我的救治还是非常积极的。希特勒从没像
现在这样关心我的生死。
“一定要救活他!不然,你们试试!”
我再次有幸福的感觉,原来敌人果然可以变成朋友!内鬼也
有可爱的时候!
希特勒出差了,我在医务室过了几天美好的日子。有一天我醒
来,收到了两张明信片,当然是晶晶寄来的。我拿着明信片久久地
吻着,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天堂?晶晶从那扇门里进来,微笑地
伏在我的床头。她刚刚从美国回来,便急急地来看望我。她问我收
到那些明信片了吗?我摇了摇头。她说她寄了有三十多张吧。
一定是希特勒没收了!这个坏蛋,等我出去,一定要收拾他。
这个痿瓜,这个笨蛋,这个内贼,这个该天杀的!
三天后,我从长梦醒来。在床头摸索着明信片,医生说没有人
给我送过明信片。我问他有没有一个叫晶晶的女孩来看过我。他问
是前监狱长的女儿吗?我立刻点点头。他说他听到我喊了她一天一
夜。另一天一夜在骂希特勒。
“你骂希特勒时,他正好在!”
我又是一身冷汗。
“不过,能活过来就好!”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明信片那么真实地握
在我手里,晶晶那么灿烂地伏在我床头。噢,那可真是天堂一般的
生活。
医生告诉我,下午有领导来检查监狱,我病的很重,还不能
回监房,只能临时躺在医务室。
为了能有好的检查结果。我睡的被子、床单也全换成新的了,
我的病号饭也丰富了。代理监狱长反复往我这里跑,告诉应该怎么
回答上级领导的问话。刚刚挨了一顿打的我,自然想抓住机会狠狠
地回报希特勒。失去了上帝给的这个机会,岂不是大傻瓜。
代理监狱长显然向千里之外的希特勒汇报了我的态度。希特勒
非常不满意,他让代理监狱长把手机给我,他亲自给我训话。
“45785,你最好还是识趣点!”
“我头昏了!”
“如果敢和我对着干,没你好果子吃的!”
“好牌在我手里!”
“你想怎么样?说吧!”
“我说了你能办吗?”
“能!”
“把晶晶寄来的明信片全还给我!”
“行!”
“以后不准扣押晶晶的明信片!”
“行。”我知道最后一条像让狗承诺不吃肉包子一样难!
亲爱的读者,我不惜搭上被希特勒秋后算账的可能,要回晶
晶的明信片。没有深入牢狱的人不懂得希望的力量,没有昏过去的

104
人,不懂得梦想的奇特效用。
十几张五颜六色的明信片,像梦中的情景,整整齐齐地摆在
了我的床前。
我的晶晶,我的爱,我的希望!
我要一遍遍地、一遍遍地慢慢欣赏晶晶给我的任何语言,享受
晶晶给我的幸福感觉。

二十二、
在斑斓的谬误面前

我们盲从的彻底、干净

搞怪的表面特征

被无知地奉若神明

狱警们给我洗脸、净面,替我换上干净的衣服。检查团的领导
将重点询问我。监狱一年来的功绩都将从我的嘴里说出来。
看得出,他们非常紧张,我则很享受这奇特的时光。
病室的门推开了,一位男子众星捧月般地进来了,像松鼠的
尾巴似的,身后跟着一大群照相摄影的记者们。
我一眼认出了他是谁,他就是我儿时的东邻伙伴,我的铁哥
们李启发。
我故意惊喜地瞪着他,一定把这位检查团的领导看傻了,他
以为我是神经不正常的患者,表情困难地不愿看我的脸。
当代理监狱长向团长介绍我时,他不得不握住了重刑犯的手,
我则紧紧抓着他的手,出人意料地喊道:“启发哥!”
“你……小雷!”
启发哥惊奇地瞪着我,欢喜的目光在我脸上扫来荡去,瞬间,
他拥抱了我,我则惊喜的眼睛湿了,也许他联想起了我去世的父
母和我不幸的遭遇,眼睛也湿了。

120 救护车呼啸着向医院奔去,刘博不安地紧紧跟随着。“难
道给小贝用错药了?不会啊!”
120 救护车开到了第一医院急诊中心,从车上抬下来的不是小
贝,而是小宝。当魏敏把生病的小贝安顿好后,发现小宝口吐白沫,
怎么叫也不会应答了。
魏敏焦急地看着医生们抢救小宝,刘医生突然冲进了诊室,
魏敏像遇到了亲人似的马上向刘医生解说小宝发病的过程。
小宝小贝本来身体虚弱,又被大雨淋了,两人都病了,只是
反应不同。
小宝的体温迅速升到了四十度,血检白细胞很高,他病的很
重,得留医院观察。

105
家里的小贝还病着。魏敏焦急万分!
刘医生猜到了她的心思,便把她叫到走廊里。“我在这里守着
小宝,你回家照顾小贝吧!”
“怎么能麻烦你呢?”
“给我一个做好事的机会!”
“给你添的麻烦够多了!”
“都是小事!”
刘医生仅仅是想帮助这个不幸的家庭,他可没有要娶魏敏的
想法,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背上这沉重的包袱!没有哪个男人愿意
当这个家庭的保姆。
小宝打着点滴睡着了,刘医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盹。值班的
医生 走过来, 拍 了 拍刘 医生 的 肩膀 ,递给 他一张 单子 。“ 去交
费!”
刘医生接过单子,揉了揉醒松的眼睛。“六百二十五元!”
刘医生站起来,迟疑地往收费处走去。
走到收费处,他又折了回来。他也许感觉不应该由他来替这家
人交费。
他返回到小宝的病床边,又坐回到椅子上。值班的护士便过来
和他聊天。
“你这孩子的腿怎么了?”她看着孩子向里过度弯曲的腿说。
“有点小病。”
“走路应该受影响了吧?”
“他不会走了。”
“不会走了?”护士的声音尖尖地向上挑着,奇怪地看着这
位冷漠的父亲。“可怜的孩子!”
护士的目光好奇地在刘医生身上扫来扫去。仿佛怀疑是不是孩
子的生父似的。
“我不是他的家人!”
“那你是谁?”
“是他的中医大夫,偶然遇到他发病。”
“你真好,向你致敬!我刚才还以为你是后爹呢!”
“为什么是后爹?”
“一眼就看出来了,冷漠啊,说孩子的病时一点感情都没
有!”
“是吗?”刘医生好奇地问护士。护士点了点头。
刘医生站起来,慢慢地来回踱着,怕自己再睡着了。“我冷
漠?”他问自己。
趁人不注意,他到收费处交上了六百二十五元的治疗费。

太阳升起的时候,小宝醒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了。小宝则哭着
找妈妈。刘医生便抱着小宝上车,带他回家找妈妈。
“马上就要看到妈妈了!”
刘医生边开车,边替小宝擦掉脸上的泪花。
刘医生试探着问:“你想爸爸吗?”

106
“想,可是我爸爸死了。妈妈说,爸爸没死,到很远的地方去
了,只要我们听话,爸爸就会回来。妈妈骗我们,我知道爸爸不会
回来了!”小宝边说边哭。“叔叔,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
“不会太久,小宝,你妈妈说的对,只要你们听话,你们的
腿也会好起来!”
“我妈妈说,我们的腿一定能好起来!”
“你妈妈说的对极了!”
“叔叔,你妈妈也骗过你吗?”刘医生突然被孩子天真的话
逗乐了。诡异地告诉小宝:“我总是骗我妈妈!”
“骗你妈妈?”小宝摇了摇头,说:“那你不是好孩子!”
“我妈妈生日那天,我给她买了个大蛋糕,放在一个大箱子
里,妈妈差点把箱子卖给收破烂的。她猛然发现一个大蛋糕,高兴
死了。”
小宝突然破涕为笑,高兴得不得了。“我也爱吃蛋糕!”
到家了,刘医生背着小宝上楼了。魏敏打开门,惊喜地接过小
宝,母子俩又亲又抱的。
刘医生告别,魏敏不知说什么好,把医药费塞到刘医生手里,
刘医生坚决不收。魏敏还是追了下来,打开车门,扔进了他的车座
位上。说了句“非常感谢”就匆匆上楼了。
刘医生启动车子,向中医院开去。路过昨天的公交站牌时,看
到了那辆用链子锁锁住的木推车。
刘医生赶到医院,径直到了车队,借了医院的皮卡拖车。
“刘博士,你开这运垃圾的车干吗?小心你那富婆妻子来骂
我!”
刘医生不理睬他的玩笑,发动了脏乎乎的车子,驶出了医院。
赶到站牌前,刘医生打开链子锁,扛起沉重的木推车放在皮
卡的车箱里,向魏敏家开去。
把这么重的木推车扛到三楼,不要说妇女,就是男人也得费
很大力气。刘医生在魏敏单元的楼梯下转来转去,想找一个锁木推
车的地方。
刘医生在皮卡车的工具箱里翻动着,找到了一个铁鼻子,拿
着斧子走到楼梯下,冲着木制的横梁,把铁鼻子三下五除二地砸
了进去。然后把木制推车推过来,用链子锁锁在了铁鼻子上。一楼
的老太太听到动静,好奇地出来观看。发现是双胞胎的木推车,高
兴地看着这个男人,说到:“你是木匠?”
“是!”
“能给我修修桌子腿吗?”
“我是修人腿的,修不了桌子腿!”刘医生说着上楼了。
刘医生按响了魏敏家的门铃。小宝打开的门。两个孩子各自坐
着一个轮椅,满屋子里乱转。
“我妈妈不在家,给学生教钢琴去了。”小宝说。
“噢,”刘医生这才明白,家里只有这两残废的小孩子。“我
把木推车锁到楼下的楼梯口了,这是钥匙,等你妈回来告诉她。”
“谢谢叔叔!”

107
刘医生挥了挥手出去了,下楼时感觉特别疲累。一楼的老太太
守在单元门口,见刘医生下楼了,便喊道:“给你钱,替我修修
桌子腿吧!”
“我是医生,只修人腿,修不了桌子腿!”
老太太看了看那破车,怀疑地撇了撇嘴。

李启发团长和我聊了很久,聊的话题也很多。他问我以后怎么
办?我说犯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射击场上的靶子,边走边看吧。
启发哥拍了拍我肩膀,鼓励我重新做人,不要太灰心。
记者们瞬间抓拍了那个镜头。
李团长临走时给我一个电话,告诉我有事就直接找他,那是
私人电话。他嘱咐狱警们要好好照顾我,当然要严格改造,督促我
接受革命的教育。
亲爱的读者,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以为好日子开始了。上面
有李团长罩着,希特勒再也不敢欺负我了吧!我错了,你们如果
这么想,那你们也错的。希特勒像黑猩猩一样多疑,听说李团长是
我的哥们时,吓得屁滚尿流、血压攀升、恶梦连连,害怕内奸的身
份暴露。我和李团长交谈的任何语言,都是公开进行的。但多疑的
希特勒不放心我有这种关系,害怕有一天我出去后状告他,他牢
记黑老大胡爹的话,用各种方法阻止我出狱。
这个恶毒的家伙!
报复我竟然永无止境!
狮头从禁闭室回来了。十五天后的他,毛发杂乱,胡须张扬,
更像一头桀骜的狮子了!这位疯狂的狮子骄傲地向监房走来,人
未到,味先闻,臭气冲天,原本就污秽的空气更加美妙无比了。
狱警打开铁门,把这头危险的狮子塞进了我的笼子里。
狮头灿烂地向我笑着,或者是向我亮了亮牙齿。“小青豆,我
好想你!”
我好奇狮头总是那么生机勃勃,仿佛他不是被关了禁闭,而
是刚刚嗑了药回来!
他转身向着监房,贪婪地看着对面一排排铁棂。囚徒们都悄悄
缩到床上,躲开他的目光。
“没有人想我吗?”这混蛋向着鸽子笼似的监狱大声喊道。
“想你,狮头!”对面有人应和着。
“狮头!欢迎回来!”
“嗷……嗥……”狮头满意地叫了声
“安静,注意安静!”监狱的广播里突然传来狱警的声音。
狮头回过身来,面向着我说:“我喜欢这里,人道得很!”
我可真不懂这个怪物的人道因何而起。
“我不在的日子,你过的怎么样?”
“差点被打死!”
他裂嘴笑了。“你能给别人看面相,不能为自己看吗?”他得
意地看着我。
“要是能看就进不来了!是不是?”

108
“有人非常恨你!”
“为什么?恨我的是谁?”
“咱俩得做笔交易,我告诉你一条重要的消息,你也得告诉
我一条重要的消息!”
我看着他的表情,他坦荡地直视着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
等待着我回答。他真的以为我掌握着他的什么信息!
“好,同意交换!”
“你先看看我,我未来会怎么样?”我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他巨大的脸瞬间伸到我面前,他的瞳孔棕黑色,像正午的猫眼睛 ,
他的鼻子奇大,下巴又圆又厚。我不是面相家,但这样的面相绝对
不是劳心劳力的面相。如果他有正常的职业,过着正常的生活,凭
着这份面相,也一定会有不错的人生。当然,现在他依然是老大,
是别人不敢不敬的恶神。在盯视他的那一刻,我想起了他和“天皇
六 O”越狱的事。我想,他依然放不下的就是这事。
凡是着急算卦的,一定在盘算着重要的事情!
“我未来会怎么样?”他嘴里的臭气喷到了我脸上。
“你会出去的!”我静静地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他的眼睛果
然一亮,嘴角也扯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他缓缓地抬起身子,
慢慢坐回到他床缘上,双腿交叉地弯到床下,嘴紧紧地闭着。发现
我在观察他,突然向我暴出了一个笑容。
“‘天皇六 O’说的对,你他妈的不是人!”
“你该告诉我一个秘密了!”我理直气壮地索取我的信息。
“你得罪了我大哥?”他心不在焉地说。
“黑老大胡爹?”我说:“我的女友房百虹以前是他的女人?
这不是新闻!”
“不,你动了他祖坟!”
“我怎么动了黑老大的祖坟?不可能啊!”
这时,突然 听 到狱警报 告 :“王监狱长到! 787979 号,起
立!”
“787979 号,有一起凶杀案,需要去你协助调查!”希特勒
威严地解释着,狱警立刻给狮头带上了手铐。
“不用调查,我杀的!是不是小黄瓜,或者是小苹果,都是
我杀的!”狮头不想参与外面的事情。
狱警推搡着狮头走了出去。
“我怎么动了黑老大的祖坟?”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二十三、
生命,是人世间最昂贵的遗产

你看,你,价值无边

珍贵无限

109
每天推着小宝小贝走二十里的路程确实非常辛苦。魏敏一边给
孩子们治病,一边自学中医。并且通过朋友介绍,到大学的中医学
习班上旁听中医理论。
中医系的主任对魏敏说:“老师们都是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医
生,但愿能对你有帮助。”
“当然有帮助!”
“音乐教授来听课,是老师们的荣幸!如果有什么需求,尽
管说。”
“谢谢,让您费心了。”
魏敏每周都要到中医系的课堂里去听几次,学习经络、中药和
针灸等理论。有一次她早早地坐到教室的后排,年轻的学生们也陆
续走进了教室。今天将讲授针灸的作用和方法,魏敏早就期待着这
一课了。
上课铃声响了,刘博士推开教室的门走上讲台,把讲义往课
书上一放,笑着对大家。“今天来听课的同学不少,看来同学们都
喜欢用针扎别人!”
台下一片笑声。
魏敏没想到是刘博士讲课。她喜欢听陌生人的课,看陌生人站
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那样她听课就没有一点心理障碍。而刘博士在
讲,作为三十多岁的学生,她心里有些紧张。可能怕他嘲笑?怕他
误解?或者怕他……魏敏悄悄躲在同学们身后,不让刘博士看到
这位特别的学生。
“针灸的治疗作用首先在于调和阴阳,正如《灵枢·根结》篇说:
‘用针之要,在于知调阴与阳。’这就是说针灸治病的关键在于调节
阴阳的偏胜与偏衰,保持精气充沛,形气相合。针灸调和阴阳的作用,
基本上是通过经络、腧穴配伍和针刺手法来实现的……”魏敏认真
地听着记着,魏敏对中医像对音乐一样产生的浓厚了兴趣,如果
早年不学习音乐的话,现在的她也许是位不错的中医大夫。她自己
这样想着,突然笑了。
刘博士的这一课很快就结束了。现在是自由提问时间。台下就
有女生发问:“刘老师,在哪里能查到您的讲课资料,你有博客
吗?”
“没有!”
“微博呢?”
“也没有?”
“这个可以有!”
台下一片笑声。
“刘老师,在您行医过程中,遇到过尴尬的事吗?是什
么?”
刘博士倒背着双手,在台上来回地踱着步,沉思了一会儿,
说:“是一对双胞胎病人,双下肢的肌肉慢慢往上瘫痪了,越来
越严重。到北京许多医院诊治,所有看过病人的医生都断定这病没
有希望,就像让坟墓里的人再走出来一样不可能。可是那位母亲却
相信一定有好方法。作为医生,我们能给病人的是希望,而不是失

110
望。于是,我便给孩子们针灸,因为正在治疗中,所以最尴尬。”
“你也对治好两个孩子的病没有信心,是吗?”
“是的。我不是神,没有回天之力!”
“那你继续为孩子们治疗,岂不是欺骗他们?”
“善意的欺骗有时也是必须的!”
“那你怎么看待这母子三人?”
“怜悯!有时感觉他们是乞丐,是命运的乞丐!”
魏敏惊呆了。她不知道刘博士竟也如此看待她儿女的病,竟然
是在欺骗她们母子。她气得想哭,手在颤抖,紧紧握着铅笔,铅笔
在手心里啪地断了。她终于控制住了情绪,貌似安静地坐在那里,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来,刘博士收拾好讲义走了出去。
同学们都走了。魏敏最后一位离开。今天是第一次听刘博士的
课,也是最后一次听他的课。她决定永远不再见他了。人可以被忽
视,但不能被蔑视。
魏敏以为刘博士早就走了。刚出教室就看到刘博士在和一位老
师说话。她赶忙退回到教室。可刘博士看到了她,惊讶地忙跟进教
室里,问道:“魏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魏敏尴尬地苦笑了,说:“我在行乞!”
“你一直在课堂上?”
魏敏像蔷薇花一样笑了,招了招手,转身走了。
刘博士的朋友忙问这是谁,怎么会有中年学生?
刘博士也不明所以,忙追了出去。
正好有公交车开过来,魏敏跳上公交车,刚坐下,泪水就慢
慢地流了下来。
魏敏买了许多中医理论的书,她像中学生一样,开始了系统
而艰难的自学。天天挑灯学到很晚,背诵经络名称、穴位的特征等。
有时间她就到小区的一家中医诊所里学习推拿、按摩的手法,然后
在两个孩子的腿上试验。
魏敏再也不去刘博士那里了。
这天是给两个孩子针灸的日子,刘博士的门诊排了长长的队
伍。刘博士不时向外看,可没有那母子三人,他有些不安,担心那
天的话伤了魏敏。到中午,依然不见他们。他便打电话到她家里。魏
敏接的电话。
“魏老师,你们怎么没来呢?”
“以后就不麻烦您了,谢谢您之前对我家的帮助!”
“魏老师……”
魏敏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刘博士帮助过自己,但也深深地
伤害了自己。魏敏很痛苦,她觉得刘博士讲台上说的话,嘲笑了她,
甚至差点扼杀了她的希望。
魏敏不能没有希望,两个孩子围在身边,她不能见死不救。她
坚信一定有办法。
魏敏到中医诊所实习,坐诊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她
很为魏敏骄傲。为了孩子,老中医一定要教会魏敏针灸、推拿、按摩
的手法。

111
魏敏每天都去实习,没有病人的时候就主动帮着整理卫生,
扫地、擦玻璃、清洗医疗器械。
魏敏家的书房里,一张巨大的人体脉络图挂在墙上,魏敏天
天背诵,学习入针的方法。
每天晚上,老中医亲自上门,为两个孩子针灸,同时教魏敏
针灸的技巧。老太太的亲切、和谒,深得两个孩子的喜欢。
下午快下班时,诊所的病人都走了。魏敏便想在自己的腿上试
针。老中医给她讲脚上针灸的重要性“‘人之有脚,犹树之有根,
树枯,根先竭,人老,脚先衰’。而民间也有‘百病从寒起,寒从
脚下生’的说法。‘脚是第二个心脏’,足部按摩是人人皆宜的一
种自我保健方法!随着医学的发展,人们又发现了人体各器官在
足部的反射区,这些反射区可预测全身疾病……”
老中医让魏敏在椅子上坐下,手把手教给她如何确定穴位,
如何下针。魏敏手哆嗦着拿着针,慢慢地刺入皮肤,心情既激动又
紧张。
老中医鼓励她,让她好好体会入针和起针的感觉。
老中医今天生日,儿子要来接她出去吃饭。老太太看了看表,
便洗洗手,换上家常衣服准备下班了。
诊所的门推开了。魏敏以为又来了病人,不曾想进来的是刘医
生。魏敏赤裸着小腿上扎着两根银针,被刘医生看到这狼狈相,一
时很尴尬,脸突地红了。

狱警把狮头带走的当天就又送回来了。狮头告诉我,在他入狱
的这三年时间里,不时地要替监外的人收尾。所谓收尾,就是别人
犯的事,找来弄去的就算到他头上。反正他也是无期,加再多的旧
账也没有出狱之日了。“除非……”他向我挤了挤眼睛。
狮头又到法庭站了半天,他说那感觉也不错。看看外面的人,
呼吸外面的空气,特别是感受大千世界的鸟语花香,真是无比开
心。
“这次小事一桩。三年前,黑老大的一个伙计叫淫仔,嫖妓后
没给钱,还把那女孩给放血了。家人找到了当时的录相,当然录相
已模糊了。当时警察验证的是自杀,所以放血的那段早被做了手脚。
由我当庭承认那妓女是和我睡的,我没给钱,因为给她钱她不要 ,
非要白面。我去取白面时,她绝望地自杀了。”
“这故事也有人信?”
“无所谓,黑老大早和家属商量好了,给家属一笔钱,反正
死人也活不了了!”
“你认识淫仔?”
“那是我徒弟!”
“你还收徒弟?”
“当然,弟子三百,贤者七个!比孔丘各少了一个零!”
我突然被他的幽默逗笑了,感觉这黑道也太他妈那个了吧!
“没弟子谁跟你混啊,这世道干什么也得讲究人气!”
“黑道还讲究什么?”我好奇地问。

112
“讲究的多了,”他自豪地向我这无知的穷汉介绍着:“比
如,我们也励志,拿破仑·希尔和陈安之的成功学,是我们入会的
必修课,杰克·韦尔奇干出成绩的欲望和勇敢的决断力,是我们学
习的楷模。我们的组织比 ISO9000 认证都规范、严谨!”
“扯的没边了吧?杀个人还分步骤不成?”
“ 当 然 ! 干 什 么 没 计 划 、 没 步 骤 、 没 结 果 ? 这 叫 PDCA 循
环!”
我笑得差点岔了气!狮头不解地看着我。
“你说我动了黑老大的祖坟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替你们公司谈下了开发区的项目吗?黑老大家的祖
坟就在那块地上。根据规划,你们好像要在他祖坟那里挖一个废水
处理厂。黑老大很生气,做了大量的工作,才把那合同弄到手上。
现在他要在他家祖坟那里盖一个庙,要把祖先供奉起来。”
“最后得手的是昌盛公司,老总叫胡亮,怎么会到你们黑老大
手里?”
狮头哈哈大笑,那笑声震得每一个铁棂都抖动着。
“黑老大就是胡亮,也叫胡爹!”
我一时……他妈的……搞不明白……
房百虹、淫仔、树雪云……
我真有些怕了,甚至不敢走出监狱了,也许监狱真他妈是最
安全的地方!那王八蛋黑老大怎么能这样对我和房百虹下手!
在我、房百虹、树雪云这件事上,他一箭几雕?
我骇得头脑发涨,涨得疼痛难忍,我用头嘣嘣地撞墙。
“你进来不是那头皮的错!”狮头像看小孩子做游戏似的看
着我。
“他妈的,胡亮害得我家破人亡!”我痛苦地说。
“这是最没用的屁话!”
这个疯子,他怎么能理解我的感觉!
“我出去要杀了他!”我恶狠狠地喊道。
狮头再次哈哈大笑,仿佛看小屁孩要拿着玩具枪冲到石制的
塑像上似的。
“我都怀疑你还能不能出去?”
“当然,我再有三年就出去了,不像你得关一辈子!”
他高兴地吹了声口哨,那口哨悠扬高亮。
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恐惧、无助。狮头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也不是会掩饰心事的人。从他得意的表情、自信的语气、兴奋的眼神
里,我体察到,前方定会有许多风险等着我,有许多陷阱、许多迫
害……想把我永远留在这所监狱里。
我得征服他,彻底地为我所用。
狮头双手抚着铁棂子,巨大的身体贴在铁棂上,像蠢笨的黑
熊向对面望着。我则站在他身后,悄悄地伏在他耳边,说:“也许
咱俩合作,无所不能!”
“你看到什么面相了?”他头也不回地问我。
“我们一起逃出去,然后协助我复仇!”

113
“别做梦了,小甜瓜!复仇,是你的事!井水不犯月亮!”

二十四、
成功和失败像硬币的两面难以分清

黑夜和白昼没有真正的分水岭

岁月赐万物以过程

在这里相遇,你懂

刘医生驾着车子,妈妈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妈妈生气地训道:
“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你还没有孩子,体会不到当父母的心
情。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孩子就是她的心脏、就是她的大脑。魏敏为
了孩子,把大学教授的职务都辞去了,在自己身上试针,你可倒
好,当头给了她一盆冰水!还用那么贬低人的字眼,‘乞丐’,
我看你快成了情感缺失的‘乞丐’了!”
“我哪知道她在教室啊?”
“根本就不能以那样的心态对待病人!你没有信心,你下的
针能有感觉?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传递一种信息,知道
不?”
刘医生不再说话了。
“她学的非常认真,一个中年妇人,还要去教钢琴,要给两
个孩子针灸、按摩、辅导小学课程,生活起居,一日三餐,洗洗涮
涮。唉,想想她,我真感觉自己幸福得有些惭愧了!”
“别整天把幸福挂在嘴上,呆会又要和爸爸吵吵闹闹了!”
“你懂什么?吵吵闹闹也是活跃家庭气氛!”
晚上,魏敏正在给两个孩子按摩,门铃响了,从门镜看去,
竟然是刘医生。魏敏悄悄地从门前退了回来。她不想见他,不想让
这位虚假地给孩子治病的医生走进她的家门,更不想让他嘲笑她
无望的努力。
小贝见妈妈又退回来了,便问:“妈妈,你怎么不开门?”
魏敏把手指轻轻放在嘴上,示意孩子们不要讲话。
刘医生是来送磁疗机的。半年前,这台磁疗机因线路故障报废
了,刘医生在仓库里翻东西时,突然发现了它,费了好半天才修好,
试了试还能用,便给魏老师送来,也想借此向她道歉。可魏老师根本
就不想见他。
刘医生把磁疗机悄悄放在门口,走了。
过了好久,魏敏偷偷从门镜向外望,刘医生走了。心里说不出是
什么感觉,有点复杂,也有点难堪。
两个孩子睡了。十点多,魏老师整理家务,洗衣服,把衣服晾到
阳台上。
一直坐在车里的刘医生看到魏老师在往阳台上挂衣服,他又想

114
起了前妻,前妻总是娇滴滴地等着丈夫回家,给她买冰淇淋,给她
的小狗买狗食,给她买水晶的头饰……
魏敏提着垃圾往外走,打开门,发现门外的磁疗仪,便知道是
刘医生放的。魏敏把磁疗仪放在屋里,便提着垃圾下楼了,边走边拨
通了刘医生的电话。
“刘医生,你的磁疗仪丢在我家门外了,明天上午我给你送过
去!”
“为什么?”
“我不是乞丐,不受嗟来之食!”
“你理解错了!”
“你的话怎么说的?让‘坟墓里的人走出来一样不可能’!我
的孩子们没死,我家也不是坟墓!”魏敏边走边打电话,猛然发现,
刘医生正从车里下来,站到了她面前。
魏敏一时愣住了,她可以在电话里向对方发火,可是当这个帮
助过自己的男人立在面前时,她又感到羞愧了,自己不应该那么计
较小言语上的小事,不应该得理不饶人。
“对不起!”刘医生说。“是我错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魏敏莫明其妙地感觉心酸,一时难以控制,眼睛湿了。她怕刘医
生看到,低头走了过去。
一段时间以来,魏敏学会了掩盖悲伤,所有的苦,所有的泪水
都悄悄地消解在心底。努力给孩子们一个阳光灿烂的妈妈,给孩子们
生存的动力。而此刻,她却突然又脆弱的难以支撑。
“孩子们需要那个仪器!”刘医生冲着她的背影喊到:“算我
送给孩子的礼物吧!”
“谢谢!”魏敏头也没回地上楼了。她为自己不得不接受别人的
怜悯而难过!
当年,柴克夫斯基音乐学院毕业的她是何等骄傲,经常出席各
种演出,加入各种音乐会等,当时几所大学争抢她。而今天,她已沦
落到不得不把儿子送人,不得不乞丐般接受别人的怜悯。
刘医生坐在车里,他又想起了那位在火车上从北京哭到青岛的
魏敏。刚才,他又看到了她眼角的泪花。他也让她哭泣了!
刘医生感觉自己很笨,正像妈妈骂他的,根本就不懂当父母的
感觉,在伤害一位执著的母亲。
刘医生坐门诊,病人很多。有一对夫妇推着一对双胞胎看病。刘
博士突然想起了魏敏,心里酸酸的。
他站在窗口向外望去,突然看到魏敏背着个小包向门诊大楼走
来。刘博士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不由得兴奋起来。忙对着镜子理了理
头发,正了正衬衣。门诊护士发现慌张的刘博士,便嘲笑他:“臭美
啊,刘博士!”
刘博士不好意思地笑了。
魏敏一直没来找他。
刘博士不时向走廊张望,根本就没有魏敏的身影。
原来魏敏托朋友买了一些针灸针,她是来取针灸针的。
刘博士目不转睛地向外望去,终于从窗口发现魏敏背着小包,

115
离开了。
刘博士站在窗口发呆,从门口路过的同事奇怪地问他:“想谁
家的媳妇呢?”
刘博士笑了笑,看了看墙上的表,才发现早过了下班时间了。
刘博士开着车,向妈妈的诊所走去。这个时间妈妈应该早回家了,
可他像被什么力量吸引着似的往那里开去。
诊所的门关着,说明里面已没有人了。刘博士停下车,好奇地往
诊所走去。门果然没挂锁,刘博士轻轻推开了门,惊得魏敏一跳。原
来魏敏正在自己腿上练习针灸,因为手法不对,针扎处,鲜血流了
出来。
“这是……”刘博士疑惑地看着她。
“你妈早下班了!”
“这是自残!根本就是胡闹!”
魏敏突然从腿上拔下针灸针,用酒精棉按住了出血点,然后将
沾了血的酒精棉扔到垃圾桶里,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提起自己的
包,拿起门锁,说:“我们要关门了,博士,有事请明天来!”
刘博士感觉这女人真好笑,脾气还真够烈的。“这是我家的诊所,
魏老师!”
“噢,对不起,我忘了。博士有兴趣就多呆会吧,锁在这里,请
你走的时候锁上门!”魏敏放下锁就往外走。刘博士一把拉住她的手,
把她拉到自己胸前,静静地瞪着这双怨恨的眼睛。
“博士,你不会非礼有两个残疾孩子的母亲吧?”
“也许,为什么不呢!”刘博士说完就紧紧地吻在魏敏的嘴上。

无论承认与否,人是喜欢被一定程度的管制和约束的,群龙
无首的日子更撕裂。狮头关禁闭的日子里,鸡飞狗跳的小人物像发
情的猫,到处渲染廉价的勇气。那段日子,不是这里发生口角,就
是那边撕裂了衣服,还有的莫名其妙地挨上一腿。
狮头归来,监狱里再次恢复狮头称雄称霸的节奏。
吃饭时,狮头的碗里不缺他想吃的豆腐。
放风时,狮头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核心。
狮头狱用小情人又发展了三个,他们像他的小跟班,围着他
转来转去。当然不能走远,走远了会挨巴掌。狮头的巴掌,即便稍
稍用劲,也会旋晕得南北不分了。
他和他的小情人们相当恩爱。我怀疑那些孩子们是不是装的?
是不是故意做出撒娇买乖的姿态?或者,他们果真像女人似的喜
欢男性荷尔蒙?
他的小情人们嫉妒我,因为我和狮头同居一室。那三个小青年
便时常联手攻击我,真像《大红灯笼高高挂》的乔家大院里那些内
讧的婆娘们。
我抱着装着衬衣的盒子走着,突然两个“小姐妹”堵在了前
面 ,我 急忙 往 回走, 另 一个 又 堵在 了后面 。“ 姐妹们 ,这可不
好!”
其中一个“小姐妹”摩拳擦掌,说:“听说你的屁屁很白?

116
姐妹们,咱在上面画朵红梅花?”
“红玫瑰!呵呵,再画根香蕉!”
他们像狼扑羊似的扑向了我,冲着我白白的屁股砸下他们嫉
妒的怒火!
希特勒高高地站在二楼,欣赏了三位姐妹的表演,也许他也
非常恼恨我的屁股,也许他还恼恨更多的东西。
狮头很满意小情人们闹点小情绪,我享受这顿“大餐”,是
他鼓励了他们,他故意用我挑逗了他们。
“这小屁屁,烂的像垃圾堆上的西瓜!”
“管管你那些小女人!”
“他们多可爱?你不觉得?”
如果真以为狮头满足老大位置,玩几个“小姐妹”,那可就
太天真了。
我伏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发现他把一个小纸包偷偷塞进了被
子里。那纸包里一定装着什么特别的东西,会是什么呢?不会是白
粉,他不吸毒;不会是白糖或红糖,他不喜欢吃甜食;不会是什
么药品,他健康的像一头发情的公牛。
工厂里,他负责监工。平时,他悠然自得地享受着他的特权,
大家分头忙碌着,他则喝喝水,聊聊天,和小情人们逗逗乐。
今天,他在厂房里走来走去,不时盯视着大家,仿佛对大家
的工作都不信任似的。
他倒背在身后的双手不停地转动着拇指,这是高度紧张的下
意识表现。他紧张什么?他在计划着什么?
我悄悄地留意着,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工作着。
狮头用衬衣盒子的盖子悠闲地扇着风,走到过道里时,随手
把盖子放在了矮墙上。食堂的小厨师从过道里路过,拿起矮墙上的
衬衣盖子,扇了几下风,随后又放下,走了。
狮头的嘴扯起一丝笑意,目光流转着一种狠毒。
那天,狮头似乎有什么心事,他的小情人们围绕着他,他厌
烦地要他们自己玩去。
晚上,狮头在监房里时而走来走去,时而躺在床上一语不发,
时而又贴在铁棂上静静地向外望着。
狮头被内心的焦灼,烧得十分不安!
我本来已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突然趴在我床头问道:“我面
相如何?”
我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目光故意在他脸上扫来扫去。“你好
像被什么事困惑着?”
“是好是坏?”
“看不出,也许不好不坏!”
“操你八辈子三叔的!”
他突然倒在床上,再没了动静。
第二天晚餐,我们又吃上了肉片。当然,大家只能喝喝肉片汤,
鲜美可人的肉片自然翻卷到狮头的嘴里,大家争着向他进贡,他
则美美地享受着皇帝般的待遇。他的小情人们倒可以分得他的贡品,

117
我们形成了后宫的独特团体,让那些臭男人们羡慕得要死。我们吃
肉,他们只能喝小菜汤了。小菜汤当然没什么不好,有小菜汤喝已
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半小时后,先是中原狼又拉又吐,随后又是牛伯爵,再之后
就是我们一群群的人开始拉或吐。厕所排不上号,有的流到裤子里
了,那监狱的气味比他妈的地狱都恶劣。
狱警们慌乱,开始还以为我们是装蒜,后来发现很难整齐划
一地装蒜,才明白绝不是儿戏了。这当儿,中原狼就口吐白沫昏迷
了,牛伯爵也一头砸在垃圾遍地的地上。
我感觉到头晕恶心,深怕自己也像倒栽葱似的瘫睡在地上。
狮头镇静地扶着铁棂子向外观看着。
“他妈的!”我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希特勒冲进来,他被恶臭的气味和鬼哭狼嚎的叫声吓坏了。他
怒目圆睁,头皮发炸。命令手下立刻呼求 120,并请求上级的支援!
警铃大作。
狱警们全体出动了,像战地救护一样往外抬着伤员。
上百名囚徒病倒,不知是烈性传染病还是食物中毒?但这绝
不是小事。真他妈的!
广场上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口吐白沫的囚徒。狮头也口吐
白沫、呻吟着混入伤员中。我头疼欲裂,上吐下泻,感觉就要去见
阎王爷似的。
狮头趴在我身边,不安地左右望着。我摆过头,凑近他的耳朵,
悄悄地说:“你个混蛋!太他妈了!”
“小青瓜,乖!”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十几辆救护车呼啸着开来了,场面真他妈壮观!狱警在向 120
急救中心汇报监狱里的病情,高度敏感的 120 值班人员以为这里
发生了鼠疫。120 急救中心人员立刻发出了救护重大疫情的指令,
于是各个急救站的救护人员立刻换上了像太空人似的 3m 防护服。
自从 2003 年出现的恐怖的 SARS 疫情后,凡属类似烈性传染病的
救护,医护人员必须身着 3m 防护服,连司机也不例外。救护人员
不但保护好手脚,不留半寸暴露的皮肤,就连眼睛也要戴上专业
的眼罩。
可是有一辆救护车,司机穿便装,救护人员仅仅是一般的救
护着装,白大褂,隔离帽。其他的救护车的车体上标记着第一急救
中心,第二急救中心,第三急救中心,一直到第十三急救中心,
可是这辆救护车的车体上什么字也没有。警察指挥着医护人员往救
护车上抬病人,抬满一辆,开走后,再向前推进一辆,每辆救护
车上都有三名警察押车。那辆特殊的救护车上的人员紧张了,因为
公安局亲自检查各辆救护车,急救中心显示共发出了十三辆车,
可进入现场的明明是十四辆。一百多名重刑犯人集体病倒,这个城
市的防御神经立刻高度警惕了,警铃大作,警车呼啸着奔向监狱
所在地。公安局长亲自用对讲机向现场发令:“各位注意,严查救
护车的资制,工作人员的上岗证,所属的急救中心!”

118
发令人正好从那辆伪救护车前走过。“第一中队,这里有一辆
标识不同的救护车,多带些兄弟过来检查!”公安局长为稳住这
辆救护车,故意离开了。
“完蛋了!他们怎么都穿这种衣服!”
“快查到咱了!”
“现在撤还来得及!”
趴在地上的狮头一眼就看到了他熟悉的司机。在众多太空人中,
自然很好辨认没有包装的弟兄。他焦急地盼着救护车依次开过来。
可是,突然间,那车调头开跑了。立刻就有警车追出了上去。当然,
警车无果而终。
狮头沮丧地捶着地,牙咬得咯咯响。我在他的恼恨中失去了知
觉。
显然有人投毒,试图趁乱越狱。
那辆车是来接谁的?自然谁的血液中毒素少,谁就是嫌疑犯。
上百号人被分配到许多医院救治。当我醒来的,我的左手铐在
床头上,狮头的床是临时加的,没有床头,他的右手便铐输液架
上。 漂亮 的 护 士进来 给 我们抽 了血 ,推到 试管 里,分别 贴 上了
45785 号和 787979 号标签。
护士刚刚出去,狮头推着输液架走到了试管架前,他把自己
的血洒在试管架下,把我的血倒入他的试管里,然后把我的试管
从底部敲开一道裂缝,制造了试管破裂,血液慢慢流出的假像。
聪明的变态狂!
小护士进来了,发现 45785 号的试管破裂了,便重新贴了个
试管。护士再次抽我的血,并欠意地向我微笑着:“对不起,还得
再抽一次!”
“能再看到你,扎一针也值!”
小护士不再说话了,严肃地替我绑止血带、擦酒精、入针。
“你的小手真柔软,小姑娘!”我病奄奄地看着她,她真的
非常美丽。我是犯人我怕谁?和亿万富翁在一起,你可能是亿万富
翁,和犯人在一起,我自然也成了流氓。
狮头在另一张床上怯笑着,小护士刚刚离开,他迫不及待地
过来吻了我一口。
这王八蛋,嘴臭死了!
警察陪伴着医生查房,狮头斜着眼、歪着嘴、口吐白沫,干呕
不止。奶奶的,装的太过了!
帮助狮头躲过了一劫,狮头高兴得像得了交配权的雄狮似的。
突然,病房里拥进一批警察和医生。病人所有的指标都显示深度中
毒,警察怀疑有假,因此要突击检查小便!
狮头瞬间像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似的惊恐了。

二十五、
我们总是被爱恨,搞的眼花缭乱

119
其实,没那么麻烦

欺骗总以欺骗当餐饭

良善以良善为镜鉴

生活知道,生活不言

刘博士紧紧地将魏敏搂在怀里,强吻着她。魏敏抽出身子,挥手
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我鄙视你!”
魏敏转身走了,留下惊喜、懊恼、甚至有些后悔的刘博士呆呆地
站在那里。
魏敏往家里走去,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竟然是多年未联系
的老同学陈志伟。
“看到我们交响乐团演出的海报了吗?电视上也正宣传着呢。”
“噢,什么时间,我一定去看看!”
“老同学,哪能去看,是来邀请你救急的,我的一位钢琴师突
然病了,你来担任钢琴演奏吧!”
“我怎么能行?我已好久不登台了!”
“怕什么?柴克夫斯基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才生,全中国也没
有几个,能请到你就很给面子了!”
“夸张了!我真是手生得很!”
“救场如救火,老同学!你不会让我血压升高、血管爆裂
吧!”
“我怕没时间!”
“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去接你!”
舞台已离她很远很远了,那是她少女时代的梦!她曾梦想成
真过,曾和几十人的庞大乐队合奏过无数经典曲目,鲜花、掌声、
像大海一样慷慨的赞誉,围绕着她、激发着她。多少人曾羡慕她、敬
仰她、祝福她……可河东河西,眨眼之间变幻了天地!她想过未来
有无数种可能,可独独没奢想过自己还能重登舞台,再次成为交
响乐团的重要一员,再次温习那些激动过她的经典音乐,再次让
自己的音乐回旋在音乐大厅里。
魏敏回家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询问两个孩子的阅读情况。
魏敏边给孩子们按摩边和孩子们商量参加交响乐园演出的事。
“你们要妈妈去参加演出吗?”
“我们能从电视上看到妈妈吗?”小贝问。
“也许能看到一两个镜头。”
“去吧,我们喜欢看妈妈上电视。”
“那样妈妈就会回来晚些,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我们会听话的。”
陈志伟告诉魏敏他已到楼下了。
魏敏答应马上下楼。

120
陈志伟不明白魏敏何以不让老同学到家里坐坐。
魏敏快速地跑了下来,陈志伟突然发现魏敏竟然比他想像的老
了很多。
“老同学,见到你真高兴!”陈志伟热情地伸出手。
“我也是!”
“能来救场吗?”
“可以,但我得要比较高的出场费!”
“行,尽管说。”陈志伟心里略有不爽,这位他崇拜的音乐才女,
竟然沦落得如此低俗。
自此,魏敏上午到诊所实习,下午与乐队一起排练,晚上给孩
子按摩理疗。
与乐队的磨合非常顺利,有深厚音乐积淀的魏敏很快赢得了大
家的认同,并逐渐在乐队里发挥着中心作用。大家都说陈团长挖到了
一个瑰宝。
“也许是块瑕玉!”陈团长若有所思地说。
海之蓝交响乐团演出的海报张贴的到处都是,街道的灯箱也
换上了海之蓝交响乐团的宣传画。刘博士是个音乐迷,这样的演出
他当然不会错过。
首演开始了。刘博士拿着门票,坐进了 A 级票的座位上。序幕
拉开了,交响乐团整体亮相,庞大的阵营,豪华的舞台,立刻赢
得了一片掌声。第一首曲子是 贝多芬“月光”奏鸣曲,这也是魏
敏最喜欢的曲子之一。许多前年,这曲子伴随着她一次次走上舞台,
一次次赢得赞美。随着指挥的调度,沉着、朦胧、有着静想意味的音
乐缓缓从钢琴上流出,把听众带到幽静的、甚至略带伤感的氛围里,
这是人类语言所不能描述的诗篇。听众随着音乐慢慢地变换,随后
进入了激烈、跌宕的情感旋涡,自然景色的千变万化,对爱人的单
恋或对亲人的追忆,幻化成急风暴雨式的情感,不羁地渲泄着。钢
琴家似乎忘记了在表演,而是在抒发自己的生活,丈夫走了,儿
子也遥无消息,多少个不眠的日子她都想拨打电话,了解小峰的
情况,可她不知道他们在国外的信息。她不能打扰他们,不能破坏
他们和谐的生活!然而,毕竟……钢琴家泪流满面,录相机把钢
琴家泪流满面的投影无数倍地放大到屏幕上,感染了所有演员和
观众。第一首曲子结束,掌声雷动。
站在后台的陈志伟使劲地鼓着掌,他为魏敏精彩的演出热血沸
腾。
再高的演出费,她是值得的。
随后演出了海顿的降 B 大调交响协奏曲作品 84 号和柴克夫斯
基 B 小调“曼弗雷德”交响曲等一系列作品。
自从屏幕出现魏敏在钢琴舒缓的、激情弹奏的镜头,刘博士以
为自己看错了人,或着以为是长得和她相似的人。他急忙低头查看
手里的节目单,魏敏的名字赫然在列。刘博士惊呆了,他内心的激
情被魏敏出色的演出激发出来了。是她……是她……是她……他不
知道是音乐好,还是魏敏好?他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为什
么这么激动?他想,一定一定是音乐太好了!

121
中场休息时。陈志伟激动地拥抱了盛装的魏敏。魏敏从陈志伟
的肩头,看到了愣愣站着的刘博士。
陈志伟发现了愣在那里的刘博士,便问魏敏:“你朋友?”
“一位非常诚实,非常高尚的朋友!”
刘博士转身离开了。

医生配合着警察检查所有犯人的小便,这着实让狮头紧张了。
医生给了我一个一次性的塑料杯,我便到洗手间去小解。温热
的尿液不小心溢到了手上。我把塑料杯放在地上,重新端起时,发
现是两个塑料杯。我灵机一动,便把尿液一分为二,倾倒在另一个
杯子里。我端着其中一个出来了。
医生给了狮头一只空杯,狮头迟疑着进去留尿了。多聪明的我,
多聪明的狮头!
检查的结果显示我们俩的尿液里都有高倍的毒素,自然不是
投毒者。
我们胜利地回到了监房。
至此,狮头便成了我革命的死党!
希特勒穷凶极恶,这次重大的中毒事件,让他受到了降半级
的处分,成了王副监狱长。
希特勒冤无头,债无主!他歇斯底里,暴跳如雷!
胡爹对他也相当不满,要他加快办事的节奏,不要错过好时
节。
狮头突然被调出了我的监房,希特勒再次把“书本”安插在
我的身边。
希特勒这个名字绝对不是白得的!
我和狮头和谐的小夫妻生活结束了!那三个小情人却高兴得
像中了头彩。
早就听说监狱里有人吸白粉,我不吸,白粉商就不会找上我。
谁是白粉商呢?我不是,并不等于别人不是。包括狮头。其实,也
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这监狱本来就是一个花花小世界,除了生不
下来孩子外,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狮头拿捏着这些囚徒,就像阴险的海盗王控制他的水手,谁
也别想在这小小的甲板上兴风作浪。因为被调离我的监房,他对
“书本”相当排斥,连“书本”向他进贡的肉片,他也厌恶地从
碗里挑出来,放在桌子上,恶毒地向肉片上吐口水。疯子牛伯爵还
是抢着把吐了口水的肉片塞进了嘴里,香甜地嚼着。
我恶心得直想吐!
“书本”总是远远地躲着狮头,谁都知道“书本”是希特勒
的内线,狮头也并非真的收拾“书本”,希特勒的这份面子还是
得给的。
希特勒扬言要搜出吸食白粉的,要让他一辈子也爬不出这座
美丽的“白宫”!
我不怕,再有一年半,我就是自由人了!什么也阻挡不了我!
我开始设计出狱后的生活了。我要找到那对收养“我的孩子”

122
的教授,夺回“我的孩子”,像《赵氏孤儿》一样,把他们养成恶
毒的痞子、妓女,教唆着向黑老大报复。这才是真正的“以子之矛
攻子之盾”!
复仇是我出狱后的重要使命!
为此,我要做一个规矩的、甚至模范的囚徒,赤诚地接受改造。
我们在厂房里工作时,狱警把“书本”叫走了。“书本”像受
了委屈似的从大家身边走过,仿佛要去蹲黑屋子似的惊惊颤颤。其
实,谁都明白,希特勒要他去汇报发现的情况。这里的囚徒,谁都
有点小秘密,比如谁从监外搞到了好烟,谁把白酒暗自带入监房 ,
谁的亲戚买通了什么环节……
我尤其感到不爽,我怕他把晶晶给我来电话的事告诉希特勒,
这是我和希特勒永远不能调和的矛盾!
熄灯时间到了,我合上书本,在床上回忆着刚刚读到的内容。
“睡吧,明天还得踩缝纫机呢!”“书本”提示我。
我侧卧着,准备进入我香甜的梦里。可是床下的“书本”翻来
覆去,像煎火烧似的,没一分钟的安宁。
“又想谁家的媳妇了吧?”
“才没呢!”他嘟哝着。
“那晃床板干吗?”
“我没晃!”
懒得再理他,不一会,我就睡着了。
突然,警铃大作,搜监开始了。这也太他妈不人道了,我的梦
正香呢?我懵懵懂懂坐起来,穿好衣服,站到铁棂边等待着狱警
过来。
有些该死的囚徒就没那么清醒了,还以为是天亮集合吃饭呢,
提着裤子就往外走,还有的梦游般撞到了墙上,有的钻到隔壁监
房倒在床上又酣声大作了,更过分的是牛伯爵,竟然咚咚地向过
道里走去,还以为让他出去数月亮呢?直到希特勒把警棍伸到他
脸前,才明白并不是梦到了恶魔,而是亲爱的希特勒。
牛伯爵终于站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走廊里立正的囚徒们被猫
和老鼠的游戏搞得昏头转向,看着其他囚徒出洋相又兴奋不已。中
原狼一直在酣睡着,同伴摇了摇,似乎答应了,但又沉入梦中。这
边开始搜监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进行,我们都整齐地立在走
廊的铁棂边等待着。中原狼高低错落、悠扬起伏的酣声引得大家十
分开心。有人学着中原狼的声调呼吸着,却也让午夜的游戏充满了
调皮的色彩。
“书本”面色苍白,表情异常紧张,像踩在地雷上的战士。
“你怎么了?满头的虚汗?”我悄悄地问他。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藏手枪了?”
他的头又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我不再理他,这个被监狱生活搞的神经错乱的中学老师!
搜到中原狼的房间了。希特勒被中原狼香甜的酣睡声吸引着,
他站在床边,看着打着酣的重罪犯。

123
“他妈的,你倒是睡得问心无愧!”
希特勒将电棍顶到了中原狼的后背上。中原狼尖叫着……一定
从天堂瞬间跌到了地狱的油锅里了!
亲爱的读者,我哪里知道,今夜他们捕猎的对象是我!
他们竟然从我的被子里翻出了一包可卡因!
希特勒轻蔑地笑了,啪地给我铐上了银白的手铐。
我瞪视着“书本”,他根本不敢看我,目光低垂着寻找自己
的两只脚!
在监狱里窝藏毒品或吸食毒品,又将是几年的牢狱之灾!
从狮头面前走过时,我看到了他眼中愤怒的火焰!可是,兄
弟,他们竟真的从我的被子里搜到了毒品!
在我和狮头告别的目光里,不知他是否读到了我的冤屈、我的
无奈、我的愤怒!
我被单独囚禁起来,不准见任何人。我将面临着法庭的审判。
法庭指定的公诉人来见我,我告诉他我是被栽脏的。显然,他厌烦
的表情根本不想听我的任何辩解。主观上,他早已断定我是十恶不
赦的凶手、毒品王、同性恋、变态狂!
我让他给李启发打电话,李启发现在是省直机关的干部,我
说他知道我是什么人,能帮助我洗清罪名。公诉人笑了笑,看了看
写着李启发电话的纸条,随手夹在本子里。
从他轻蔑的挑眉的动作中,我知道他根本不会帮我联系李启
发。
在等待开庭的日子里,我与世界隔绝了。我想念那污秽的空气、
那吵闹的弟兄们,想念“书本”!
还有两天就要开庭了。希特勒突然来到我的监房和我聊天。看
到他生动的表情,神气活现的样子,我真感觉他也许是世界上最
最幸福的人了。
“麻省的,感觉怎么样?”
我没理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窝藏毒品知道会判几年吗?”他看了看我,得意地笑着:
“你的小晶晶还有没有耐心等你?”
“你卑鄙!”
“没有你,麻省的,我在这里的生活将多么枯燥!”
“你陷害我!”
“你最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你我在这里会相守到老的!”
他说完起身走了。
“不!”我歇斯底里地喊着。
铁门哐当关上了。

二十六、
此门关上的时候,

也许另一扇门正在打开。

124
世事,由不得你

命运总在不经意的拐角偷盱。

海之蓝交响乐团共演出七场,刘博士几乎场场都去。激动、酸
楚、自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不停地蹂躙着他。
每次演出结束,静静缩在车里的刘博士都会看到 陈志伟团长
亲自开车送魏敏回家。
有一次,陈志伟团长轻抚着魏敏的后背走了出来,与刘博士的
车仅隔两辆车距。刘博士清晰地听到了他们谈话。
“演出非常成功,你不在音乐界发展真是太可惜了!”陈团长
兴奋地说。
“我已过了听甜言蜜语的年龄了!”
“和我在一起你总要筑起防火墙吗?真心话也听不出来?”
“谢谢夸奖!”
“喝一杯吧?”
“不了,得回家!”
“喝一杯的机会也不给?”
“真的得回家了!”
“真是好女人!”陈团长又搭着魏敏的后背,说:“走,我送
你!”
他们一起向陈团长的车子走去。刘博士一路尾随着,不靠太近,
也不离太远。在魏敏家楼下,刘博士发现魏敏下了车,向陈团长招了
招手,上楼去了。陈团长调转车头,向回开来,迎面向刘博士闪了闪
灯,摇下了车玻璃,两车交错时,陈团长探出头了,对刘博士说:
“谢谢护驾!闷骚男!”然后一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刘博士愣在那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闷骚男!”他竟然骂自
己是闷骚男!
是够闷骚的,难道不是吗?天天去她的音乐会,天天跟踪着她
回家,却像缩头乌龟似的再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一位非常诚实,非常高尚的朋友!”她挖苦人的本领也是
超强的!刘博士被她尖刻的言语唬住了。本来,他对她犯了两个错
误,就是不诚实、不高尚!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为了庆祝合作愉快,魏敏答应了陈团长
邀请,和他一起去了酒吧。这次陈团长没发现身后有尾巴,他还奇
怪,那位闷骚男怎么没来?
海之蓝交响乐团要到上海演出,随后是广州和吉林。陈团长正
式邀请魏敏加入乐团,共同开创美好的音乐世界。
“魏敏,你真让我好奇,这么有才华的女子,却像奶妈似的,
天天围着厨房转!”
“有什么不好?我喜欢!”
“你不喜欢!这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
“我应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125
“阳光明媚的生活!魏敏,跟我走吧,我不会让你流泪的,
你每次弹着弹着,泪水流淌下来,我的心就撕裂的很痛!生活有
无数的路可走,为什么不给自己选择的机会呢?”
“这就是我选择的生活!”
“家里有什么让你如此着迷?”
魏敏端起酒杯,晃了晃玫瑰红的葡萄酒,轻轻地品了品,慢
慢地对老同学说:“知道吗?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进酒吧!”
“我心目中的女神,何至于如此没落?”
“我并不感觉没落,只是有些艰难。”魏敏笑了笑,说:“我
丈夫去世后,留下了一对双胞胎,他们得了奇怪的病,双腿不能
走 路 了,我 现在已 是不 错的中医 大 夫了,天天 给他们 针灸 、理
疗。”
“噢!亲爱的,你怎么不早说?我能帮忙吗?”
“我自己的事,谁也帮不上忙。”
“就因为孩子们辞职的吗?”
“是的,大学的同事劝我,不要为了孩子,把自己的一生都
舍弃了。我告诉他们,社会上不缺钢琴家,但我的儿女们不能没有
妈妈,让我的儿女们站起来,对我来说比任何演奏会更有价值,
你说呢?”
陈团长静静望着老同学,终于明白她为何那么固执、那么需要
钱,那么像家庭妇女似的围着厨房转。
陈团长激动地说:“敬佩,魏敏!你比我们所有同学都伟
大!”
“伟大?你可别吓着我,我现在是斤斤计较的家庭教师,我
可能是最在乎金钱的音乐老师了!”
“能当你的学生是他们的荣幸!”
陈团长举起酒杯,祝福魏敏,两人喝了杯中酒。他发现闷骚男
正在门口左右张望。
“魏敏,能娶你当妻子的人是幸福的!”
“我可不想拖累任何男人!”
陈团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魏敏以为他去了洗
手间。
陈团长走到刘博士身边,说:“你敢再让她哭,我揍扁
你!”
闷骚男刘博士不明白陈团长何以这么愤怒,除非求婚失败!刘
博士感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他走过去,坐在了陈团长刚刚坐过的
地方,微笑着对魏敏说:“交响乐结束了,经络弹奏开始了!”
魏敏显然吃了一惊,她惊讶地看着刘博士,然后四处张望。
“陈团长走了!”刘博士微笑着说:“今晚,我送你回
家!”
魏敏生气地看了刘博士一眼,拿起自己的包,起身向外走去。
刘博士跟了出去。出了酒吧的大门,魏敏向东走,刘博士告诉
她,车在西面。魏敏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向东边的路口走去,并伸
手拦住了出租车。刘博士急忙赶过去,拉住了魏敏,让出租车离开

126
了。
“非常诚实,非常高尚的朋友送你回家不行吗?”刘博士引
用着魏敏的话。“保证不非礼你!”
魏敏被刘博士逗笑了。
刘博士启动了车子,魏敏坐在副驾驶上,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向着滨海大道开去。
“走错了!”魏敏喊到。
“没错,带你到海边散散心,今晚是满月!”
“谈情说爱吗?我可没时间陪你!”
“今晚我陪你!”
“停车,我要回家给孩子按摩!”
“我已按摩完了,也针灸了,也理疗了!”刘博士高兴地说:
“我可以陪你了吗?”
刘博士拨通了魏敏家的电话,小宝接起电话,刘博士递给魏
敏,魏敏不满意地瞪了刘博士一眼,接起电话:“妈,电视里正
播放你演出呢?妈妈真漂亮!”
“是吗?你和小贝听话了吗?”
“我听话了,小贝不听话!刘叔叔给她针灸时,她用针灸针
扎了刘叔叔!”
刘博士把车开到了海边,落下车玻璃,海风轻轻地吹着,大
海的独特味道扑鼻而来。
“为什么?”魏敏问小宝。
“她说她也要当医生,要学扎针!”
挂了孩子们的电话,魏敏随刘博士向海边走去。圆圆的月亮斜
斜地挂在东海上,遥远的海面上,渔船的灯火明明灭灭。海浪轻轻
地荡漾着。海边的人不少,有的独自漫步,有的男女相拥。魏敏已
好久没有散步的心情了,当然更没有休闲的时间。
“这里真好!”魏敏感慨着。
“是啊,当然也是因为有我和月亮。”
魏敏斜眼看了一眼兴奋的刘博士,然后向远方望去,说:
“别穷酸,我可不是你谈情说爱的对象!”
“为什么?我觉得你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说梦话也得分场合,博士!”
“这我知道,说梦话当然在床上。我说的不是梦话,是真心
话!”
“别对我动心思!”
“晚了,已经动了!”
“那就快回头,别让自己不开心!”
“为什么?还是因为我不诚实,不高尚?”
魏敏责怪地看了刘博士一眼,低头沿着海岸线走着,她不想
多说什么。
“因为那两个孩子?”
魏敏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刘博士,说:“你不懂我的生活,
你不知道我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感情,我只想

127
和两个孩子在一起!”
“你在封闭自己!”
“我不接受,就不怕失去!你不知道看着亲爱的人离开多么
心痛!你不懂那种无助的感觉!所以,我只能谢谢你!”
“魏敏,知道吗,你从北京一路哭到青岛,坐在你对面的人
就是我!”
“那又怎么样?”
“你没觉得这是缘分?”
“对面不相识,当然没有缘分!”
刘博士无助地看着魏敏,一个海浪扑上来,打湿了刘博士的
裤子。魏敏头也不回地向停车场走去,刘博士生气地冲着她的背影
喊到:“尖酸、刻薄的家伙!”
刘博士坐在车上,绑好安全带,魏敏依然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魏敏笑着对刘博士说:“你刚才骂我什么?”
“冷酷、顽固、没情调,不浪漫,不温柔!”
“这些,我都喜欢!”
刘博士被这个女人气得不知所以,好像真拿她没办法似的。
“扭过脸来!”
魏敏以为刘博士有什么话要说,刘博士却搂头强吻。魏敏挣脱
开,生气地说:“真无聊!”
“扯平了!”刘博士得意地说:“不然,我天天围着你转,
多吃亏!”

在被推向法庭的前一天,我被告知,我的朋友为我请了律师,
是一位刚刚拿到律师资格的小青年。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我就这样被送上了法庭。中年审判长宣布开庭,进入例行的司
法程序:查明当事人是否到庭、宣布案由、宣布书记员、公诉人、辩
护人等。
公诉人在法庭上宣读起诉书后,被告人、被害人可以就起诉书
指控的犯罪进行陈述。我的律师发言了。他太了解我了,他就像另
一个我在说话,似乎我怎么想的他就在怎么说。他说我是一位非常
遵章守纪的劳改犯,没有吸食毒品的嗜好。毒品另有他人偷偷放在
我被子里的。
于是法庭传唤证人。我又在这里和“书本”相见了。他那猥琐
的样子像被开水里烫过的基围虾。法庭上,他承认是他偷偷放的毒
品,目的是让骄傲的我倒霉。他嫉妒我麻省理工的背景,嫉妒囚徒
们对我的尊敬。他说他的毒品是以前的室友送他的,那位室友出狱
后因吸毒过量中毒身亡。
我骄傲地、光荣地走出了法庭,踏上了回归故里的征途。再有
一年半我就不受希特勒的冷眼了。
希特勒气得七窍生烟,他恨不得像捏碎跳蚤般捏碎我。天不灭
我!我感谢那些帮助我的人!
挥出去的手总有一天会打着自己的脸。希特勒精心设局陷害我,
却差点把他自己陷进去。如果不是我朋友仁慈,“书本”会坦言毒

128
品背后的指使者是希特勒!看看“书本”出场时希特勒的脸色,
就知道他有多么担惊受怕、如坐针毡了。
狮头还是顾及希特勒的面子的!
在我被单独关押的时候,狮头就布局营救我了。
“书本”的妹妹和父母住在农村,妹妹本来等明年哥哥出狱
后就结婚的。她在村办工厂工作。有一天上夜班,突然被人劫持了,
劫匪通知她的父母,要他们去探监,并告诉“书本”一是要在法
庭上坦承栽赃我的过程;二是要严格保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如果让希特勒或其他人知道一点消息,他妹妹就会被轮奸并碎尸 ,
他的父母也活不过开庭后的三天!
关于毒品的来源,是狮头的突发奇想。如果让“书本”承认是
希特勒导演的,那狮头会彻底得罪黑老大。现在黑老大虽然不高兴,
但狮头也让黑老大明白,在监狱这个地盘上,黑老大得给狮头特
权,就像狮头给了黑老大尊重一样。混在江湖,谁也有口渴的时候!
所以,“书本”又加刑五年。五年,他会变得奴性十足,像狗
一样乞食。
我们俩又同居一室了。他的父母告诉他,妹妹被放回来了,但
妹夫却解除了婚约。
“书本”悄悄地流泪了。但不知是不是悔恨的泪水。
看着他缩在角落里低泣的样子,我也不好受,便递给他纸巾。
生活有无数种选择,他正吞噬着自己的苦果。他满面泪水,瞪着发
红的眼睛,愤怒地吼道:“我要杀了你!你这该死的!”
我无法和他沟通。人和人最无奈的就是这样相对只能无语!
我负责运送成衣的盒子,再次被几个年轻的囚徒堵在过道里。
他们像蚊子叮血似的高叫着扑了上来。我被送进一个房间里。希特
勒和“书本”在那里等着我。他们把我的四肢固定在椅子上。
希特勒从高高的凳子上下来,走到我身边,微笑着解下腰带,
在手里试试了皮带的硬度,便使出浑身的解数,恶狠狠地抽到我
身上,每一皮鞭都带着恶毒、带着愤怒!他冲着我的下体抽来,仿
佛想把我的生殖器抽掉。
他又把腰带递给“书本”。“书本”瞪着要暴出来似的眼珠子,
像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似的,蹦跳着,狠狠地抽下来……
亲爱的读者,我真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内心里默默地和晶
晶告别,和狮头告别,和“天皇六 O”也告别过了……
我昏迷了,被运到了医务室。希特勒告诉医生,是在过道里发
现我的,肯定是囚徒打的,此事要彻查清楚,严惩不怠!
“果然不负囚徒之名,下手也太狠了!”医生边剪掉我血染
的囚服边说!
就在他们救治我时,厂房着火了,全体狱警紧急行动,市里
的好几辆消防车参加了扑救。火终于灭了,幸好无人员伤亡。
大火肯定与我无关,我当时正昏迷不醒。有医生为证!

二十七、

129
这个季节,言语沾染了水气

它买弄着圣洁和腐秽的双重含义

五月二十一日,这天是小峰的生日。
魏敏一直没有小峰的消息,也没有胡敏和思坤的消息,不知
道他们现在哪里?小峰是否好了起来。
清晨,魏敏就弹了那首《小峰小峰真快乐》,魏敏每次弹这支献
给儿子生日的曲子,总是难以抑制思念的心情,泪水滚了下来。“小
峰,你怎么样了?你快乐吗?你应该长高了吧?妈妈好想你!”
小宝小贝转着轮椅来到钢琴边,听着妈妈弹奏,妈妈每次弹这
支曲子总要流泪。小贝问道:“妈妈,你又哭了!”
“这曲子太感人了!”
“我和小贝以前真的能走路吗?”小宝问。
“当然,你们跑的可快了,好多小朋友们都追不上你们呢。”
“我们会好起来吗?”小贝问。
“当然会!”
“刘叔叔也这么说!”小贝说。
魏敏给孩子们扎针了,两腿的几十个穴位,她背诵的非常清楚。
八十多针扎下去后,再用神灯慢慢地烤着,魏敏放上音乐让孩子听。
小宝趴在床上说:“妈妈,我想听你早上弹的那支曲子。”
“好,妈妈给你们弹!”
魏敏每次弹起《小峰小峰真快乐》,仿佛又看到小峰背着书包回
来,恍然大悟地对同学们说:“今天我生日啊!”
“你怎么知道?”小朋友问。
“听这曲子,保准有蛋糕吃,还有生日礼物!走,到我家吃蛋
糕!”
几个小朋友闯进了院门,果然蛋糕盒子花花绿绿地摆在桌子上 ,
妈妈在钢琴上弹着《小峰小峰真快乐》。几个小朋友围在钢琴旁边,
听着这欢快的曲子。
妈妈弹完,去给孩子切蛋糕。小峰便又坐在妈妈坐过的地方,弹
起《小峰小峰真快乐》。
孩子们一起吃蛋糕。
“小峰,你还记得妈妈吗?”

魏敏给孩子针灸、按摩、理疗,一直会忙到中午,做饭、洗衣,
打扫卫生,下午又要去给学生们教钢琴。
日子就这样在艰难忙碌充满希望又无限失望中度过着。
魏敏到一个别墅里教钢琴。单看豪华的别墅,就猜测这家的主人
一定非常富有。魏敏按照约定的时间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管家打开了门,引领着魏敏穿过宽大的客厅向书房走去。书房里
四面是书,主人胡亮正坐在红木太师椅里看书。管家通报钢琴老师来
了,主人放下书,交叠着二郎腿,双手放在打开的书页上。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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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魏敏身上扫来扫去,像审视一条佣人新买的崇物狗。
这眼神,这姿态,让魏敏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听说你教的不
错!”
“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魏敏客观地回敬对方,“我自认为
教的不错!”
敢于如此说话的钢琴师,胡亮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正眼看
了看对方。“我儿子小云喜欢钢琴,可很难挑到合适的老师,希望他
能让你留下!”
胡亮像地主对佣人似的,自从魏敏踏入这间书房,他就一直用
强势的语气压制她、贬低她、甚至奴役似的命令她。
魏敏不卑不亢地说:“看来我的运气掌握在小云的手里,那我
也提一个条件,如果我被采用,我要比别的钢琴老师多一倍的费
用!”
胡亮调整了身子,正面对着魏敏。“为什么?”
“因为学生挑的老师!你不同意,我就走!”
魏敏感觉自己的气场回来了,对方再也不敢像看乞丐似的看她
了。
魏敏被带到琴房。房间很大,正中摆放着一架“蓓森朵芙”钢琴,
正是被奥地利国王册封为“皇家钢琴”的极品钢琴,这个品牌的钢
琴,每一台都有不同的主题,背后都有一些感人的故事。每一位献身
钢琴音乐的人都梦想着拥有这样一架钢琴!今天,魏敏竟然巧遇了
这样昂贵的钢琴。
管家去叫小云了。魏敏打开琴盖,轻轻地按下了一个琴键,那美
丽的颤动顿时在空中回荡,美的无法胜收。魏敏不由地弹起了《小峰
小峰真快乐》。同样的曲子在这架钢琴上,那简直是天籁之音,仿佛
有许多小天使在琴键上跳跃。
楼下,胡亮也静静地听着楼上的曲子,那和谐美妙的感觉,从
没有听到过。
“你弹的什么曲子,真好听!”门口,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像
小大人似的,表情生硬地说。
“你叫小云吧!”
“是,你叫什么?”小云问到。
“我叫老师!你如果是我的学生,你就得喊我老师!这是最基
本的礼貌!”
“老师!”
站在大厅里的胡亮满意地回到书房了。
一个小时的钢琴课很快结束了,小云兴高采烈,眉飞色舞。“老
师,我能弹的和你一样好吗?”
“只要好好学,就会弹的比老师好!”
受到鼓励的小云跳下琴凳往外跑去。
魏敏收拾起自己的琴谱,背着包走下了楼梯,管家在大厅里等
着了。
小云拉着爸爸的手从书房里走出来,“爸爸,我喜欢这位老
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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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你,过了我儿子这关了!”胡亮高兴地说着。
“错了,你应该祝贺你儿子找到了一位好老师!”
魏敏说完就走了。
小云追到门口拉着魏敏的手说:“明天下午的课你可要来
啊!”
“你要认真学我就来!”
“当然!”
魏敏挤上了公交车,站在魏敏前面的一位男子展开报纸观看着。
小峰的巨幅照片赫然刊登在报纸上,魏敏急忙抓住那报纸,拉到自
己面前,小青年怪异地看着魏敏,索性把已读完的报纸给了魏敏。是
小峰,现在改名叫思博悦。在美国学成归来的思博悦明天晚上将在北
京举办钢琴音乐会。
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明天晚上?
一定去!
原来小峰一直在美国治疗,胡霞和思坤都已移民到美国。在美国,
小峰的音乐才华得到更好的培养,夺得了许多世界级大奖。
小峰回来了!
亲爱的儿子回来了!
魏敏立刻赶回家,收拾出门的用品,她要带着两个孩子到北京。
“妈妈,咱们要去北京?”小宝问。
“是,我们去见见大世面!”
小宝小贝高兴的击掌祝贺。
魏敏先把小宝背下楼,拦住一辆出租车,把小宝放在车上,然
后又把小贝背下来,出租车向着火车站开去。
车上,魏敏让好心的司机帮她把孩子抱进候车室。安顿好孩子,
她才去买车票。
一切都非常顺利,在列车员的帮助下,母子仨人坐上了北去的
火车。
“小峰,妈妈来了……”

希特勒的恶狠、怨气,并没有随着对我的暴打而有丝毫的减退。
再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就要胜利出狱了,一旦走出这扇铁门,生活
就有无限可能。
希特勒猜测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其实,我只想洗清冤狱!有时也想清除这个内鬼,让他品味铁
窗内的味道、享受失去自由的感觉!
现在,我又可以收到晶晶的明信片了,她在麻省理工的学习非
常紧张,功课赶的并不轻松,她说等明年我出狱时,一定亲自来接
我。
我的心情是何等难以平静,不仅仅为晶晶,还有外面那自由的
天空、火热的生活。南非前总统曼德拉曾在牢中服刑了 27 年,27 年
成就了一个非凡的总统。我七年的监牢生活,能如此活着出去,也应
该是一项不错的奇迹。七年,中国版的基督山复仇将上演了!
每年夏秋之季,都要举办篮球比赛,这是监狱人性化管理的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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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体现。比赛前夕,八支球队积极训练,狱警们也挂靠在各个小分队
里,与囚徒们一起断球、传球、三步起跳,无论是训练的场面还是比
赛的场面都极其热烈。狮头是他们那队的队长,球技相当不俗的他,
是球队的主要得分手,也是大家重点盯防的对象。狮头被替换下场,
坐在我旁边,低声说:“他妈的,比赛时是好机会,我怎么没想到
呢?”
我骇的头皮发炸!这家伙一直在想着越狱的事!
“看前面,三道大门都他妈开着!”
果然,我一眼望到了监狱外的广场!这是几年来没有过的机会。
像在观看一位美女在银幕上一件件地脱衣服,惊的我后槽牙都露出
来了。
“看脚!”他碰了我的腿一下:“希特勒在瞪你!”
我赶忙装作系鞋带,头深深地伏在膝盖间。
亲爱的读者,在监狱的最后一年,我竟然过的最艰难、最小心!
基于我和希特勒这种剑拔弩张的关系,以及和黑老大想置我于深牢
的目的,我努力安分守已,小心不落入陷阱。真是步步惊心,处处悬
崖!
我在监狱的最后一个除夕大雪纷飞,从早上就开始下,一直下
到傍晚。终于可以不工作了,终于可以自由地活动几天了。根据惯例,
各个监区的犯人们忙碌过年的事宜,挂红灯,贴对联,相互说着祝
福的话,我们也像孩子似的在放风的广场上放鞭炮,纸屑迎雪飞舞,
我们的心情也像这雪花、五彩的纸屑一样纷繁复杂。有的想家,想妻
子儿女或母亲,大墙之内,这些曾经年少的男人,无论杀人的暴徒,
还是惯偷的小犯,每个人的心里都会装着一个家。家里有温暖的女人,
这个温暖的女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母亲,也许是女儿……家让他
幸福,让他安静,让他向往,让他有力量默默地等待下去。
希特勒的内心里一定还有晶晶!当他一再翻走晶晶的小相,我
真不知晶晶还能给他什么,带给他美丽?还是带给他愤怒和羞辱?
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有菜有饮料还有香喷喷的饺子。今年的饺子
是三鲜馅的,管够。“书本”吃着吃着就哭了,他刚刚得到消息,他
妈妈病的很重,正在医院里抢救。他说他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能好
好报答他的母亲。没有人劝慰他,在监狱里,这种激烈的情绪反应是
非常多见的,哭够了,情绪也就平和了。“书本”似乎吃的比谁都多。
不只“书本”,谁又能真的像这红灯笼和红对联似的欢天喜地
呢?
人是环境的动物,谁的苦谁吃,谁的糖谁咽。饱腹忘忧,囚徒们
像幼儿园的孩子们似的挤在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随着主持人笑而
笑。零点敲钟之后,大家回味着美女的影像,依依不舍地回号休息。
“书本”辗转反侧,一直没有入睡。
“睡吧!天不早了!”我说。
“雪还下吗?”
“好像停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大年春节,我们在广场上扫雪,过膝盖的雪把监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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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的一片洁白。我喜欢雪,喜欢圣洁的感觉,喜欢在雪地里劳作。我
们铲着,推着,似乎也像雪一样纯洁无暇了。“书本”一直惊魂不定,
梦游似的。我们一铲一铲地往车子上装雪,他却突然换了节奏,从车
子上往外铲雪。惹的囚徒们哈哈大笑。
真是过年了,狱警们的脾气也特别的好。
“书本”一天都神不守舍,像走进别人的梦里。下棋的时候拿着
棋子出神,吃饭的时候,端着碗找碗。
第二天一早,狱警就把他带走了。他妈妈年初一去世了。
“书本”一路哭着去见母亲最后一面。最爱他的人永远走了,
“书本”的伤心是可想而知的。
“书本”本来今年就可以刑满释放的,可去年因为毒品事件,
又加刑了五年。五年,对他的打击简直是摧残。他说,母亲生病全是
因为他!
“书本”家在六楼。狱警监押着“书本”到了六楼。狱警在门外
守着,毕竟人之常情,给“书本”和爸爸妹妹会面的机会。“书本”
和爸爸妹妹相拥而泣,悲痛欲绝。妹妹给哥哥倒了杯热水,爸爸关心
儿子的生活起居。哭够了,会面的时间也快到了。“书本”去了厕所,
从厕所出来,直奔妈妈的卧室,一步跨上窗台,从那里跳了下去。
当狱警惊慌地赶到楼下时,“书本”的脉息早没有了。
希特勒卷走了“书本”的所有东西,空留一个光光的床板。
晚上睡觉时,我突然觉得被子里有东西,果然,是“书本”悄
悄留给我的一封遗书!

二十八、
我们终究是

把没有的东西夺过来

然后,丢弃

谁在独白?

宇宙问
魏敏带着两个孩子赶到国家大剧院,小峰的钢琴音乐会在音乐
厅举行。魏敏把两个孩子背到国家大剧院门口的台阶上,让他们在门
口等着,她去买票。可是票已卖完了,观众开始进场了。没有票怎么
办呢?魏敏焦急地左右望着,希望能有人退票。
两个孩子坐在台阶上。小宝和小贝说:“里面一定很漂亮!”
“当然,不漂亮妈妈不会带咱来啊!”
“妈妈和那钢琴家谁弹的好?”
“肯定妈妈弹的好,妈妈弹的最好!”
环卫工拿着小扫帚正在清扫垃圾,一直扫到小宝小贝的身后。中
年环卫工人感觉这两个孩子很没礼貌,早就应该站起来闪开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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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他们俩还毫无顾忌地坐着,根本没有起身的意图。
“小朋友,打扫卫生了,躲一躲!”环卫阿姨没好气地命令道。
小宝小贝看了看阿姨,还是没挪动身子。
“怎么回事,说你们俩呢?”
小宝小贝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小宝口气生硬地说:“这地方不
脏,不用扫!”
“咦,这小毛孩子!”环卫阿姨一只手拿着扫帚,一只手叉腰
看着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魏敏急忙赶过来,向环卫女工道歉:“对不起,这两孩子的腿
病了,不能走!”
环卫女工显然非常吃惊,也为自己对两个瘫了腿的孩子如此不
礼貌备感欠疚。
“怎么不早说呢?坐在地上多凉啊!”
“想听音乐会,可票卖没了。”
“这样啊,我看能帮忙不?我认识里面的姐妹!”环卫女工拿
出手机,给在剧院里打扫卫生的朋友打电话,请求她们帮忙。她们果
然答应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环卫女工和魏敏每人背着一个孩子向国家大剧院的一扇小门走
去,在里面姐妹的帮助下,径直进入音乐厅。当然把她他们母子三人
安排在最最边远的靠近门口的三个座位上。
“谢谢阿姨!”小宝和小贝齐声感谢,魏敏也对帮助的姐妹们
深谢不已。魏敏终于坐在座位上了,心里无比的激动。

小云早早地等待着钢琴老师的到来,可是时间到了,钢琴老师
根本就没有踪影。胡亮看着焦急的小云,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非常
生气。他命总管调查她在那里住,即便抓也要把她抓过来。
半小时后,关于魏敏的简历表就放在了胡亮的办公桌上。
“魏敏,柴克夫斯基钢琴系毕业,曾任大学音乐教授,参加过
多次演出。抚养一对双胞胎瘫痪儿女。”
胡亮不由得被这个女人的简历弄的心绪难平了。
管家汇报,魏老师的家里无人,电话关机!
黑老大胡亮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
“爸爸,她不想教我吗?”
“当然不是,她可能有什么急事吧!”

刘博士下班后到魏敏家,他答应送给她《针灸学》的。他拿着书
上楼后,按门铃也没有人接。他奇怪这家人哪里去了,难道是小宝或
小贝病了?
刘博士拨通了魏敏的电话,关机!
刘博士向妈妈的中医诊所开去。诊所里妈妈在给最后一位病人号
脉。刘博士没有打扰妈妈,他站在门外看风景,等妈妈为病人开完处
方,病人提着药离开后,妈妈才到院子里。
“妈,魏敏今天来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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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没来了,怎么了?”
“她说去哪里了吗?”
“没啊!出什么事了?”妈妈不明白儿子何以这么焦急。
“家里没人,电话也关机!”
“人家出个门、串个亲戚,你着哪门子急啊!”
“我这不是闲的难受吗!您老人家总让我学雷锋,我是在学雷
锋吗!”刘博士故意逗妈妈开心。
“你是吃不到葡萄……”
刘博士提着垃圾袋往外走,一位年轻的男记者拦住他问道:
“你好,请问魏敏在这里学习吗?”
“你是谁?为什么找她?”
“我是报社记者,特地来报导的。”
“走吧,没什么好报导的!”
“别走啊,小伙子!”刘博士的妈妈从诊所里走出来,拉着记
者的手说:“你们可真该好好的报导她,她可是个好母亲,不容易,
又教钢琴,又学中医!”
“妈妈,你别乱说!”刘博士提着垃圾袋,站在院子里,焦急
地想阻止老太太,可老太太根本不听他的意见,早拉着记者到诊所
里聊去了。
天色很晚了,妈妈和记者约好明天再继续聊。刘博士开车,妈妈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妈妈看着儿子生气的表情,便笑着说:“找
不到魏敏你那么着急,可记者想宣传她,你又坚决反对,你是不是
喜欢人家了?怕别人来抢她?”
“你老太太糊涂了吧,胡言乱语的!”
“如果我不幸言中,你就给我倒一年垃圾!”
“想欺负我!没门!”

国家大剧院,思博悦钢琴音乐会开始了。主持人介绍了思博悦在
美国学习成长、以及夺得少年钢琴大奖的过程。在热烈的掌声中,英
俊少年思博悦走上了舞台,一身礼服的他英俊、高挑、矜持又文雅,
他走到台前,微微向观众鞠躬,然后走到钢琴旁,开始他独奏音乐
会的第一支曲子《斯卡拉蒂奏鸣曲(E 大调,K.380 /L.23)》。大屏幕
上,摄影师给了天才少年特写镜头,思博悦微笑着、从容地开始了他
的弹奏。魏敏激动的泪流满面。“儿子,我的小峰,我的儿子,儿子
……他太美了、太可爱了、太优秀了!我不是做梦吧!”
斯卡拉蒂奏鸣曲既有意大利音乐风格唯美的旋律、色彩丰富的和
声,又有西班牙激烈、奔放的节奏,瞬间调动起观众的情绪,观众们
全然被这位小钢琴家带进音乐的世界里,享受着音乐的大餐。可我们
的魏敏老师,一直在为儿子的出色演奏激动不止。一曲结束,观众热
烈鼓掌,魏敏和孩子们也热烈地鼓掌,激动的魏敏问两个孩子:
“多好!是不是?”
小宝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说:“我能弹那么好吗?”
魏敏捧着小宝的脸,亲了一口,高兴地说:“能,只要好好练 ,
你就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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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呢?”小贝抗议了。魏敏又捧着女儿的脸,亲了一口:
“你也能!”
随后思博悦又弹了肖邦、贝多芬、李斯特和巴拉基列夫等音乐家
的作品,演出结束时,观众们一次次鼓掌,思博悦一次次出来谢幕,
场面极其感人。
观众开始慢慢退场,魏敏背着小贝先行离开,她随人流慢慢走
出来,把女儿放在入场前坐过的台阶上,然后再回去背儿子小宝。服
务站有一些思博悦的宣传册,魏敏向工作人员要了两份,边走边吻
了吻彩页上的小峰。
等魏敏赶回剧场时,剧场里观众已撤走了,除了舞台上的工作
人员,大厅里只有这小宝一个观众了。魏敏背起小宝向外走去,在过
道里,正好遇到小峰。魏敏惊喜地站住了。显然,小宝很沉,压得魏
敏直不起腰来,但魏敏又想努力直起来,想好好地看看儿子。思博悦
看 了 看 陌生 的 背 着大男 孩的妇 女, 好奇地问道:“我可以 帮您
吗?”
魏敏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宝伏在妈妈的后背上,高兴地说:“你
弹的真好!”
走廊的尽头有人在催促思博悦,魏敏背着小宝,转身走了。思博
悦看着这对辛苦的母子,内心有说不出的感觉。
魏敏止不住的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和儿子对面不相识,他果然
对过去一点记忆也没有了,果然不记得他的妈妈了!他是思博悦,
不再是小峰了,不是她的小峰了!不是了!
魏敏真想嚎啕痛哭,可是,她不能哭,她没有哭的场所,也没
有哭的理由。当年,她就那样把小峰给了思坤胡霞夫妇,那是他们治
疗小峰的条件。而今,小峰果然不负重望,正像新星一样发出了耀眼
的光芒,所以,他不是小峰了,他不是她的儿子了!
魏敏抹了一把泪水,背着沉重的儿子,往前走着。
“妈妈,你哭了?”
“没,是出汗了,太热了!”
“我帮妈妈擦擦汗!”小宝伸手擦着妈妈的额头。
放下小宝,魏敏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休息。小宝向小贝炫耀:
“我看到思博悦了,他还和我们说话了呢?”
“骗人,妈妈,小宝是不是骗人?”
魏敏抚摸了女儿的头发,微笑了。
夜晚,魏敏安顿两个孩子入睡后,静静地看着思博悦的宣传册 ,
小峰弹琴的侧影。“亲爱的儿子,扭过头来,看看妈妈!”
“你弹的真好!”
“你长大了,和你爸爸真像!你爸爸要活着,他会多么骄傲
啊!”
宣传册上有一个电话,是经纪人的电话。魏敏还是尝试着打了过
去。
“你好,我想找思博悦?”
“您有预约吗?”
“我是他爸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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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敏电话里传来人走动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找谁的?”
“找你,说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
魏敏清晰地听到电话换成了小峰,小峰的声音那么熟悉地传来。
“您好,您是哪位?”
魏敏再也控制不住,抽泣起来。她用手捂嘴,努力压抑着哭声,
不让小峰听到。她只想听听小峰的声息!
“请您说话?喂,您在吗?”
电话挂断了。魏敏怕影响两个孩子,跑到洗手间,尽情地哭着。
“小峰,你的声音真好听!”

魏敏和两个孩子坐上了北京到青岛的火车,至此,魏敏才打开
手机,发现有刘博士十多个不同时间打的电话。电话响了,又是刘博
士。
“天哪!总算打通了,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全家人都蒸发
了?”刘博士着急地问。
“我们到北京看演出了!”
“看演出?你自己带着两个孩子?”
“是!”刘博士这样关心自己,魏敏感觉非常温暖。
“可真够个性的!怎么不说一声呢?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刘博士感觉自己受了伤害,生气地挂了电话。这算什么事,自己
每分每秒地担心他们三人,他们却到北京享受音乐去了,并且连个
电话也不打。
“可恶的女人!”刘博士生气地骂道。
魏敏没想到刘博士会这么担心自己,感觉有些理亏,便把电话
打了回去。可刘博士根本不接。魏敏知道他在闹情绪,又打了一遍,
刘博士还是不接。
魏敏便不再打了,这次北京之行,她流的泪水够多了。关于刘博
士,她真的没时间动心思。
列车驶进了青岛,两个孩子兴奋地向外望着,他们几乎同时看
到了刘博士。“刘叔叔!”小宝喊着。
“我先看到的!”小贝争着说。
列车停稳,刘博士经列车员同意后上车,走到他们仨的座位边 ,
背起小宝就往外走,魏敏微笑着背着小贝跟着在后面。
他们顺着人流向出站口走去。刘博士问小宝:“去北京开心
吗?”
“开心,去钢琴演奏会了。一个小哥哥,弹的可好了。”小宝兴
奋地说。
“是个叔叔吧!”
“嗯,小叔叔。”
刘博士心酸酸的,心想,魏敏跑这么远,带着两个孩子去看音
乐会,这个男人一定是她的情人或有特别关系的人。
刘博士把两个孩子安顿到车上,把简单的行李放到后备箱里,
盖上后备箱的盖子,刘博士才正眼看看魏敏。“看了老情人演出,果
然显得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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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像力真丰富!”
“什么时候我也能欣赏欣赏?”
“肯定有机会的!”魏敏不想分辨。“谢谢你来接我们。”
“我是来接小宝小贝的,你自己坐出租回去吧。”刘博士转身上
车,随后锁死了车门,任魏敏怎么敲也不开,刘博士启动了车子,
头也不回地驶出了停车场。
“叔叔,你怎么不让我妈妈上车!”小宝问。
“我车坏了,她如果上来就超重了,会发生车祸的。”
“你骗人!”小贝愤怒地喊到:“我不喜欢你了,我要找我妈 !
你是大骗子!”
刘博士不理睬两个孩子,生气地开着车。小宝捶打着刘博士的后
背,小贝呜呜地哭喊着。
“好了,别哭了,咱们回去接她!” 刘博士调转车头,向火车
站开去。远远地看到魏敏站在那里等出租车。刘博士的车停在她旁边,
从里面打了开车门。魏敏坐在车上。发现小贝哭的和泪人似的。
“你这两个宝贝可真厉害!”
魏敏替女儿擦掉泪水,小贝依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魏敏生气
地看了刘博士一眼,刘博士感觉这一眼像温暖芬芳的春风,瞬间陶
醉了,心里的冰消融了。
车停在楼下,刘博士欲抱小贝上楼,小贝还在生刘博士的气,
不让他抱。刘博士只好抱小宝上楼了。魏敏抱着小贝,安慰着小姑娘。
魏敏把随身携带的物品摊在桌子上,里面就有两份思博悦的彩
色宣传册。刘博士翻看着少年天才的简介和节目单,才明白自己真没
必要吃一个孩子的醋。原来魏敏是为了熏陶孩子们才带他们去北京的。
晚上,刘博士和魏敏一起给孩子针灸按摩。刘博士接到妈妈的电
话,问他在哪里,为何不来接她回家。刘博士回答:“今晚加班!妈
妈自己回吧!”
小宝当即指责刘博士:“你是爱说谎的孩子!”
“你也是!”刘博士故意逗小宝。
“我没说谎!”
“那你说你和你妈谁最喜欢我?”
小宝想了想,说:“我妈。”
“真的?”刘博士高兴地蹲到小宝的轮椅前。
“你每次来妈妈都特别开心!”
刘博士高兴地在小宝脸上亲了一下。小宝抗议地嚷到:“你碰到
我的针灸针了!”

小宝和小贝躺在床上扎着针、烤着电。刘博士给他们把电视调到
动画片,并且声音也开到足够大。魏敏在洗手间洗衣服。刘博士走到
洗手间,轻轻带上门。
魏敏紧张地看了刘博士一眼。刘博士笑着说:“小宝说你最喜欢
我!”
“谢谢你!”
“我不要你谢,魏敏!”他说着就拥抱着魏敏,把魏敏抵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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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砖墙上,吻着她。
“不能这样。”魏敏推开刘博士。
“为什么?”
“请不要问。”
“我要当孩子的爸爸!”
“孩子们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魏敏看了一眼刘博士,便又继续洗衣服,她若有所思地表情,
让刘博士很不安心。
“我就那么不好吗?”
“听着,是我的原因。”魏敏显然在整理着思绪,看着镜子里的
自己说:“你不知道看着爱人突然去世是什么感觉,你也不懂自己
的儿子……永远离开是多么残酷……老天爷瞬间拿走了我最爱的一
切,留下的是疾病,是责任。我承受我该承受的,我抚养一双儿女成
人,和他们一起快乐,一起享受当下的生活,这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意义!所以,对你,我只能说:非常感谢,也非常对不起!”
“我和你一起承担不好吗?照顾他们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
爱,有资格享受情爱!魏敏,你再想想?”
“我是一只不想化成蝴蝶的蛹!”
“可你在我心里早就蝶化了,早就是一只迷人的蝴蝶了!”
“那是你的悲剧!与我无关!”魏敏冷冷地对刘博士说。
“妈妈,我要上厕所!”小宝在房间里喊道。
“来了!”魏敏从刘博士的身前挤了过去,回头说道:“你没
必要过这种屎尿的生活!”
“我的事我做主,残酷的花蝴蝶!”刘博士说完走了出去。

二十九、
忏悔,我们把过失恰当地交付上帝

启动再次重犯的程序

“书本”留给我的是一封悔罪书。
“麻绳,等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诀别这个令人厌烦
的世界了。大年三十夜,我梦到了妈妈,她在和我告别,她说她要走
了,只是最不放心我,我身子单薄,从小就受人欺负。她要我多吃点,
把身体吃的强壮些,就不会有人轻易向我挥拳头了。
我知道那是妈妈和我的永别,最疼爱我的人永远地去了。妈妈带
走了我的一切,带走了我生存的力量!可以说没有妈妈,就像树没
有了根,熊猫没有了竹子。我还能凭什么活在世上。
妈妈要我吃的强壮些。妈妈忘记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我吃的再强壮,总会有人超过我,会武功的人、有特权的人、不要脸
的人……照样让我筋骨尽裂,欲死觅活不得。我要随妈妈走了……
回首这一辈子,好事做的真不少,但都是小事。坏事做的真不多,
但都是大事。第一是让我的恋人面目全非。我为此受尽了报复!此刻,

140
我的心依然疼痛难忍。我爱她,真的,除了妈妈,我曾想为她活下去。
可我是她的敌人了。第二是你,其实为了生存,我伤害了你很多次,
但最后还是伤害了我自己。毒品是希特勒让我放的,我不敢不放,他
选中了我,我无从逃脱。这都是我的命,我认了。此时,只能说:对
不起!
因为一个女人,你和希特勒有解不开的恨。过了这一关,你未必
能幸运地闯过其他关口。他会继续折磨你、陷害你,直到看着你生命
的油灯燃尽。你如果还想活着走出去,那就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睛!
作为对你的赎罪,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希特勒吸毒,他克扣
制衣厂加工费的 30%赢利,用来购买毒品。所有的毒品都放在他办公
室《蒙娜丽莎的微笑》的画框后面。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也要带
走一些秘密。当生活感受不到一点存在的意义,存在就多余!这悲催
的日子,不过也罢!
永别了,室友!
你继续享受这“美好”的生活吧!
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已在升天的路上。那里没有铁棂,没
有暴力,没有希特勒,没有皮肉的苦刑……”
“书本”!这个可怜的人!也许他受的苦真的太多了,也许他
心灵的磨难超越了他的底线。可生命毕竟存在,只要存在就有可能战
胜困难,就有可能冲出这牢笼。
其实,这都是精神上的自我安慰。人是情绪的奴隶,在那些受尽
皮肉折磨的日子里,我不也一度有轻生的念头吗?
又是突然搜监。刚刚吸了毒品的希特勒瞪着一双雄鹰般的眼睛,
拐进了我的监房。搜吧,每一寸的墙皮都细细地抚摸,每一寸的木板
也要耐心的感觉。
我目不斜视地立在监房外,听着背后撕撕扯扯的声音。我的嘴角
扯起一丝笑意。
趁列队早餐时,我早已把信转移到了狮头手里了。那么重要的证
据,放在我这里,等于放在希特勒的衣袋里。
我们一如既往地在工厂里工作,我依然踩着缝纫机。我已是缝纫
的高手,跑的针线绝对均匀平整,缝边的拐角线,都非常符合几何
图形。
挨到我放茅,那是在监房里最美的享受,往往总要在里面赖上
一两分钟。可能是前一位囚徒把一张报纸塞到了门钩上,我便展开报
纸浏览着。第四版的一篇报导吸引了我。题目是《伟大的母亲,幸福
的子女》
长篇通讯的内容讲述了大学音乐教授魏敏在丈夫去世后,为了
救治两个孩子,自学中医,坚持为孩子治病,以教学生钢琴为生。文
章极力渲染魏敏伟大的母爱,从容面对困难的勇气和永不放弃的努
力,大费笔墨地讴歌了母爱的伟大和人性的真诚。感动我的自然不是
这些伟大的精神和昂贵的母爱,而是许多年前,妈妈告诉我的一对
夫妻的名字。男的叫张初,女的叫魏敏。我的那对双胞胎就放在了他
们家的门外。而今那对孩子正好是六七岁的年龄。
我拿着报纸边走边想:“难道真是他们?”

141
“那对瘫痪的双胞胎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我的,就
可能是黑老大胡爹的,如果是他的孩子,那可真是报应,活该!”
我急切地盼着出狱,盼着我基督山式的复仇。排队吃饭时“牛伯
爵”悄悄地问我:“六成!”
“行!”
我们偷偷地捏了捏手指头,以示答成协议!只要控制住“淫
仔”,我的案子和他的案子都将彻底翻案!
根据报纸上的信息,我非常认真地在信封上写下了魏敏的地址、
邮编。信封里庄重地放着一元草绿色的纸币!
一元钱,孩子们,一元钱!
多么聪明的创意!我存在,我等待!
孩子们,注定,我们脱不了干系!

五一节前,我收到了晶晶寄来的明信片。依然是一首藏头诗。
蓝天碧水,宽广无限。
 繁星浩瀚,明月一轮。
未来就是这般扬帆快马,
生活也如此琴瑟乐鸣!
今天和明天仅隔片点星辉,
 乐观和悲观挤拥在同一条渡船。
要花摘花,要雪携雪,
和煦的春风拂棱而过!
这首诗的藏字是:五一快乐,星渡携你!
亲爱的读者,“和煦的春风拂棱而过”,我又怎么能不理解这
诗的言外之意呢?晶晶的爱就像穿越铁棂的春风,拂遍了我的身体,
驻留在我心头!我何其幸福啊!有了晶晶,我是多么满足,多么甜
蜜!每当想到晶晶的爱,我就想放弃报复,解除一切恩怨,像伟大
的曼德拉,一笑泯恩仇!
人真是个怪物。恨的时候怒火冲天,幸福的时候又包容一切。在
出狱前的最后几个月里,我像发疟疾似的在报仇和包容的两极之间
徘徊!时间会抚平一切,爱也会抚平一切!走出监狱的大门,到底
是一个怎样的我?我还真猜测不出!
我们又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篮球大赛了。这也将是我在监狱里最后
一场比赛。各个监区都积极地投入训练。我自然也热衷于这项体育活
动。这也是我们犯人区别于猪、狗、兔子的重要举措!报名的时候,
希特勒问我参不参加。
“参加,为什么不呢!”

思博悦正在宾馆的房间里看演出的影像资料。先是自己出场,向
观众鞠躬,随后是演出,伴随着音乐的进行,镜头开始扫视音乐大
厅和观众。每一曲结束,观众暴以雷鸣般的掌声。这时,镜头扫到了
一位中年妇女,只见她激动得泪流满面,清晰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
下来,旁边是一对双胞胎,他们也高兴地鼓掌。思博悦突然想起了这
位中年妇女,在走廊里,他曾问她是否需要帮忙。电视里,演出继续,

142
导播将镜头不时地寻找这位中年妇女,果然,她始终以泪洗面。思博
悦按下了暂停键,魏敏含泪的镜头就固定在电视上。思博悦静静地看
着,实在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激动地听音乐会。
思博悦给经纪人打电话,不一会,经纪人便进来了。经纪人看到
了电视上静止的图像。
“这位阿姨怎么会一直哭呢?”思博悦问。
“可能是音乐让她想起了伤心的事情吧!”
“我见过她,在走廊里,背着那个小男孩子,那小男孩子一定
病了!”
经纪人也歪着头端祥着屏幕上的女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马
上出去了,不一会,拿着报纸回来了。
“你看,不就是她吗?”
报纸上的题目正是《伟大的母亲,幸福的子女》,赫然刊登着魏
敏背着孩子的照片。
她原来是柴克夫斯基学院的,并且为了一对瘫痪的孩子辞去了
大学教授的工作。善良的思博悦对经纪人说:“我得帮助她,她是背
着一对瘫痪儿女来听我的音乐的!”
“是啊,还是从青岛赶来的!”
“请帮我联系她,我一定要资助她!”

黑老大胡亮的手边也有一份报纸,是小云给她的。小云高兴地说呆会
魏老师要来给她上课了。这篇报导黑老大读了两遍,然后用剪刀剪了
下来,端正在夹在了《老子道德经注校释》里。

魏敏在管家的带领下到了二楼的琴房。小云高兴地拉着魏老师的
手,说:“我还怕你不来的呢?”
“小云是好学生,我怎么舍得不来呢?”
魏敏拿出带来的音乐书,摊开在钢琴上,小云看到了用铅笑歪
歪斜斜地写着“小峰”两个字。
“小峰是谁?是不是那个不会走的小哥哥?”
“你怎么知道有个不会走的小哥哥?”魏敏好奇地问。
“报纸上都登了啊!”小云说完就跑了出去,一会又咚咚地跑
了进来,一手举着一份开了天窗的报纸,一手拿着黑老大裁下来的
文章,给魏敏看。魏敏气的喘气都粗了。
“你生气了?”
“噢,没有,我们学琴吧!”
魏敏按照当年教小峰的经验,教授着小云,鼓励着小云,提升
着小云的对钢琴的兴趣。
“小云弹的太好了,这一段弹的比白雪公主都好!”
“真的?”
“当然!”

143
时间过的真快,魏敏要回家了,小云拉着魏敏的手说:“我能
到你家去吗?”
“为什么啊?”
“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想和那个小哥哥小姐姐在一起!”
“那可不行,你好好练,下次我多呆一会,行不行?”
小云失望地站在那里,看着魏敏慢慢下楼离开了。
胡亮躲在楼上钢琴房旁边的房间,听到了小云和她的对话。

从胡亮家出来,魏敏就拨打了刘博士的电话。
“喂,怎么报纸上有我的报导?”魏敏质问刘博士。
“可不是我捅出去的,与我无关!”
“那照片是你用手机拍的,怎么与你无关?”
“记者到中医诊所去采访老太太,老太太偷偷给记者的。为这事
我还和老太太吵了一架呢?你去找老太太算账吧,反正我向她说了
咱们结婚的事了!”
“谁答应嫁给你了?”
“举手表决,两个孩子都同意,二比一,你只有少数服从多数
了!”
“除非把报纸都收回来,否则,妄想!”魏敏气的火冒三丈,
站在路边,却又无助地叹着气。

三十、
灵魂是有尺寸的

何必像犬,吠着噪声

我们留给此地最后的风景

将是背影

然后,被风雨清空
篮球比赛前夕,我收到了晶晶的明信片。内容是这样的:
“闭上眼,体会篮球,

球……篮……

黑云倒悬,人和球一起晒干。

草原油光放亮,像夜色里的月湾。
湖面微光点点,是鱼眼!”
诗的暗语骇了我一跳:“篮球赛,越狱!”
晶晶让我越狱!可怜的晶晶,她真的以为我撑不到出狱那一天吗?

144
我还有半年就可以出狱了!
可她为什么要让我越狱呢?难道外面已接应好了?或者他得知希
特勒再次加害于我?
我陷入极度的矛盾中!
我从没有过越狱的规划!当然我可以偷偷随晶晶去美国,估计晶
晶也是这么草率地谋划的。那样我可就永远是一个逃犯了,永远逃离
了我的祖国。
可是晶晶,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希特勒以极大的热情组织这场篮球赛。这次打破常规,80%的狱
警都投入到警匪联欢的比赛中。这次希特勒的奖励超前的大,获得第
一名的狱警球队,可以到海南亚龙湾度假,第二名的球队到新疆旅
行。囚徒当然也可以获得加分减刑的不俗待遇。许多狱警刚刚站岗才
半小时,就被队友拉去练球了。
狮头凑到我跟前说:“我心真痒了!”
他的话惊的我额头冒汗!是啊,我早就怀疑那明信片不是晶晶的,
虽然印章等各种痕迹都像是美国送来的,可是,偏偏内容不像晶晶
的风格。晶晶的藏头诗虽然也用同音字,可整首诗意境优美,神韵丰
富,会给人无限的想像。而这首仅仅为了藏头而拼凑的诗,生涩、干
枯,没有诗韵之美。
希特勒极其反常地热忠于当前的篮球赛,把大部分的警力都投入
到比赛中,制造了疏于防卫的假像!
希特勒在为我挖陷阱!
这个坏蛋想用越狱的办法把我再次关在他的笼子里!
我惊的浑身是汗!
何不将计就计。
狮头一直想越狱,他也许能心想事成。因为希特勒盯防的是我!
我将一个小纸片塞到他手里:篮球赛越狱!
他坚定的看了我一眼。我们全力以赴地投入训练,又装作观察地
形。希特勒则故意让几道门违反规定地开开合合。
比赛的秩序表贴出来了,细心的队员就会发现,坚守第二道门和
第三道门的两个狱警正是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交接时间。也就是说,即
便两位狱警跑的速度再快,至少有五分钟的空岗间隙。
狮头向我笑了笑,然后骂骂咧咧地挤出了人群。众囚徒像鱼群吞
食似的聚在秩序表前。
明天就要比赛了。晚餐时,狮头周围坐满了人,我则远远地享受
着我的圣餐。真香,再没有比吃更享受的事情了!
狮头根本不看我,他在和他的情人们商量着重大事情。
列队回监房时,天下起了雨。但愿明天比赛的时候老天给个好脸!
这一夜,雷声滚滚,暴雨如注,好多人没睡着!床板不停地响,
像老鼠磨牙似的。
在美国读书时,我听过一堂关于精力专注的课,主讲教授介绍了
美国一起最典型的越狱事件。当时监狱里准备进行一场篮球比赛,狱
警和犯人都投入到准备工作中,狱警们因一心想着球赛,当一位负
责划线的犯人推着白石灰的划线车,从一道道敞开的铁门里从容地

145
走出去时,大脑发热的狱警们没有觉得犯人有何异常。监狱外是一个
池塘,堂堂正正走出监狱的犯人把石灰车送进了池塘里。狱警们发现
时,他早已逃到了天涯海角。这个案例成了省时省力自然从容越狱的
典型案例,至今无人超越。事后专家分析,这位犯人推着小车先后从
五位狱警面前走过去,就因为大家的精力过于集中,致使思维出现
空白,像没有挂弦的捕鼠夹,任老鼠在上面跳舞。
轰隆隆的雷雨声里,睡意全消的我又想起了这起越狱事件。行为
的相似也是意念的盗版,但愿生活总是推陈出新。
比赛日的上午,天空终于像出嫁的新娘子似的红妆妖娆、彩霞满
天,空气异常的清新,阳光也无比的温暖。上午各队依然进行配合训
练。希特勒热情参与和优厚待遇的诱惑,自然激发起参与者的激情。
可是中午过后,天公便不作美了,阴风习习,乌云翻滚。这样的
天气不正像希特勒或狮头复杂的心情吗?这样的天气不正是一显身
手、豪气凌云、超越自我的好时机吗?
下午两点三十分,从打开的几道铁门里,突然走来一群观看比赛
的领导,希特勒的表情立时紧张了。
下午三点,比赛开始了。一声哨响,身着红白两色队服的队员们
便开始了激烈的争抢、碰撞、投篮,两队的比分交替上升,各队的激
情相互点燃。哄笑声、喝彩声、助威声,那些高度警界的狱警们慢慢
放松了警惕,慢慢向球场靠拢。比赛双方上衣是双色的,裤子是统一
的。这也体现了警匪的心联心、裤连裤的亲密关系。
第一场比赛狮头队胜了队友,第二场是希特勒队对抗对手,囚徒
们为弱队加油,希特勒队输了球,大家又为希特勒加油。希特勒被撞
倒了,球场上一片笑声;希特勒远投,中了,又是一片鼓掌。喝彩或
喝倒彩都响彻云宵,天虽然飘起了毛毛细雨,毛毛细雨不正是对大
家热情的滋润吗。
天渐渐暗了,值班的警察被细雨中的比赛吸引,慢慢放松的守护。
那时也正是等待吃饭的时间,肚里饥饿的感觉让狱警们不安心岗位。
几位囚徒便慢慢拿起放在地上的警察的衣服,披着向大门走去。远远
看去,正向刚刚走下篮球赛场的狱警。他们的行动是狮头精心设计的。
可是狮头却没去那里,没走捷径,他边走边穿上了警察的上衣,去
了办公区,从那里的小门踏到了自由的天空。亲爱的囚徒们,比赛正
激烈地进行着,球场一片欢呼声。亲爱的囚徒们,你们的腿怎么颤抖
了,你们的背影怎么强直了?
突然警铃大作,所有的灯瞬间照亮了,即便地下的一根针都能清
楚地发现。渔夫收网了!
有人越狱了!
希特勒像战场上的将军,胸有成竹地指挥着战斗,发出了立刻搜
捕逃出监狱囚徒的命令。希特勒环顾四周,发现球场上没有我,惊喜、
怯笑地命令埋伏在监狱外的警察一网打尽。
那七位“下班”的狱警走出大门不远,就听到身后拉响了警报,
他们沿着田野跑去,岂不知,正入了狱警的埋伏。仅仅十分钟,七人
像兜在网兜里的鱼,被提了回来。希特勒发现少了我,便命令继续搜
索。下属报告说走出大门的就他们七人。希特勒坚信一定是八人,麻

146
绳一定在逃跑之列。可他一转身,看到我和队员正在雨中往屋里抬条
凳。
“操他妈的!”希特勒恶狠狠地骂着。
全体集合,列队清点人数!
当点到 787979 号时没有人答应,再点一遍还是无人答应。希
特勒害怕了,那些狱警也害怕了。立刻追捕,一个也不能少!
我们被关回监房,那顿美味的晚餐也被取消了。
狮头能逃出去吗?
我们像笼子里的困兽,兴奋又恐惧,低声谈论着这次越狱事
件。
“他妈的,大门开着,引诱着咱往外跑!”
“坑爹!”
“狮头从哪里跑的?”
“一定向小树林里了,不然早就给抓回来了!”
狮头果然一去不回!
我们再见到希特勒时,他像被开水烫过的粉条,彻底软了。如
果抓不回狮头,希特勒将卷着铺盖卷像失业的农民工似的回家了!
希特勒搜索狮头的物品,一点有价值的证据都没有留下。
希特勒亲自审讯我们这些囚徒,带着他刚刚吸食毒品后的兴
奋和狂躁,向我挥武着皮鞭。这已是最后一次受他折磨了,我坚信,
只要狮头回不来,希特勒一定是最后一次张扬他作为男人的雄威
了!
我坚持!我一定能挺过去!
“不知道!”我像地下党似的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
道!”
希特勒发疯似的搜监,连我的脚指缝都仔细检查。我知道他在
搜什么,那是他怂恿越狱的最好证据,我当然不会放在我的监房
里。可希特勒哪肯罢休,他把我的监房几乎挑破了楼板。
重刑犯越狱的消息终于掩盖不住了。
希特勒被免职等待处分,因为检察机关收到一封匿名信,信
里揭露了希特勒盗用服装加工费的 30%利润购卖毒品,以满足他
长年吸毒的欲望,毒品就藏在《蒙娜丽莎的微笑》的后面,并且希
特勒以诱逃为前提,故意放松警惕、玩忽职守,将工作等同于儿戏。
这次八人越狱,七人未遂,一人成功,希特勒掉进了自挖的陷阱
里。
希特勒猜测一定有什么铁证落在了领导的办公桌上!原本信
心不足的他,怀疑在执政的几年里,每一件不光彩的行为都会有
人站出来“撕开蒙娜丽莎的微笑”,像上次“书本”在法庭上,
撕碎了他的微笑一样。
孩子哭了抱给娘。希特勒感觉大事不好,立刻求助黑老大胡爹。
黑老大胡爹早就对希特勒不满意了,扶他当上监狱长,不但没让
我延期囚禁的时间,还把狮头放走了。狮头从监狱里出去,将会给
黑老大造成很大的麻烦。再矫健的鸭子也飞不上蓝天,再漂亮的小
猫也耍不出老虎的威风!黑老大又怎能容忍坏了他大事的希特勒

147
呢!
黑老大埋在夜总会宽大的沙发里,希特勒像做了错事的小学
生似的低头站在面前。
“你来了?”黑老大吸了口烟,吐着烟雾说:“听说你做的
很出彩?”
“还请胡爹救我!”
胡正了正身子,抬了抬左手,示意希特勒在沙发上坐下。
希特勒便坐在沙发里谦恭地听胡爹吩咐。
这时,胡爹的秘书进来了,告诉胡爹要求入会的人等在门外。
胡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在镶金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
没好气地对秘书说:“你告诉他,在我这里:利益可以用车载,
道德只能用勺量,至于友谊,待价而沽!如果不中意,我们会随
时清场子!”
“胡爹,清场子!胡爹,清场子!”窗前一只五颜六色的绯
胸鹦鹉蹦蹦跳跳地叫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出神地瞪着。
胡亮高兴地冲鹦鹉吹了声口哨。
秘书应声而去。胡亮对希特勒说:“看我这只绯胸鹦鹉多乖巧,
才花了十元钱,从鸟市上买的。去年,有朋友向我推荐了一只亚马
逊鹦鹉,扬言说这鹦鹉是世界之最,能说八百多个单词,如果能
训练的好,每天见我都会向我问好、并祝我健康长寿。我听了朋友
的建议,花了二十几万元,购得了这只珍贵的鹦鹉,先后请了两
位鹦鹉专家训练,细心培育,真他妈秽气,到现在也没能说一句
‘祝胡爹健康长寿!’的话。真是个痴货!”胡爹做出了个伤心表
情。
“噢,真不幸,那鸟呢?”
胡爹指了指盘子里的一堆带肉的骨头,说:“连他妈的骨头
都贱!又酸又涩,不好吃!”
希特勒忘记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他驾着警车东奔西撞,像一只
失去声波感觉的蝙蝠,盲目地前行着。
希特勒消息灵通,得知拘捕他的警车已向监狱开来时,他本
想用枪解决了自己,可一摸枪托,才想起枪已被没收了。他最终把
自己吊在了暖气管道上。两位跟着他狐假虎威的小狱警也受到了严
重的处分。
亲爱的读者,半年后,我终于走出了一道道铁门。可爱的狱警
告诉我要重新做人。

可我还没决定做什么样的人?
我换上入家常衣服,在狱警友好的引领下,向大门走去。
晶晶在那里等着我。她热情地向我招手,我却还梦游般的深一
脚浅一脚地迈着犯人的步子,延续着犯人的视野。当双脚坚实地踏
在自由的大地上时,我突然感觉非常疲惫,像过度拉长的皮筋,
松弛得没有一点弹性了。阳光活泼的像十四、五岁的姑娘、空气清新
的像雨后的大草原,天际线被蒸腾的那么朦胧。我该怎么办?
我日思夜盼的自由来了!我的晶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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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读者,当我离开监狱,我不由得回过头去,想看清楚七
年来我待过的地方,那低矮的三层高的楼房,高高的砖墙,密密麻
麻的铁丝网,还有那持枪站岗的狱警……七年,我人生最美好的时
光,都在那里度过了;我人生最艰苦的七年,也在那里体验了。当我
转身离开,我竟然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怨气,没有了基督山伯爵复
仇的欲望。这难道就是改造的结果?这难道是自由给我的感觉?
晶晶拥抱了我。
“恶梦结束了!”她笑着说。
“也许是……开始!”

三十一、
把三维或四维的立体踏平

还一种原始,一种简单

叫爱情

我出来了,接下来干什么呢?
我要干什么?
家里还是七年前妈妈去世时的样子。锅架在炉灶上,刀铲横在菜
板上,围裙挂在墙壁上。茉莉花、平安树枯成了干柴。
我儿时的照片放在妈妈的床头上,我博士毕业的照片挂在书房
的墙壁上。我抚摸了一下照片上厚厚的尘土,亲爱的,它遮盖了我七
年。
我卧室里的床头橱上,放着房百虹的照片,她那么美丽的笑着 ,
真美,美的不可描述。
那段感情似乎只留下了这张照片!记忆如此遥远和模糊,像褪
色的印花布!我为自己如此冷酷而惊讶。
“我真的这么残酷吗?”我问自己。那轰轰烈烈的感情竟然也淡
然成了抿嘴一笑。房百虹、妈妈、小青、“书本”……那么多熟悉的人
去世了。去世是什么?人不就像地上的蚂蚁般脆弱和无助吗?
我发动起车子,带着晶晶向海边开去。
海依然那么美丽。如果说我习惯了监狱的生活,唯独不能容忍的
是不能看我的大海。海风轻轻地吹着,海浪恶作剧地扑打着,海鸟群
起群落,白云,那层层叠叠的白云,富贵地、豪迈地铺展着。海岸建
的更美观了,树木也比从前漂亮了。我还活着!当我站在海边、呼吸
着大海的气息时,我才意识到我活着回来了。
我回来了!
“当时,房百虹就站在那里,”我对晶晶说:“我们在这里相
遇了。”
“你很爱她吗?”
“我想应该是的。”
晶晶紧紧握着我的手,安慰着我。其实,我正被拿不定的情绪困

149
惑着。那孩子,那对双胞胎,是不是我的?我该怎么面对?
“亲爱的,我也想为你生两个孩子!”晶晶伏在我的胸前,呢
喃着。
我如此茫然,甚至感受不到爱或被爱。监狱里对晶晶强烈的感觉
不过是一个囚徒对女人的幻想,我已是成年的“孤儿”!任何类似
亲情的感觉,都会被我孤寂的心灵放大许多倍。
晶晶,单是这个名字,曾给我多少力量,给我多少希望。而今,
当她依偎在我怀里,吻着她的秀发,我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晶晶,我有许多事要做。有许多旧账要清算!”
“都结束了,不是吗?”
我捧着晶晶的脸 “爱上犯人是你的不幸!”
“可你不再是犯人了!”
“刚刚,我看到房百虹在向我笑,听到妈妈在向我诉说,那对
无父无母的双胞胎还呼唤着我,这些都是我的监狱,我依然是囚徒。
晶晶,我给不了你幸福!”
“你刚刚出来,太激动了!”
我突然看到不远处的木椅上坐着一个人。当我看他时,他却装作
看波涛汹涌的大海。
我的心一惊,无论他什么装扮,我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到他,一
级通缉犯——狮头。
“走吧,海风太凉了,我送你回家!”
“可我们刚来啊!”晶晶极不情愿地说。

我在楼下和晶晶告别,晶晶依依不舍。她爸爸偷偷地看到了这一
幕。等晶晶推开家门时,刘监狱长像钉子似的立在客厅里。
“你不要再见郭雷了!”前监狱长倒背着双手,严肃地说。
“爸,你这表情,能吓死齐天大圣!”
“我是对你好!”
“出了什么事?”
“很难说清楚。郭雷出狱了,黑老大的两个助手却失踪了。黑老
大不会放过他,怕会出大事?”
晶晶一脸迷惑地看着爸爸,说:“你别吓我,他不过是个博士 ,
是个刑满释放的人!”
“马上分手,当机立断!”
“爸,你是职业病,当了一辈子狱卒,总从阴暗面看问题,也
应该换换思维模式了,这世界是洒满阳光的!”
“阳光也是有选择的!”
其实,前监狱长的话,对于热恋的姑娘更是一副催化剂。我越是
处于危险中,晶晶越会爱我。
如果我不说实话,我也不是真正的男人。我爱晶晶!真的,当我
独自坐进车里,恋爱的感觉又漫上了全身。我是那么爱她,是的,非
常爱她。正是因为这份爱,曾一度放弃复仇,一度让一切怨仇归零。

车开进停车场,我没有上楼。月亮挂在天空,干枯的树影在风中

150
发出抽筋似的声音。我坐在车里,关上车灯,四周是夜的寂静。两位
中学生手拉手从车前面走过。他们并不知道车里有人,没有人知道我
存在。
车玻璃咚咚地响了,果然是狮头。我连忙打开门,我们一言不发,
紧紧地握握手,像地下党终于找到党组织似的。
他留着齐肩的长发,修整了残缺的牙齿。我静静地瞪着他,他笑
着拍拍我的肩膀说:“我整容了,除了机机没变,其他都变了!”
“不像狮头,像羊头了!”
他捶了我一下。亲爱的读者,那感觉很亲切,狮头成了我真正的
共患难的朋友了。
“我一直在等你!”狮头说:“你出狱那天我在远处的车里看
着你!”
“谢谢!你过的怎么样?”
“很好,监狱让我变得会动脑子了。”
“说说,我也学学。”
“只对不法的贪官和富人下手,让他们无还手之力!比如,他
们逃税,我就让逃的税交给我,不然,就到监狱里练练!这一招很
灵,别看他们威武的像勇士,可一旦面对我的证据,瞬间就成了软
柿子!”
这个家伙的智商绝不止 120!
“你案子的两个证人被我控制了,就等你出来了。胡爹势头很大,
必须得设计好!”
狮头的话让我眼睛发亮、心口发慌。
这时一对恋人相拥着从车边走过,走到车头处,男人突然站住
了,紧紧的拥抱着女友,两人激吻在一起,夜风里,女的围巾掉了,
头发乱了,包也掉地上了,可依然现场直播着。车内的我们看呆了。
他们终于走了,突然狮头抱过我的头,递上了他的嘴。天哪,这
混蛋竟然……我赶忙推开他。
“混蛋!我一直把你当亲人!”
“我也是!”
我是把他当亲人,当我走出监狱时,我心里唯一相念的亲人就
是他。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我低声告诉他:“我有晶晶,我爱晶晶!”
“我们是弟兄,好吗?”狮头说着伸出了手,我紧紧握着。“证
人押在我那里,很危险,得尽快行动!”
“我有能致胡亮于死地的法码,相信我!”我想到了那两个孩
子。
“你先休息,我走了。”狮头消失在清晖的月夜里,我的心率还
敲鼓似的跳着。
回到房间,我立刻给晶晶打电话。“晶晶!”
“几点了,你在做梦吗?”
“晶晶!”
“雷!”

151
“晶晶!”泪水顺着我的脸哗哗地流着。因为我看到妈妈在相框
里微笑地看着我,鼓励着我。

魏敏总是收到许多资助她的信,有的直接寄来汇款单。魏敏谁的
钱也不要,她不想受人怜悯,不能让两个孩子养成不劳而获的个性。
她依然每天教授钢琴和给孩子们针灸理疗。
有一天,魏敏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你好,请问是魏敏老师
吗?”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思博悦先生的经纪人,我姓刘。”
魏敏心里一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了看电话,果然是北京
的区号。
“刘先生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思博悦先生从报纸上看到了您救双胞胎的事迹,
很想帮助您,他要为您捐助一笔钱。”
魏敏感觉自己有些混乱,她暗自猜测:“难道小峰认出妈妈了
吗?”
“思博悦要捐的吗?”
“是的,您的事迹感动了她!”
“他还说什么了?”
“没有。”
“谢谢您,刘先生,请您转告思博悦先生,我不接受任何捐
助。”
“这样啊。我能不能问您个问题?”
“问吧!”
“您带着双胞胎孩子来听思博悦的音乐会,为何泪流满面?”
“您怎么知道?”
“录像里都有!”
“思博悦也看到了吗?”
“当然,他也很奇怪,在他弹欢快的曲子时,您也在痛哭流
涕。”
“我泪腺发达!刘先生!”
挂了刘先生的电话,魏敏呆呆地站在阳台上。小峰看到了流泪的
妈妈,却一点记忆也没有了;他虽然想帮助这个穷困的女人,却并
不知道这就是他的生身母亲!“小峰……”魏敏想起放学回家的小
峰总是大声地叫:“妈妈,我回来了……”
魏敏缩在阳台上流泪,小宝转着轮椅来到妈妈身边,看着流泪
的妈妈,问到:“妈,你怎么哭了?”
“邻居们都搬走了,我有点舍不得!”
“咱也搬家吗?”小宝问。
“咱过半年再搬!”
夜深了,孩子们睡着了。魏敏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白信封,那是从
监狱寄出的,里面有一元钱。魏敏反复看着仿宋的字体,思索着。
不知什么鸟在树端苍凉地叫了一声。夜有时也很恐怖。

152
刘博士再次求婚失败了,这简直让他绝望到底!
晚上,刘博士和魏敏给两个孩子针灸,然后按摩和理疗。刘博士
边给小宝按摩边讲故事,逗得两个孩子哈哈大笑。理疗结束,两个孩
子各自倒在床上听刘博士给他们读书,他今天读的是《绿山墙的安
妮》:“‘多美好的一天!安妮深深吸了口气,说,‘生活在这样日
子里别说多好啦,是不是?有的人活在世上,可惜错过了这一天,
我真为他们感到可惜。当然喽,他们也可能过着好日子,但永远也别
想 有这么一天了,而 且 沿着这美丽的 路去 上学 ,不是同样美 好
吗?’”
刘博士给孩子读的是第十五章,孩子们被学校的气氛感染着。
“我也想走在那样的路上?”小贝忧郁地说。
“会的,我们的小宝小贝背着个小书包,高高兴兴地走着那样
的路上学,我和你妈妈去接你们好不好?”
小宝小贝被美好的影像迷住了,幸福地憧憬着。良久,两个孩子
入睡了。魏敏边在厨房里整理卫生,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心无比的
温暖。
刘博士依在门框上笑着对魏敏说:“小家伙们终于睡了!”
“谢谢你!”
“我明天休年假,两周的时间,我准备和同事一起到台湾、香港
转转。”
“不错!”
“和一位女同事!”
“噢!”魏敏平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太多表示。
“回来后,也许我会娶她。”
“那祝贺你们!”
“你什么意见?”刘博士盯着魏敏的眼睛看着。
“你说谎的水平太烂了。”魏敏边擦着手边说。
“我没说谎,你看,这是机票。”刘博士拿出两张机票递给魏敏,
魏敏的心突地一沉,拨开刘博士的手,想从他身边挤过去,刘博士
一下子堵住了她的身体。
“你生气了?”
“放尊重点!”
“你真生气了?”
“请回吧!”
“你如果答应嫁给我,我立刻把机票撕掉!”
“不嫁!”
魏敏把刘博士赶了出来。刘博士内心极度狂喜,他就是要看魏敏
吃醋的样子,他就是要这样折磨这个嘴硬的女人。他出门之前把机票
丢在了桌子上。魏敏关上门,委屈的想哭,她突然发觉自己根本就没
那么坚强,并且已非常脆弱,竟然有些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她发现了
桌子上的机票,她拿起机票,原来,机票是两年前的日期。她气得扑
哧笑了。
魏敏的手机响了。是刘博士的电话。

153
“你吃醋了吗?”
“没有。”
“别嘴硬了,亲爱的!”
“专心开车!”
“终会有一天,我带你结婚旅行!”
“除非两个孩子能走!”
“残酷的老婆!”

黑老大的办公室里,他的下属正在向他汇报房地产建设情况。
“吃了什么胆的人能阻止坦克王村前进的步伐了?”黑老大问。
“报告胡爹,第五花园小区只有一户人家还没有搬走!”王村
谦恭地说。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在如今的社会上,我还没遇到不怕恐吓
的人!”
“是,我记住了!”
“那你的手段呢?”黑老大胡亮问。
“那女的是小云的音乐教师,家里有瘫痪的双胞胎!”
“没搞错?”胡亮转过身来,直视着王村。
“没错!胡爹,她坚决不搬,她说合同还有六个月才到期呢?
还有就是郭雷去地看望过魏敏,我们的人通报,他共去过三次!”
“是他鼓动魏敏和我对抗?”
“也许!”
“记住,不要伤害魏敏母子!”
黑老大胡亮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办公楼下的草坪,工人们正
在修剪草地,空气里飘满着清草的芳香。他回忆着那个高傲的魏敏,
那个敢和他讨价还价的魏敏,那个深得小云喜欢的魏敏。
“郭雷如果联合她对付我,他可真选对了人!”胡亮倒背着手 ,
牙齿咬的咯咯响。

三十二、
与世俗和谐最恰当的方法

是疯癫

之外的一切都是假相

亲爱的读者们,你能猜得到我看到那两个孩子时的复杂心情吗 ?
小宝小贝!我的孩子们!曾给我妈妈带来无限希望的孩子们!他们
长的太像房百虹了!
魏敏把两个孩子放在广场上玩耍,她则到附近的居民楼里教高
中生弹钢琴。阳光温暖、绿树成荫,是户外活动的好时节。广场上,
有放风筝的,有舞剑的,还有遛狗的。小宝小贝的轮椅车上各挂着一
个小书包,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画书、本子和彩笔。他们时而画画,时

154
而逗弄着一只雪白的小狗,时而围着爆玉米花的看半天。天上飘满了
各式各样的风筝。
“孙悟空飞的最高!”小宝说。
“花蝴蝶超过孙悟空了,快看,都快飞到云彩上了!”
两个孩子正仰头望着天空,突然,一只大鲨鱼风筝一头栽倒在
小宝的轮椅边。小宝低头拾起大鲨鱼,小贝也凑过来观看。因为从空
中栽下的力量过大,鲨鱼的翅骨折断了。
“好大的鲨鱼,在天空不会游泳才掉下来的吧!”小贝开玩笑
地说。
小宝举起鲨鱼向小贝冲去,吓的小贝缩起了脖子闭紧了双眼。
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内心涌起阵阵温暖的情绪。
突然一个十二三岁的初生中,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夺过小宝
手里的大鲨鱼,抬脚踢倒了小宝的轮椅,风筝的骨刺划伤了小宝眼
角的皮肤,一道血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小贝大声地喊到:“干吗打
人?”
“小瘫子,敢抢我的风筝!你再喊,看我不收拾你!”初中生
抬起脚,把小贝的轮椅也踢倒了,小贝哭喊着在地上爬着。
只见魏敏紧跑几步,一把推开了男生,像愤怒的母鸡保护小鸡
似的:“你骂什么?你再骂一遍?”
“小瘫子!小瘫子!小瘫子!”那初中生蹦跳着大声地喊着,
指着小宝小贝恶狠狠地说:“你们要落到我手里,我非收拾的你们
叫爷爷不可!”
“你敢,你试试!”愤怒的魏敏追着那初中生。
“快来看啊!看大人欺负小孩子了!”一位肥胖的妇女双手掐
腰站在树下喊着。
“妈妈,救我!”那初中生装腔作势地呼救着。
“你看你儿子把我孩子的脸划破了!”
“我没看见他划人,我可看到你要打人了!有本事你冲我
来!”
两个妇女越吵越凶,小宝小贝在人们的帮助下坐回到轮椅上。人
们把俩人劝开了,魏敏哪里是那妇女的对手,只见那妇女蹦跳着指
手划脚地骂着,把祖宗八辈都请出来了!魏敏搂着两个孩子悲从中
来,满面泪水。那肥胖的妇女边走边骂:“怪不得成了小瘫子,肯定
上辈子没干什么好事!”
我一直观看着,并没有站出来帮助魏敏。在女人的战争里,如果
我一插手,事情只能会更糟。

魏敏老师用一个巨大的推车推着他们在海边散步,那是一对多
么漂亮的孩子啊!她推着他们一定很沉,她一步步地缓缓地走着,
一起看着大海,一起望着海上的渔帆。
“妈,看,那只海鸟多漂亮,它舒展着翅膀真美!”小宝指给
妈妈和小贝看。
这时,天空突然突然传来嗡嗡的声音。“有飞机,还有热汽球
呢!” 小贝说。

155
木推车停在了海边,仨人一起欣赏着海天的风景。我远远地跟着,
很想走近他们。我被一种力量吸引着,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拉扯着。
那是我的孩子们,我的血肉,我的爱……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上坡,魏敏老师使劲地推着。我及时赶过去,
拉了一把,帮助把巨大的推车拉到上面的路上。
“谢谢叔叔!”小宝非常懂事地说。
“噢!谢谢!”魏敏再次道谢。
“不客气,孩子们真可爱!”我在小贝的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一
下。
魏敏推着他们走了,小贝面向着我坐着,她一直不语,走出了
很远,她还静静地望着。我悄悄向她挥挥手,以示再见。她却一直静
静地看我,不惊不喜,像一只花猫的表情。
我是名副其实的坏蛋,我得到了一根小贝的长发!我要去做亲
子鉴定。他们走出了很远,我依然站在那里望着。
我有些无地自容!
那对双胞胎却绝对不是她的孩子!
不是她的孩子,她却像生母一样把一切奉献给了两个孩子!把
慈母的情怀演绎得如此伟大!监狱七年,我与杀人犯、强奸犯、盗窃
犯等吃睡在一起,耳濡目染的是报复、自私、贪婪、强取豪夺,当再
次撞到人性的大美,我错落的像海边的岩石:嶙峋、怪异、坚硬!
魏敏把两个孩子抱在沙滩上,让他们玩沙子,看海浪起起伏伏。
魏敏去上家教了。
“一小时后我来接你们!”
“拜拜!”小贝和妈妈再见。
小宝小贝用手挪着身体在沙滩上堆沙堡、修长城。不远处,一些
小朋友们在沙滩上打排球。
小宝和小贝用沙子雕塑了一个圆圆的大蛋糕,蛋糕下有美丽的
荷叶边,蛋糕上用沙子歪歪斜斜地写着生日快乐,蛋糕上还画着几
只蜡烛。
那个曾经踢倒轮椅的初中生出现在沙滩上,他早早发现了小宝
和小贝。他捡起孩子们的排球,一晃一晃地走到小宝小贝身边。
“小瘫子,还认识爷爷吗?”
小宝和小贝怕他弄坏地上了蛋糕,双手举着护在空中。
初中生一脚踢散了沙子雕塑成的蛋糕,又用排球狠狠地砸在他
们搭起的胳膊上,双脚踩踏在蛋糕上。“好甜啊,我的脚指都尝出来
了!”孩子们一片笑声!
这可气坏了两个孩子,小宝抓起沙子向他扬去。初中生带着众孩
子从海边捡了些肮脏的海草、被海浪冲来荡去的托鞋、汽水瓶等垃圾,
一股脑投到小宝小贝身上。初中生带着那群孩子嘲笑地喊到:“小瘫
子,瘫又瘫,地上爬,车里看!”
我如何能忍受这个可恶的初中生欺负这两个孩子!我愤怒地从
冷饮房里闪出来,抓住为首的初中生,扯着耳朵放倒在小宝和小贝
的身边。让他给小宝和小贝叩头求饶,要他保证再也不敢欺负小宝小
贝,不然下次把他的小 JJ 撕下来喂鱼!那群孩子吓得脸白的像死鱼

156
肚皮,个个蚂蚁似的四肢着地讨饶。
我不允许他们欺负这对双胞胎!
双胞胎哭得和泪人似的。我努力安慰他们,我们仨重新做了蛋糕。
今天是妈妈生日,这是他们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蛋糕做好了,我借口离开了。我无权分享他们母子的蛋糕。魏敏
回来,小宝小贝一起给妈妈唱着《祝你生日快乐》!透过冷饮部的玻
璃窗,我远远的看到魏敏做出了切分蛋糕的动作,小贝一块,小宝
一块,自己一块!
我第一次流下温暖的泪水!我为这份亲情感动着,为人类这份
纯真的美感动着。这社会是由爱组成的,恨只不过是一种装饰!
我突然想起了房百虹,亲爱的房百虹,你可以安息了,你的儿
女是幸福的!
亲爱的房百虹,我该怎么做?我和黑老大可能有一方是这对儿
女的父亲?我曾那么详细地规划过,这对双胞胎正是我报复黑老大
的子弹!
我做过那种规划吗?我自己都糊涂了!

晶晶从街角的报亭里买了许多报纸,从中寻找征聘的信息。
“亲爱的,这里的征聘正适合你!”晶晶把摊开的报纸递到我
面前,我伸头看了一眼,说:“不去!”
“为何?”
“在广州,女士!”
晶晶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则端着一张报纸,久久地看着。那是一个首饰大卖场,正在搞
五一节促销活动。晶晶抢过我的报纸,看了看巨幅广告说:“你不会
想去当服务员吧?”
“正有此意!”
晶晶好奇地看着我,问道:“服务员先生,请问这枚戒指多少
钱?”
“你要做我新娘子就不要钱!”我说。
“你们这商场还有什么不要钱?”
“亲吻不要钱!”我把晶晶抱在了怀里。“晶晶,嫁给我!”
“什么时候?”
“你生日那天,我就去向岳父大人求婚!”
还有二十天,就是晶晶的生日,也是我出狱后给她过的第一个
生日。第二天我就去选购了漂亮的钻戒,我假想着我给晶晶套上戒指
的瞬间,我们该多么幸福。应该在海边,应该有朝霞、海浪、海鸥、白
云、远帆……
亲爱的晶晶,我多想你立刻做我的新娘!
晶晶发现了我放在抽屉里的钻戒,我不在的时候,她偷偷戴在
了手上。这个调皮的家伙,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怕我看到,便把手
放在身后,可就在她转身撩发时,我看到了闪光的钻戒。我心里是多
么美啊!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我怀里。
“我的小新娘子!”

157
上钢琴课的日子,小云总是早早地等在院子里。每次门铃响起,
小云都会激动地跑去开门。管家笑着说:“这次也不是!”
小云失落地坐在台阶上,撕扯着一片片树叶。门铃响了,管家看
了看手表,向小云摆了摆头。小云飞快地跑去开门。
果然是魏敏。小云拉着魏敏的手进了大厅,上了二楼琴房。胡亮
躲在书房,听着他们上楼的声音。他想报纸上报导的她的事迹,他正
思索着如何帮助这个女人。
二楼传来轻快的琴声,小云的钢琴水平提高的很快。他喜欢魏敏
老师,喜欢坐在她身边,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她拿着他的小手按键
的动作。他握着魏敏的手说:“我要是能握着妈妈的手就好了!”
“你妈妈呢?”
“死了!”
“噢,孩子!”魏敏轻轻拍了拍小云的后脑勺,小云把身体向
魏敏挪了挪,紧紧地握着魏敏手,说:“小哥哥小姐姐听话吗?”
“听话。”
“我爸爸说,我不听话,妈妈就不再喜欢我了。”
“不会的,每个妈妈都喜欢孩子!你妈妈肯定也非常爱你,给
你唱歌、讲故事、弹琴、画画,你这么乖,我都喜欢小云了。”
“真的?那我去你家吧!”
“你爸爸不同意的,你爸爸非常喜欢你!”
小云失意地弯腰坐着,两眼暗淡无神。
魏敏走了,小云坐在二楼的窗口向外望着,他没和老师再见。
胡亮进来和小云聊天,小云问胡亮:“爸爸,我妈妈也会弹钢
琴吗?”
胡亮想了想,说:“会的。”
“她漂亮吗?”
“当然。”
“她喜欢我吗?”
“非常喜欢!”
小云咯咯地笑了。

魏敏推着孩子在滨海大道上走的时候,一辆宝马从身边开过。车
里坐着胡亮和小云。十字路口,红灯亮了,小云突然看到魏敏推着木
推车在散步。小云推开车门跑了下去,穿过一辆辆车,呼喊着魏老师
的名字。
“老师,老师!”小云几步跑到了魏敏的身边,抓着木推车的
边缘,仿佛怕老师走掉似的。小宝小贝惊异地看着这个小朋友。
“小云,你怎么在这里!”
小云咯咯地笑着,对两个小朋友说:“我到你们家去玩吧?”
小宝小贝望着妈妈,妈妈抚摸着小云的头,说:“听话!小云 ,
那个叔叔来接你了。”
司机把小云拉走了。小云满眼的乞求和不舍。
小云妈妈的死一直是个谜,有人说是吸毒过量,有人说根本没

158
吸毒,还有人说她和小情人偷了胡亮的很多珠宝,被人放血了。那时
小云不到周岁。真正的原因,胡亮从没说起过。
胡亮坐在车里,远远看到魏敏和她的两个孩子,看到小云高兴
地和他们说笑。他不由得心生一计。

我和前监狱长坐在了一起。他打电话邀请我喝杯茶,我便如约赶
到了茶室。机关工作让他精神放松,心情也不错,人看上去似乎比当
监狱长时更年轻了。
握手寒暄后,他便直言不讳:“你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 ?
胡亮的势力你是领略过的。你、牛伯爵、狮头都是他黑名单上的人,
你和晶晶在一起,会给她带来灾难!”
“胡亮也是我黑名单上的人!”
准岳父生气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端起茶杯,看了看翻滚
着的茶,闻了闻飘出来的香气,说:“好茶!”
我喝了一口,静静地看着他。
“为晶晶好,离开她,求你!”他突然抓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你和他斗,雪花对炉火!”
“您对我太没信心了!”我说:“好吧,等我扳倒胡亮,晶晶
就是我媳妇!”
“有梦很好,但不能梦大无边,你太天真了!”他忧郁地看着
我,说:“也许你我在这里喝茶,他的耳目已记录在册了!”
“我也有反制衡的能力!刘监狱长!”
他站起来,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无语地离开了。
“直起腰来!监狱长”我冲他后背喊道:“你驼背了!”
晶晶,我爱晶晶,晶晶一直盼着在她生日那天,我去求婚!
我已没有退路了。狮头关押着黑老大的两个打手。战争的冲锋号
已吹响了。

三十三、
是谁把我们撒在地上

败给时光

许多年来,我只和一个人交往

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

魏敏把两个孩子放在沙滩上,然后给学生们上课。我则出现在孩
子身边,冒充摄影师记者,给孩子们拍了许多照片,和孩子一起玩
耍。亲爱的房百虹,我喜欢这两个孩子,他们天真聪明可爱。两个孩
子带着书在沙滩上阅读,后来我也加入了他们的阅读,也和他们一
起讲故事。有我在,那些坏孩子藏的无影无踪了。
下雨了,海边的雨说来就来,事先根本没有一点预兆。我急忙把

159
两个孩子背到冷饮店,孩子们叫我叔叔,其实,我倒真喜欢他们喊
我爸爸。
魏敏焦急地跑来,暴雨如注的沙滩上空无一人。小宝从冷饮店的
门缝里望到了妈妈,大声地呼唤着。魏敏向小屋跑来,我急忙拍下了
她们母子团聚和镜头。
魏敏发现又是我。
亲爱的读者,我竟然从没站在她的立场考虑过问题,她狐疑地
瞪着我,没有半点感激的意思。她怀疑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多聪明
的女人!
如果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谁又能这样总围着他们转呢?
雨哗哗地下着,大海安静地承受着暴雨的激情注入。那一刻,我
该怎么办?
魏敏把我叫到海滩上,她怕两个孩子听到。“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们?你是谁?”
“我想你猜到我是谁了。”
“你想怎么样?”
“把孩子给我!”
魏敏惊讶了!目光像子弹直击着我,我心虚得像脚下的沙子,
顺着雨水流动着、滑落着。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撩起贴在脸上的头
发,目光再次检验着我、解剖着我。
“不!不可能!”魏敏愤怒地说。
“为什么?”
“问得好!我也想请教,你凭什么想把孩子要回去?你会给他
们治疗?你会像母亲一样照顾他们?你的品性能担当他们的父母
吗?”
我真的,真的没设想过她会这样毫不留情地质问我,我一时吞
吞吐吐了。
“我不能看着你把他们毁掉!我是他们的妈妈!是他们的医生 !
是老师!也是他们的希望!你什么也不是!”
我真应该跳到大海里淹死!他们可是我复仇的法码啊!
“你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
“我在监狱里呆了七年!”
魏敏瞪着我,皱了皱眉头,显然,她记起了那一元钱的汇款。
“原来是你寄的钱!”她像上了发条的玩具似的来回走着,向
我伸着食指说:“先生,听好了:我不管你什么原因入狱,他们都
不应该有一个犯罪的爸爸!他们应该健康、快乐、幸福,所以,请你
永远永远永远不要再来!” 她愤怒地吵着,湿漉漉的头发不时贴在
脸上。
“可你一无所有,你没让他们健康!”
“我们非常富有!”她被激怒了,愤怒地瞪着我。“有爱,就富
有,有亲情,有……这,你根本不懂!他们一定会好起来的!会比
你更健康!”
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雨哗哗地下着,海浪涌动着,海风呼呼地吹着,脚下的沙子像

160
泥石流似的,激情地奔向大海。风肆虐怒吼,大雨淋漓而下。雨再大
些吧,清洗我!惊醒我!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真不知道该做
个好人还是坏人!

泪水和着雨水温热地流下来。我将不得不和晶晶分手,我已是上
了膛的子弹,从狮头绑架淫仔和小红那天起,我就没有选择的条件
了!我将继续与黑老大暗中交火。
我故意在家里和车里贴上魏敏和孩子们的照片。晶晶要我陪她的
时间,我也故意告诉她我在陪两个孩子。
世界没有不吃醋的女人,除非她不爱你。
晶晶醋意大发。“你怎么不想见我?”
“你知道,他们是我的孩子!”
“孩子是你的,可孩子的妈不会是你的吧?”
“晶晶,别乱猜!”
“床头上是她们的照片,洗手间里也是她们的照片,车里也有
她们的照片,我呢?我在哪?”
“还用问吗?你在我心里!”我近乎油腔滑调地说。
亲爱的读者们,晶晶收拾东西回到她爹妈的身边了。她也许盼着
我去道歉,去接她回来,可我只象征性地打了个电话,她不想和我
说话。不想说,正中下怀!
晶晶的生日到了,我和晶晶原本相约今天去向她父母求婚的。我
迎着朝霞向海边开去,大海涌动着霞光,海鸟成群在盘旋着,天空
蓝得像神话,渔船点点,迎着波浪驶向了深海。我打开首饰盒,拿起
亮晶晶的钻戒,对着霞光看了看。
“你如果想扔到海里,不如送给我!”一位老太太在我身后笑
着说。
我被老人的幽默逗乐了。
“我没那么伤感!新娘子正等着我呢。”
“那就快去!今天是好日子!”
“她出国了,我得等一段时间!”
晶晶,真希望你今天在美国!你一定在等着我的电话,等着我
敲门,等着我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亲爱的晶晶,我真的不能!
远离也是一种保护!
现在,我只能忽略这特殊的一天,沉默地忘掉这一天,远远地
逃离这一天!我没给她发信息,也没给她去电话。晚上,晶晶的爸爸
告诉我晶晶开车出去了,他猜测可能到我这里来了。
我早早地坐在车里等着,晶晶的车子刚刚拐过街角,我便发动
车子,向魏敏家驶去。后视镜里,她果然跟踪在后面。我把车子停在
魏敏家楼下,给魏敏家打电话。一个男人接的电话,我想应该是刘博
士。我告诉他我想让小宝和小贝听电话,我是孩子们的朋友。刘博士,
他早就从孩子们的嘴里听腻了我的名字,对我的出现,保持着兔子
对狼的敏感。
不一会刘博士下来了,如约来到我的车边。我也下了车迎接着他。
“你是谁?干吗总缠着魏敏?”刘博士一副挑战的口气。

161
“这话该我问,你是谁?干吗总呆在她家里?”我逼着刘博士
发狂。果然,他挥手就赏了我一巴掌。我一把把他挤到车上,伏在他
耳边悄悄地说:“你喜欢她,就尽快和她结婚,好好待孩子们!”
说完,我放开他,打开车门,启动了车子,鸣了鸣笛,开走了。
刘博士绝对莫名其妙。我只知道晶晶在现场观看直播,没想到黑
老大的爪牙们也将这一幕报告了黑老大。
晶晶对我彻底绝望了。
我不知道她恨我到什么程度。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晶晶……理解千千千千岁!
无数个夜晚,难以入眠的我默默地想念着晶晶的,拿着她的照
片反复地看着、吻着。无数次我飞奔下楼,启动车子,向晶晶家开去,
可邻近她家时,我又拐向了海边。
晶晶要回美国了。她的父母到机场送行,我只能远远地躲着,怕
被人发现。晶晶排除安检时,一位小朋友撞了一下她的包,那个钻戒
首饰盒便落入她的包里了。
“晶晶,你说过要为我生两个孩子的!”
飞机盘旋着飞向了天空,我的晶晶走了。
晶晶什么时候发现了戒指?她会惊喜到何种程度?我一直在等
待着晶晶的电话。可这个小坏蛋,比我还会玩深沉!

晚上我回家,房门轻轻地合着,显然有人进来过。我轻轻推开门,
打开房间的灯。家像被抄过似的一片狼藉。皮沙发被划破了,暗红色
的皮子下鼓胀着白色的海绵。书橱被推倒了,书籍散落一地。碗和盘
子全碎了,席梦思垫子也拆开了,露出一圈圏的弹簧。茶几上放着一
个纸条。
“尽快交出淫仔和小红!不然要你小命!”
亲爱的读者们,还记得小红吧,她是小青的女朋友,后来从了
胡亮。

在黑老大的办公室里,秘书在向他汇报情况。他则来来回回地走
着,不时插言问话。
“郭雷时常去看魏敏和两个孩子。郭雷的家里、车里全是魏敏和
两个孩子的照片。昨天晚上,郭雷因为骚扰魏敏,被魏敏的未婚夫打
了一顿。现在看来,郭雷并没有和魏敏联合,而是另有目的。今天刚
刚得到消息,房百虹当年在医院里产下了一对龙凤胎,由郭雷的妈
妈养着,郭雷妈妈去世前,把这对双胞胎送人了,抚养人就是魏
敏。”
正在抽着雪茄踱着步的黑老大胡亮不由得站住了,沉思地看着
秘书,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那双胞胎不是魏敏所生,
魏敏还能辞职、学中医?还能像奴隶似的辛苦?”
“说的对!我们再继续核实!”秘书转身退出去。
“等等!”胡亮叫住了秘书。
秘书转过身来,等待着胡亮发话。胡亮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却没
开口,摆了摆手,让秘书走了。

162
胡亮想起了报纸上刊登的小宝小贝的照片,他们果然和房百虹
很像。“难道……魏敏……”
胡亮记起了小云的妈妈,那个漂亮的时装模特。自生下小云后,
总报怨体形不好看了。刚刚出生的小云非常虚弱,时常生病,需要母
乳喂养,可是时装模特却偷偷喝了炒麦芽,果然,奶水一滴也没有
了。为此,胡亮对时装模特大打出手。骂她是母猪不如的怪物。
小云的降生并没有唤起时装模特的母性,她依然过着夜夜笙歌、
舞袂飘飘的生活。小云生病住院都难以收拢她活泼的激情。黑老大苦
苦规劝,可时装模特把规劝当成爱恋,把容忍当成娇纵,把生育当
成撒娇的法码,岂不知,黑老大身边的女人们都能生育。她与帅哥们
搂肩搭背地混在一起,回家倒头就睡,再也没有醒来。黑老大把她喝
水的杯子当成伤心的遗物扔到了大海里。
大海作证大海不语,苍天有眼苍天不看。世间本是一笔糊涂账。
胡亮从书里翻出了那篇被剪裁下来的《伟大的母亲,幸福的子
女》文章,盯着看了好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胡亮的车刚刚停在别墅的院子里,小云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拉
着胡亮的手说:“爸爸,你答应一起去魏老师家的!”
“好。咱们现在就去!”
小云高兴地坐进了爸爸的车子里,宝马向着魏敏家开去。进入第
五花园小区,周围一片废墟,这里即将崛起一片新的商业区。魏敏必
须尽快搬走,不能因为她而耽误工期。
车子停在魏敏家楼下,胡亮和小云下车。胡亮四处望望,一副喜
悦的表情。远处一位穿着脏乎乎的警察衣服的疯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小云惊恐地瞪着这个怪异的警察。胡亮拍了拍小云的肩膀说:“别怕,
疯子,假警察!”
胡亮按响了门铃,魏敏打开了门,发现是小云和他爸爸。“你们
怎么来了?”魏老师拉着小云的手,请他们进来了。
小宝和小贝正在进行针灸,四条腿上像刺猬似的扎满了针。小云
小心地走到他们身边,惊讶地看着小宝和小贝。小宝伸出手,主动自
我介绍:“我叫小宝!她叫小贝!”小云握住了小宝的手,怯怯地
说:“我叫小云!”
魏敏请胡亮在沙发上坐下,胡亮笑着说:“这房子够老了。”
“越古董越值钱!”魏敏并不知道胡亮就是房地产的老板,仅
仅是想和胡亮开个玩笑而已。胡亮却以为她是在讨价还价。
“多少钱你能卖?”胡亮问。
正给他泡茶的魏敏好奇地看着胡亮说:“我没有房产,我是穷
人,再过半年这房子就要拆了,我得另找地方。”
“魏老师,小云非常喜欢你,他母亲去世得早,他早就吵着要
来看看魏老师。我想孩子和你在一起,一定对他的成长有益。我另有
一处房子,三室两厅,一直闲着,我想让你们母子去住。”
“租金呢?”
“只要你能教授小云钢琴,租金就全免了。”
“胡老板,我首先谢谢你们怜悯我,你优厚的条件我不能接

163
受。”
“为什么?”
“你我都为人父母,如果我接受了你的条件,我的孩子和小云
在一起,会像奴隶家的苦孩子与奴隶主贵族的公子一般,小宝和小
贝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会自卑的!”
“可,据我所……”胡亮想说那双胞胎根本不是魏敏的孩子,
但看到魏敏冰冷的面孔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魏老师,你不要顾虑太多,如果你感觉不安心,可以象征性
地付一点费用。”
“谢谢,我这房子还有半年到期,不着急。”
“周围的住户好像都搬走了,孩子们孤零零会害怕吧?”
魏敏看了看玩耍的孩子们,笑着说:“孩子们有我,当然不会
害怕!”
黑老大不放弃劝说“钉”子户的希望,说:“我那房子空了两
年了,您和孩子搬过去还给我看房子呢。那房子有两个卫生间,我今
天就安排人把其中的一个改成两个孩子方便的低位置的洗漱设施。”
“您真是好人,我总遇到好人!房子半年后再考虑吧!”
“您过奖了,这世界没有好人,只是人们总自以为是好人!如
果道德滑坡也可以判刑的话,那城市就是一座座高楼林立的监狱
了!”
魏敏觉得这富翁太消极了,便笑着说:“没有无缘无故的道德
滑坡,即使杀人犯,也总有促使他出手的社会的、家庭的、个人的原
因。我倒觉得,自以为是好人也不错了,您说呢?比如您能伸手帮助
一个陌生家庭,这就足够高尚的了!”
胡亮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魏敏的话像一面镜子,让他毫无
保留地照出了内心深处邪恶的伤疤。高尚!多么陌生的字眼,怎么会
错误地用在自己身上呢,这简直是极大的讽刺!
宝马缓缓驶出第五花园小区,建筑工地已围起了砖墙,大门口
用一个横杆挡着进出的车辆。宝马的司机怎么按铃,看门的老人都没
有反应。司机不得不下车,老人才放开横杆。
他是一位聋子,从前爆破危楼时,震聋了,听力完全受损。
“爸爸,如果魏老师搬到新房里,我是不是可以经常到她家
了?”
“是的,你可以天天见到魏老师了!”胡亮疼爱地抚摸着儿子
的头,心想,如果让小云多靠近魏老师,一定对他的成长有好处。
亲爱的读者,有一层关系我得交待。胡亮正是魏敏的同学胡霞的
弟弟。也就是说小峰的舅舅正是黑老大胡亮!
胡亮坐在车里静静思索着,他感觉自己和魏敏生活在两个世界
里,自己奔忙在尔虞我诈、弱肉强食、道德沦丧的残酷现实中,而魏
敏生活在知恩图报、和谐共生、道德高尚的梦境里。可她的梦境紧挨
着自己残酷的现实,这让胡亮有不真实的感觉,像酷夏却穿了厚厚
的棉袄,冰寒的天气却穿了短袖衫般的错位。正所谓善良的人看到的
世界是美好的,邪恶的人眼里的世界是罪恶的。

164
三十四、
你以为所有的门都关闭了

其实,它们都打开着,包括天堂和地狱

思博悦得知魏敏根本不接受他的捐助,感觉很纳罕。他反复读着
《伟大的母亲,幸福的子女》那篇文章,他被魏敏柴克夫斯基学院毕
业的经历所吸引。“她应该是一位很有造诣的音乐家……”
“我们下一站到青岛演出吧!”思博悦对刘经纪人说。
“可是和广州那边已联系好了!”
“我想到青岛!”
刘经纪人看到了刊登着《伟大的母亲,幸福的子女》的报纸,说:
“明白了!”
思博悦笑着说:“我舅舅在青岛!”
“听你母亲说过。”
“我真的没到过青岛吗?”
“你母亲说你生长在北京,之后就去了美国。”
思博悦茫然地思索着,像隔着浓浓的雾,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青岛……”
他口里默念着,心底有异样的涌动。

小峰——思博悦要到青岛演出了。一夜之间,大街上到处是思博
悦演出的宣传广告。胡亮亲自到机场接站,崇尚艺术的黑老大当然为
外甥优秀的才华而骄傲。
思博悦没有住宾馆,而是住在舅舅家,这是胡亮特意安排的,
一是想让小云多和哥哥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想让外甥为自己增辉。思
博悦住在胡亮家,青岛的一些名流自然就趋向于胡亮,一些政客也
以接近思博悦为荣。
胡亮占尽了风光。
这天是小云学习钢琴的日子,魏敏如约来到别墅。胡亮在大厅里
留住了魏敏。“魏老师,请到书房说话。”
魏敏跟着胡亮向书房走去,管家随后把茶端了进去。
魏敏和胡亮相对而座。“对不起,应该早给你打电话的,家里来
了客人,小云今天就不上课了。”
“噢,这样啊。”魏敏起身就想向外走,胡亮拦住了她。
“魏老师,房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半年后再说吧!”魏敏说:“不急!”
“你认识这个人吗?”胡亮从书页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魏敏。
魏敏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胡亮,说:“怎么了?”
“他叫郭雷,杀人犯。最近刚刚出狱,警察提供的资料说他正搜
罗所有夺他之爱的人,伺机报复!”胡亮静静盯着魏敏的脸色,发
现她果然害怕了。“我是在警察朋友那里发现他和你们母子在一起的
照片的。他好像……也盯上了你们……我仅仅想帮助你。”

165
显然,在最初的瞬间,胡亮的话让魏敏紧张了,嘴唇紧紧地闭
着,眼睛不停地眨着,呼吸也急促了。黑老大暗中窃喜:她果然害怕
了!
但是魏敏就是魏敏,稍微稳定了情绪后,她开始观察着胡亮,
暗暗地掂量胡亮的话有几多真实?不为别人所惑,凡事有自己的判
断,这是魏敏行事的特点。这时楼上响起了钢琴声,是莫扎特的《C
大调奏鸣曲》。弹的非常优美,魏敏不由得被音乐吸引。
“谁在弹?”魏敏问。
“我的亲戚。”
“弹的真好!”魏敏出神地听着,突然发现胡亮在观察自己,
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对不起,我该走了!”
“郭雷如果找你麻烦,你尽可以告诉我!”
“他没有理由找我麻烦!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
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不担心被伤害的女人?黑老大感觉这女人
像羊群里的牛,不是大得太蠢,就是笨得太真。
“魏老师,你来我家教琴,没有人议论?或担心?”黑老大想
了解她对自己的看法。
“议论?”魏敏想了想,说:“你是坏人?”
“算是吧!”
“财富多的人并不一定坏啊,比尔·盖茨不也是富翁吗?难道积
累财富必须变坏吗?”
“有道理!可是魏老师,我的确很坏,人家都称我是黑老
大!”
魏敏突然笑了,说:“我家养的一条鱼也叫黑老大,它把其他
小鱼都吃了!你也吃小鱼?”
“正是!”黑老大抽了口烟,静静地看着魏敏,魏敏也静静地
看着对方,她在思量他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你有耐心听吗?真奇怪,我很想说给你听。”
“为什么?”
“实不相瞒,我喜欢研究人性!”
“你想研究我?”魏敏诧异地看着他,说:“没关系,请讲
吧!”
胡亮调整了坐姿,交叠着二郎腿,说:“我的故事可不像音乐
那么美!我有个舅舅,是个高官,这么说吧,是地方的小诸侯。可他
不生育,对我像儿子般的疼爱。我一直被娇生惯养,沐浴着舅舅官职
带来的光辉,他们称我是太子哥,我这张脸就是那个城市的通行证。
可我二十岁那年,他得了癌症,一向被众星捧月的他突然像落入地
狱里似的无人问津了。其实,舅舅是气死的。在最后的三个月里,他
向我道出了许多人的内幕,给我扎扎实实地上了一堂厚黑学,我受
益终生。魏老师,你能理解吗?”
魏敏点了点头。
“舅舅过世后,我又归入平民的生活,光环没有了,富贵的享
受也海市蜃楼般消散了。那些以前削尖脑袋想认识我的人,现在却像
看到鼻尖上的苍蝇似的。你猜怎么着,舅舅果然智慧,他说这些人的

166
软肋是怕恐吓。我暗示掌握了他们违规违纪的阴谋,他们果然再次向
我展现了亲切可人的笑脸,我利用手里的资料,挖掘了人性的弱点,
充分发挥了我的智慧,重新编织了关系网。没多久,我又像从前一样
呼风唤雨了,但这一次,他们赐给我一个名字——黑老大!我喜欢
这名字,单是这个名字就胜过许多广告宣传!他们爱我、恨我,但终
究怕我!我享受这感觉!”
“可我没觉得你有什么可怕的!也没觉得黑老大这个名字有何
神性!”魏敏看着黑老大,笑着说:“我不认为有谁能大过上帝,
也不认为有谁能大过命运。我不是基督教徒,也不是宿命论者,我相
信善良,相信美好,相信我存在总有存在的意义!”
黑老大疑惑地看着魏敏,他可以收买官人,可以恐吓商人,可
以威逼利诱同类,可对眼前这个女子,他依然像在海上观雾。
“所以,我对你很好奇。”
“每个人看待社会的标准不一样,你可能用阴谋当尺子,我用
音乐当标杆。你听,这音乐多美,家里飘荡着这么美的音乐,这家也
会是温馨的。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纯粹的恶和纯粹的善,我小时候受过
苦,所以对孩子们有着原始的母性的疼爱。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原
来黑老大的家里也有音乐、有百合花和君子兰,有高雅的字画,有满
屋的藏书。下次来,我是带宝剑还是带长矛?”
“让您见笑了!”
“看出我的人性了吗?”魏敏站起来,笑着问道。
“没有!”
“所以,你看人的尺子太单调!也许我比你复杂得多!”
魏敏说笑着向外走去,走到大厅时,魏敏抬头向二楼的琴房望
去,音乐正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那房子的卫生设施已改造完成了,请尽快决定搬家的事
吧!”胡亮在后面喊道,心里暗自猜测:她真是奇特的人!
思博悦在钢琴上弹着,小云托着腮在旁边看着、听着。等思博悦
弹完,小云高兴地告诉思博悦说:“今天我的老师要来,她也弹得
和你一样好,她得的还非常漂亮!”
思博悦在小云的小脸上弹了一下,逗着小弟弟玩。
小云坐在钢琴凳上,小手在键盘上弹着。他弹的是《小峰小峰真
快乐!》思博悦听着,大脑里突然像放电影似的闪回了几个镜头。一
个年轻漂亮的妈妈在弹钢琴,但她绝不是胡霞;放学的路上,小峰
和几个小朋友正背着书包高兴地走着,突然听到了《小峰小峰真快
乐》,小朋友们飞奔到一个院子里,几个小朋友在吃蛋糕!
这几个镜头反复在思博悦大脑里回旋,是的,正是这首曲子,
一直回响在大脑里。
“谁教给你的?”思博悦问。
“我老师!”小云骄傲地回答。
思博悦记下了旋律,他也轻轻地弹着,那几个镜头再次闪回在
大脑里。他突然感觉,那女的就是音乐会上泪流满面的女人。好像是!
思博悦努力想着,头疼欲裂。

167
魏敏家,小宝坐在轮椅上玩溜溜球,细细的绳套在小宝的手指
上,小胳膊一扬,小小的溜溜球在他手里上下飞转。
“你那边玩去,打着我怎么办?”小贝抗议道。
“打到你你就哭呗!”小宝故意气妹妹。
正说着,溜溜球果然打到了小贝的腿上,这一下可能打得很厉
害,小贝疼的泪都流出来了。
“装!腿又没知觉!”小宝有些担心地看着妹妹。
刘博士正在消毒针灸针,听到争吵,马上跑出来。“腿疼吗?”
小贝眼含泪水地点点头。
刘博士赶忙拿了一根针灸针刺小贝的皮肤,果然,小贝腿上的
疼觉恢复了。刘博士惊喜地说:“你的腿有知觉了!太好了!”
小贝转悲为喜欢,挂着泪水笑了。
“刘叔叔,快给我试试!”小宝着急地说。
真是奇迹,小宝的腿也有知觉了!
“你看,我打你一下多重要!”小宝骄傲地对小贝说。

魏敏边走边回忆胡亮的话。郭雷是小宝小贝的爸爸,他根本没有
报复她的理由。自己并没有偷他的孩子,而是他们把孩子放在她家的
门口。看来,胡亮的分析并不能全信,但又不能不信。毕意,他是个
杀人犯。
魏敏的手机响了,是刘博士的电话,刘博士兴奋的语气不由得
感染着魏敏。“尊敬的魏敏老师!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小宝和小
贝的腿有知觉了。你快回来吧!”
“真的吗?”魏敏的泪瞬间流了出来!
“当然,有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奖励?”
“嫁给我!”
“这是勒索!”
“那我嫁给你?”
“省点心吧!”
“你逃不了!”
魏敏飞快地往家走去,突然灯箱广告上小峰穿着礼服的照片吸
引了她。
她站在广告灯箱前惊呆了。“小峰要来青岛演出了!”

我已好久没收到过从美国寄来的东西了。当年晶晶的明信片曾那
么让我激动,而今我和晶晶只能默默无语。不过,她戴着我送她的钻
戒,便一定知道我爱她的心、我的无奈。
门铃响了,快递公司送来了个包裹,是从美国寄来的。我的晶晶
寄来的!我的心咚咚跳得慌乱。是什么呢?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
钻戒!
晶晶把钻戒又寄回来了!这个小坏蛋!
不晶晶,你一定懂得我的心的!一定一定理解我的无奈的!我
并没有背叛你,并没有,亲爱的!

168
我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发邮件,不理!
晶晶!别这样!晶晶!
我还能怎样?我又把钻戒寄回去了!

我用小贝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小宝小贝果然不是我的孩子。按
照我预先设定的复仇方案,用这一对孩子,威胁胡亮承认杀害树雪
云的真相,还我清白。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我该怎样从双胞胎身上讨回胡亮的债?
现在是正面交锋胡亮的时候了!

思博悦走在青岛的街头,他只想找到那个闪回的场景。父母说他
是在北京长大的,但青岛这个名字总会给他怪异的感觉,仿佛总是
走在同样的梦境里,似真似假,似有似无。
关于思博悦在青岛演出的海报贴得到处都是。思博悦站在海报前,
想听听别人对自己的评论。一位女生站在海报前看着,头微微歪向左
肩膀,又歪向右肩膀,认真端详着海报上的思博悦。旁边另一位女生
面向着大街讲电话。讲电话的女生瞥了思博悦一眼。放下电话后,把
端详海报的女生拉到一边,俩人嘀咕了一阵子,走到思博悦身边说:
“你是小峰吧,改思博悦了?”
思博悦好奇地看着两位中学生,说:“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咱们同学好几年,你和她还同桌呢。”长发的女生
说。
思博悦心想,这女生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那你说说小峰的情
况,有什么爱好?”
“钢琴弹的一级棒,得过好多奖。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爸妈
都是大学教授,爸爸有一次车祸去世了。”长发的女孩子抢着说。
“后来呢,小峰呢?”
“那次车祸小峰也成了植物人。到北京看病后,再也没回来。”
短发的女生忧郁地说,目光不停地在思博悦脸上扫荡着。
“你们把我当成一个死了的人?”思博悦笑着问俩女生。
“到底是不是死了谁也不知道啊?看到海报,同学们才坚信小
峰起死回生的!”
思博悦被两个女生逗笑了。“你们不会说我是魔鬼附体吧?”
长发女生突然在思博悦胳膊上扭了一下,思博悦疼得喊道:
“你怎么这么野蛮?”
两个女生哈哈地笑着,长发的女生说:“看没,小峰当年也是
这么骂的?他给我起的外号叫野蛮女生呢?你真不记得了?”
“一定是我们长得太像了!”
“学校里还有小峰演出的照片呢?不信跟我们到学校看看?”
“去看看我的替身也不错!”
思博悦便和两个美女向学校走去,在校门口遇到了从前的班主
任,班主任看到思博悦瞬间愣住了。他早就发现海报上的人正是他的
学生小峰,可毕竟不敢确认。当小峰向学校走来时。班主任大声地喊

169
道:“小峰!”
两位女生同时扭过头去,笑着看着班主任。
“小峰!”班主任惊异的喊到。
“他不是小峰,是少年钢琴家思博悦,他是来看看小峰的演出
剧照的!”
“真像啊!连吃惊的表情都一样!”
思博悦惊讶地看着这三个人。“我和小峰真的非常像吗?”
三个人都笑了。
校文化馆里展览着许多小峰弹琴的照片、领奖的照片。“天那!
不是自己又是谁呢!”
思博悦在照片前沉默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首《小峰小
峰真快乐》的曲子,那几个闪回的镜头,像几道闪电,照亮了他深不
可测的记忆深渊。
“请多给我讲讲小峰的事!”思博悦对两位女同学说。
两位同学带小峰参观了从前的教室,演出的礼堂。给小峰讲了班
里有趣的故事。
思博悦迷茫着,他没有一点记忆,他怀疑是不是有另一个小峰
也会弹钢琴,也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妹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从学校回来,思博悦一遍遍弹那首《小峰小峰真快乐!》简单的
音符,欢快的节奏,又让他看到了那几个画面。
舅舅回来了,车门开关的声音清晰传来。思博悦走下楼梯迎接舅
舅。
“舅舅,我以前来过青岛吗?”
“发生了什么事?”胡亮声音不由得紧张了。姐姐曾坚决反对思
博悦到青岛演出,是胡亮极力促成这事的。
“妈妈说我没来过青岛,可我感觉有些地方非常熟悉!”
“中国许多城市都是相似的,你感觉什么地方熟悉?”
思博悦观察到了舅舅紧张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我也说不清楚,是大海的气味吧!”
胡亮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了。“有海的地方都一样!”
这时,经纪人的车子驶进了院子,他是来接思博悦去参观音乐
厅的。他说青岛的粉丝太热情了,粉丝们搞到了思博悦上小学时的照
片,放的很大,贴在音乐厅的外面。
胡亮惊讶的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
思博悦诧异地看着舅舅。

无月的黑夜,大海边,风急浪高,行人稀少。我和狮头见面了。
“那两个人全招了,把黑老大杀死树雪云和坑害牛伯爵的过程
全抬了出来!黑老大干的坏事,他娘的,足够装一列火车的了。你得
尽快搞定他,不然,他一旦得知这两人的下落,我们全完了。”狮头
焦急地说。
我看着大海,裹紧衣衫,犹豫不决。
“你到底掌握黑老大的什么证据?要不我去摆平?”
“这事你千万别插手!”

170
“对我还信不过?”
“当然不是!”我看了他一眼,我想起他吻过我,内心突然酸
涩难忍。
“你是书生,根本就不适合干复仇这种高难度工作,我很担心
这事要坏到你手里!”狮头生气地说。
“就要成功了!”
“没有我插手,成不了功!”
亲爱的读者,现在万事俱备,只差心字头上一把刀!

三十五、
眨眼之间,它就成了过去

它的遗弃冷酷无比

你说,凭什么再浪费时间回忆

副市长的女儿宁兰兰回国了,她根据晶晶提供的地址,敲开了
我家的门。
她带来了那枚钻戒!
我请她在沙发上坐下,给她泡茶。
她端首茶杯,端详着墙上晶晶的巨幅照片。我的客厅、书房和卧
室都挂着晶晶的各种姿势、各种表情的照片。
宁兰兰看着墙上的照片,问我:“你有多久没晶晶的电话
了?”
宁兰兰的话是一种暗示,我略一思沉,说:“半年多了吧!”
“晶晶是我的好朋友,你又帮助过我。如果我不实言相告,就是
不仁不义了。这次晶晶让我把戒指送回来,她是有目的的,绝不是开
玩笑。”宁兰兰停了停,静静地观察我的表情。
我能有什么表情,一定比哭都难看!
“直说吧!”
“晶晶有了男朋友,是一位美国人,很优秀的年轻人!”
“说谎!不可能!”
“你看我像说谎的样子吗?”
“像!”
“随便你!”
我内心慌乱的像暴雨,无序纷繁地锤打着铁皮屋顶。目光在宁兰
兰脸上不安地扫描着,内心早就失去了判断力。
是我自己导演了这场闹剧!是我自己埋葬了自己的爱情!我该
怎么办?
“那我祝福他!”
“你不争取她吗?”
“我是犯人,本来就配不上她!”我情绪从山峰瞬间跌入峡谷,
盼着宁兰兰快快滚出去。

171
“你没事吧?”
“好得很!”

两个孩子竟然都能抬腿了,从脚到腿都有了刺疼的感觉。魏敏高
兴得拥抱着两个孩子,又是笑又是哭。所有坚持和努力终于有了好结
果,所有的心血终于迎接了康复的希望!
刘博士站在旁边,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子们,便抗议地说:
“还有我呢?”
魏敏放开两个孩子,拥抱了刘博士。刘博士向两个孩子挤挤眼睛。
魏敏在刘博士的肩头哭了。刘博士轻轻拍拍魏敏的肩膀说:“你看,
孩子们都笑话妈妈呢?”小宝小贝咯咯地笑着。
“我娶你们的妈妈,你们应该叫我什么?”
“爸爸!”小贝叫着。
“唉!”
刘博士问小宝:“你呢?”
“爸爸!”
“唉!我明天就去……”刘博士还没说完,魏敏捂住了他的嘴。
刘博士甩开她的手,抗议地说:“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我明天要去买两副拐杖,让他们练习走路!”刘博士抗议地
看着魏敏,魏敏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一直盯着那对双胞胎,不知道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关心。我像
上了发条的钟摆,在两极之间来回地摇动。当他们在沙滩上拄着拐杖
练习走路时,躲在海边更衣室里的我是多么激动,看着那两个孩子
颤微微地站起来,向前迈,我的泪都流了下来。要知道,他们差点是
我的孩子,我曾那么长时间地以为他们是我的血脉。
他们是房百虹的!他们是魏敏的!一个是我深爱的,一个是极
其尊敬的!亲爱的,我的复仇计划呢?蔚蓝的大海、金色的沙滩、洁
白的海鸟和海滩上小小的他们……我内心的怨恨被海风吹散了!
魏敏一定又去上钢琴课了,海滩上,只有这两个孩子摔倒了再
爬起来,一遍遍地练习着。
刘博士来了,两个孩子拄着拐杖争抢着和他打招呼,他看着两
个孩子在沙滩上练习走路,蹲在沙滩上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腿,感
受着肌肉的张力,鼓励着孩子用脚踏地。
我的内心有说不出的嫉妒和酸楚。也许因为晶晶已别我而去,也
许因为我对双胞胎一直有着父子般的感觉,而今看着刘博士和他们
在一起,仿佛是他剥夺了我的一切,仿佛是他占领了我的位置。
刘博士把两个孩子抱到车上,他们要回家了。刘博士刚刚发动车
子,一辆载重卡车突然失控,冲着刘博士的车撞过来,瞬间,连车
带人被撞翻了,车子像石磙一样被掀到四米下的石板路上。
我急忙跑过去,砸碎车玻璃,伏在地上向里观看,地上一滩鲜
血。路人也纷纷赶来,大家掀起车体,救出压在底下的小宝小贝,刘
博士受了重伤,有热心的人早早通知了 120,我们刚刚把人从车体
里救出来,120 就赶到了,我陪着他们一起去了医院。

172
小贝被玻璃片切断了手腕的肌肉和血管,失血太多,急需输血。
小宝比较幸运,仅仅额头擦破了点皮。刘博士的左腿被砸断了,需要
做大手术。
医生要给小贝输血。小宝是 A 型,小贝是 B 型,偏偏他们是 RH
阴性血,正常人群中仅有 3%是这种稀少的血型。
得知没有适合小贝的血源,刘博士焦急地问魏敏:“你怎么不
试试呢?”
“我试过了,不行!”
“你们家人里总会找到这种血源的!”
“不可能!”
“当然可能!”
“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魏敏焦急万分,又怕病床上的刘博
士不理解,便坦白地说:“他们不是我的孩子!”
“你说梦话吧?”刘博士诧异地看着魏敏。
“许多年前在我家门口发现了这两个孩子,不知道谁是他们的
父母,也许他……”
魏敏突然看到我从门前走过,我也是刚刚验血回来。
魏敏一把拉住了我:“你快救救小贝啊!”
“我的血也不行!”
“老天爷,他们到底是谁的孩子!”魏敏急的眼泪掉下来了。
“你别着急,我有办法了!”
我咚咚跑下了楼梯,跑出了医院,发动车子,疯也似的在城市
里穿行着。

我飞也似的向胡亮的别墅开去,救小贝的应该是胡亮父子,可
我怎么说服胡亮呢,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胡亮!胡亮!我真想绑架
他到医院,抽干他最后一滴血!
事件总是向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监狱七年,我无时无刻不计
划着复仇,那对双胞胎或者是我的儿女,或者是我复仇的法码,两
套方案左右着我的方向。而今,我却在集全力救助胡亮的儿女们,希
望他们好,希望他们健康快乐!生活真的有无数种可能,前方有数
不清的拐角,我与仇敌轰然相撞,却发现人生原本是一场梦,仇恨
不过是一阵风!
亲爱的读者们,当我疯也似的向胡亮家奔去时,我多想能和他
抛弃前嫌、化敌为友啊!我仿佛看到小贝奄奄一息的样子,仿佛看到
魏敏焦急的泪水……
我太熟悉胡亮的家了。这扇大门我守候过多次。我急忙按了门铃,
是小云开的门。我的相机里有许多小云的照片。小云拿着飞机模型,
看着陌生的我,说:“我爸爸不在家!”他主动地交待了。
天逢良机。
“我不找你爸爸,找你!”我笑着说:“我认识你,魏敏老师
多次说起过你,你叫小云,小宝和小贝出车祸了,在医院里躺着呢?
他们都非常想你,魏老师要我来接你去和小宝小贝玩一会,小云,
你能去吗?”

173
小云回身向后看了看,把手指放到嘴上,悄悄地出来了。我把他
抱上车子,飞也似的向医院跑去。
“小贝病的很重,得输血,最好是小孩子的血,你想救小贝
吗?”我哄着小云,想尽快让他同意,这样能省些时间。
“我会死吗?”
“当然不会,你会健康的像孙悟空,魏老师会更喜欢你!知道
吗,你如果救了小贝,你就成了大英雄了!”
“我是奥特曼!”他做了个奥特曼辟手的动作。
“你也是蝙蝠侠!”
“我是蜘蛛侠!”小云高兴地说着。
小云高兴地坐在那里,看着我飞快地开车。
“你比爸爸的司机开车都快!”
“你爸爸呢?”
“他去外地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到了医院,我抱着小云飞也似的向化验室跑去,指导着医生尽
快做血试验。谢天谢地,小云的血型正好与小贝的吻合。
病房里,魏敏焦急地抱着小贝。医生突然告诉她找到合适的血源
了,马上就可以给小贝输血了。
当我把小云带到病房的时候,魏敏显然大吃一惊。
亲爱的读者们,我该说什么好呢?小宝小贝正是胡亮的骨肉。魏
敏看看我,又看看小云。我点了点头,救小贝的正是小云。魏敏搂着
小云感激地泪流满面。多少疑问,多少感激,多少巧合,都暂时不提
吧!
小云走失了!或许被人绑架了!黑老大的儿子!警卫人员不离
身的小王子,在黑老大去外地的当天就丢失了。打手们观看录相,很
快发现了我,他们当然对我并不陌生,毕竟我是他们重点关照的对
象。他们很快在医院里找到了我的车子,在病房里找到了小云。当时
小云正和魏老师、小宝、我在一起。打手们走进病房,小云认识他们。
“叔叔,这是魏老师,这是小宝!”
“小云,回家吧!我们是来接你的。”
“我还可以再来看小宝和魏老师吗?”他问我。我马上说:“当
然,我再去接你,好不好?”
“可以吗?”小云问那些黑衣的叔叔们。
打手们的神经放松了,他们怕小云有什么意外,不好向黑老大
交差。
我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小云也把手指竖在嘴唇上。我们俩约好,
谁也不能说输血的事。
第二天,血库终于找到了 RH 阴性的血源,我没再去打扰小云。
这事还是传到了黑老大胡亮耳朵里。他当天就冲回了青岛,像虎
啸大山、狮牧草原,半个青岛都震颤了。“一百单八将”立刻“啸聚
山林”,聚众训事。黑老大雷霆一怒,众将冷汗摔八瓣,无不后背发
凉、前胸捣鼓。负责看守小云的管家,早吓得像筛糠哆嗦不止。“我
扒了你的皮!”
“是,我罪该扒皮!”

174
“你竟然让人从眼皮底下带走小云,还去放了血!”他怒吼着:
“我的儿子被人放了血……给那个王八蛋的私生子输了血……我是
谁!知道吗?我是谁?”他突然逼近房地产经理王村,提起他的衣
领质问到:“我是谁?你说,我是谁?”
王村哆嗦着哭泣般地说:“胡爹……黑老大……”
胡亮一把推倒了王村,愤怒地指着低着头的手下说:“还有你!
那个外国小婊子搞定了吗?你!”他又指着个高的打手说:“那店
铺的事多长时间了,是我们干事的风格吗?王村……几处房地产纠
纷都坏在你手上!手段呢?智慧呢?你们是猪啊……我胡亮还从没
有被人这么玩过!淫仔和小红是死是活?挖地十丈,也要把他们的
头盖骨找出来!”
胡亮雷霆一怒,刀断四面八方路!打手们像出笼的老虎,磨牙
吮血,刀剑霍霍。
胡亮特别吩咐,对我要血债血还!

我守在小贝的病房外,两天来,小贝一直处于昏迷中。魏敏焦急
地侍候在三个病人床边,心焦劳累疲惫可想而知。我似乎已没有坚强
的理由再守在孩子中间了,我似乎早已暴露了我尴尬的身份。可如果
是你,你会离开吗?当小宝小贝都那样横在病床上,你能抽身离开
吗?
长夜漫漫我依在走廊的长椅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医生走过来,轻
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小贝醒了,脱离危险了。我迷迷糊糊地
向外走,想把好消息告诉魏敏。魏敏守在小宝那里,可睡眼迷茫的我
走错了方向,径直进了医生办公室了。医生叫住了我,我揉了揉眼睛,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下楼去了。
魏敏趴在小宝的床边睡着了。我轻轻摇了摇魏敏的肩膀,她抬起
头,怕听到坏消息,惊愕地看着我。
“小贝苏醒了!”我轻轻地伏在她耳边说。
她抓着我的衬衣就站了起来,拉着我向处走去。“真的?”
我高兴地点了点头,一起向楼上跑去。此时,黎明的清辉已漫上
了天空,夜逐渐褪去它严肃的面容,东方已泛起银亮的青辉。
我站在走廊的尽头向东望去,思考着接下来该干什么?
亲爱的读者,我接下来干什么呢?
“在想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魏敏站在了我身后。
“看风景。”我匆忙地说。
“你是谁?我忍不住想问?很显然,你并不是小宝小贝的父
亲!”
我笑了笑,从没有这么坦荡地面对过这个女人。“这个故事有点
历史感,怕你没兴趣。”
“说吧,与小宝小贝有关的,我都想听!”
“小宝小贝的妈妈,也就是我的未婚妻,在认识我前怀孕了。”
“你杀了那个男人?”
“你感觉我很血腥吗?”我看了看她,继续讲着:“我是出狱
后,用小贝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才知道他们不是我的孩子。我妈妈

175
一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孙子孙女的。”
“你妈,她好吗?”
“我入狱不久,她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是她把双胞胎放到你家
门口的。”
魏敏惊讶地看着我,显然,她不知道有这么多故事。
“我女友无辜被打,大出血,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去世了。打她
的人被人暗杀了,我则替杀人犯蹲了七年的监狱。”
“你是冤枉的了?”
“法律说我有罪,上帝知道我没罪!”
“小宝小贝的父亲是谁?”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你以为我是傻子?”
我想,她已猜到了答案。她转身走了,黎明空荡荡的走廊里留下
她单薄的身影。我在她身后喊到:“请保密,女士!”
她头也不回地说:“也请你保密,先生!”

三十六、
我静坐在监狱里面

把别人挡在了栅栏外面

别人是子弹

我倒伏在射杀之前

胡亮手下负责开发房地产的经理王村,自那天被胡亮扇了耳光
后,对“钉”字户魏敏极为愤怒,命手下到魏敏家随时盯防,只要
她们家里没有人,就可以实施爆炸恐吓,让她家及时离开。
王村和下属到废弃的第五花园小区视察,聋哑人远远地看到王
村的车子来了,赶忙把横杆抬起来,让车子过去。
王村问下属:“聋子只看工地?”
下属忙殷勤地说:“聋子对安放炸药很有经验,年轻时在部队
就干这行,这里好多楼,都是他亲手布置爆破的。”
说着时,聋子已把横杆抬起来了。车子驶过去了,王村回头看着
他。
“这破地方架个横杆拦鬼啊!”王村不满地吩咐着。
车子驶进了空空荡荡的小区,突然一个警察威严地站在路中间。
王村吓了一跳。
“他是疯子!一直在这一带转悠!”
王村的车子开过,警察威严地行礼,那破旧的大盖帽上贴着一
块膏药。
车子在魏敏楼下停住了。王村和打手们走下车。
打手指着三楼挂着衣服的窗口说:“那就是魏敏家!”

176
“确定她家没人?”
“非常确定!她家的两个双胞胎和她的未婚夫全躺在医院,两
天两夜没回家了!”
王村回身给了下属一巴掌,说:“混蛋,两天两夜没回家怎么
不早报告!”
“是我不对!”打手低头认错。
“只要不伤到人,可以用小爆破的方法吓唬吓唬姓魏的!直到
她撤出这地方。”
“我今天就布置炸药!”
“定位要准,动静要大!一切听我指挥!”
王村的车在第五花园小区转了一圈,卷着如烟的尘土开走了。聋
子一直等候在出口,远远看到王村的车子,早早地抬起了横杆。
“这个横杆顶他妈屁用!”王村骂了句。
打手没有随王村的车离开,他和聋子一起到魏敏居住的楼前,
双手比划着布置任务。
打手写了一条信息发到聋子的手机上:“今天按第二套方案布
置炸药!等我的指令实行爆破!叔叔!”
这聋子是打手的亲叔叔。
打手走时,把那横杆一脚踩断了。

小云正在练琴,弹奏着魏老师布置的作业。思博悦走了进来,站
在旁边看小云练习。小云的琴谱上有一个用铅笔画的月亮,思博悦便
好奇地拿起书观看。
“你画的?”思博悦问小表弟。
“不是。这是老师的书。她说她也用这本书教了儿子。”小云很
开心地告诉表哥。“每一页上都有画,很漂亮!”
思博悦翻到了第一页,书页上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小
峰!”
思博悦抚摸着名字,心里有异样的感觉,仿佛黑白片电影似的,
他看到一个小男孩在上面画着小星星、月亮和小兔子。

“妈妈,我画的好看吗?”
“好看,小兔子也可以听你弹琴了!”
那位妈妈,长发,坐在琴凳上,教儿子弹着钢琴。

“是的,她就是弹《小峰小峰真快乐》的那位!”
思博悦一页页地翻着,他突然看到自己一直喜欢画的仙人掌。到
现在,每当坐在桌前接电话时,左手拿着电话,右手总是不由自主
地画一个仙人掌图。现在画的仙人掌和这书上画的仙人掌几乎是一样
的笔顺。入笔的方式,拐弯的线条,还有横出来的小刺刺……思博悦
急忙跑回房间,拿出记事本,里面有许多他画的仙人掌的图案,竟
然和这书上的一样!
思博悦不由得走神了。
当翻到最后的空白页,竟然有用铅笔写着的那首《小峰小峰真快

177
乐》简谱。
思博悦惊呆了!他突然看到那位长发的母亲正手把手地教小男
孩弹钢琴,那位母亲在小男孩脸上吻了一下。那小男孩子幸福地偎在
妈妈的身边。
“哥哥,你今天还要出去吗?”小云问到。
“有一个招待会!”
“什么是招待会?”
“好多人在一起,有人照相,有人问话。”
“可以上电视?”
思博悦点了点头,大脑还在追索着支离破碎的回忆。
经纪人在琴房的门口催促思博悦应该做准备了。思博悦拍了拍小
云的肩膀,离开了。
按照预定的计划,思博悦下午三点有一场记者招待会。电视台或
报社的记者以及超级粉丝们早早地等在招待会的会场外。
正在更衣的思博悦在经纪人的照顾下做着出席招待会的准备。门
外的车子到了,经纪人看了看表,对整装待发的思博悦说:“接我
们的车提前到了。”
小云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接哥哥的商务车到了,灵机一动,
便走到车前,天真地问司机:“叔叔,我可以去吗?”
司机一时紧张,不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话。车里传来一声咳嗽声,
司机忙笑着说:“当然可以。”车门自动开了,小云上了车。
“小朋友,蹲在后面!”司机笑着告诉小云。小云有和小哥哥捉
迷藏的快感,果然非常高兴地藏在了椅背的后面。
楼上思博悦照了照镜子,帅气地随经纪人往外走,管家在大厅
里微笑地向他们鞠躬并祝招待会成功。
思博悦和经纪人上了车。经纪人发现司机换人了,便向新司机微
笑了一下。司机生硬地回了一个微笑。车子向前开去。
一双小手突然捂住了思博悦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思博悦发现小云竟然在车上。“你怎么上来了?”
“我也要上电视!”小云得意地笑着。
思博悦便把小云揽在身边的座位上坐下。经纪人不满地回头看小
云,突然发现后座上坐着两位陌生的男子。
“你们是谁?”经纪人慌乱地问。
“保护你们的人!”
经纪人不由得害怕了。“这不是去招待会的路!”
“招待会取消了,今天是拍卖会!”
“你们是什么人?快停车,不然我报告警察了!”经纪人大叫
道。
一只大手坚实地压在他肩膀上,疼得他歪斜着身子。“安静点,
别吓着孩子!”穿一身黑色西装的打手说。
思博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搂着小云一动也不敢动。

我在医院里待了两天两夜。小贝的病情稳定后,才回家换洗衣服。
刚进家门,从卧室和厨房出来几个面目狰狞的小伙子。我立刻意识到

178
要倒霉了,他们来者不善!
我头皮发炸,心跳加速。在监狱里我经常被打的皮开肉绽,可那
是无法逃脱的必修课。而在这里,如果一旦被他们抓住,可能就不是
皮开肉绽的初级课程,也许会搭上这条小命。我转身向门口跑去。大
门被我进来时随手关上了,拧开门把手需要半秒的时间,可就在那
半秒的停留间,我被打手从身后一脚踢倒,随后就是暴雨般的拳脚。
我被用胶布封了嘴,被绑住了手,放在了一个旅行箱里。他们把我运
到楼下的车旁,趁无人时,又把我按在了车后备箱里。之后,我唯一
的感觉就是随着车子颤动了。
亲爱的读者们,这两起绑架案发生的几乎是同一时间。

聋子提着炸药,在居民楼的各处安放着。这一直都是聋子的专属
工作,在大楼的几处关键点上安装炸药,定时实施爆炸,把那些
“钉”字户吓得魂飞魄散,无条件地撤离这地狱般的地方。爆炸的巨
大响声,聋子不会有任何感觉,人们惊恐得呼喊,他不会有任何的
反应。不过,他可很喜欢腾起的小蘑菇云,这总能让他回忆起参加越
南自卫还击战时的激情。
假警察很听聋子的指挥,长方形居民楼的八个角都放了炸药,
假警察帮助用胶带固定到墙角,从窗口把炸药的电线垂到地面,电
源开关固定在楼后一间废弃的小屋里。
假警察楼上楼下地帮忙,聋子买了只烤鸡,把鸡头鸡脖子和鸡
爪子送给了他。假警察庄严地向聋子行了个警察的标准礼。
聋子一直等候在小屋里,随时听凭侄子的吩咐。

车子停下了,我被从车箱里提起来,套上了一个黑头罩,他们
像拖着一条狗似的,把我拖到了一个房间里。房间四壁皆空,窗子上
封着铁棂,透过铁棂向外望去,我突然发现了那条小路,那棵巨大
的白杨树。我曾在那里埋伏过好多次。
这里正是魏敏所在的居民楼!
两个打手对我拳打脚踢,每一顿暴怒都会让我有走不出这个房
间的感觉。这所居民楼里,除了魏敏家外,早已无人居住了。魏敏家
又都在医院里。所以,他们在这里暴打我,正是是绝佳的地方,根本
无人能听到、看到、知道。
这是他们给我上的第一课!他们打累了才把我嘴上的胶带撕开。
我横在窗台下的墙角边,像一条垂死的狗,脸上血水和污泥像莫奈
的印象派油画。
呼吸间血水和着泥尘飞入嘴里,我才感觉到活着的味道,那么
真实,又那么虚幻!我突然看到了房百虹流尽最后一滴血时苍白、无
助的眼神!“亲爱的,我爱你!”我在内心里说给房百虹听,可她
渐渐消失了。
一只手坚实地把我提起来,让我坐在墙角,依在墙上。我抬不起
头了,头比他妈的铁砣都沉。
一个木棍抵在我的下巴上,用力挑起我的脸。“知道为什么
吗?”

179
我努力抬起眼,想看看他们的模样,可眼皮不争气地垂着,眼
睫毛上的血滴模糊了室内的风景。我看什么都红彤彤的,像国旗的颜
色。
“淫仔和小红在哪里?”
我内心得意在笑了。内心得意的笑给我多大的信心啊!这群王八
蛋沉不住气了!
“不知道!”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会知道的!”个子高的打手唰地从腰里抽出一把刀子寒光
闪闪地架在了我的耳边。

狮头的手下把经纪人、思博悦和小云拉到一个废弃的化工厂的仓
库里,经纪人被用胶带封着嘴,像棕子似的绑在一个水泥柱子上,
无人理睬,这位操纵着别人日程活动的专家,与这灰色的水泥柱子
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思博悦和小云则被塞进另一间仓库里,手脚被紧紧地缚着,嘴
上贴着胶带。显然思博悦和小云都吓坏了。小云不停地哭泣,滚滚的
泪水像小河一样流着。
思博悦的招待会上聚集了许多记者和粉丝,可是主办者却联系
不上经纪人和思博悦。两人的手机早就被狮头没收了。
在胡亮的别墅里,又一辆接思博悦的商务车停在了大门口。主办
者按响了门铃。管家打开了门。这时双方才知道大约十分钟前,思博
悦和经纪人早已被人接走了。
可是谁接走了呢?显然,招待会组织者并没有人参与此事!
四十多岁的经验丰富的管家立刻意识到出事了,马上通知黑老
大胡亮。人命关天,这可绝非小事!

魏敏所在的居民楼里,打手把寒光闪闪的刀子架在我脖子上,
要我交待淫仔和小红所在的地方,不然我的耳朵可以配着小葱、卤子
下酒了。我心哆嗦着,手起刀落对他们简直如放个屁一样不负责任。
就在这时,黑老大胡亮倒背着手走了进来。
“这地方接待贵客非常不敬了!请包涵!”
打手收起刀子,退出三步之外,像公路旁的塑料警察似的标准
地站立着。
我努力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就知道他是胡亮,是
小宝小贝的父亲。他们简直太像了。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吗?”胡亮高高地站在我一米半远
的地方,平静地看着缩在墙角里的我。“八年前,我们脚下的这片地
方,差点被你挖成废水处理厂,你从我手里把几个亿的项目活生生
夺走了。知道吗,你应该好好地和我说话,谦虚地和我商量,或许我
还可以把你像小马驹似的放生到哪个菜田里。可你,很有创意,胆子
像豹子,良心像饿狼,不但吃了我的好处费,还睡了我的女人,更
可气的是,明明知道这地方是我家的祖坟,却偏偏要建污水池。害我
多花了上千万才拿回合同。我看七年的监狱生活并没有改变你,你还
想再待七年?或着就此了生,再或者当我一条狗,天天嗅我的脚后

180
跟呢?”
我看了他一眼,无力地把头垂在胸前,我已没有说话的能力了。
“给他松绑!”
黑老大有些失望地命令着。
我的胳膊终于从后面被拉到前面了,我的腿也终于可以伸直了。
打手们给胡亮找来一把椅子,胡亮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盯着我。我也
努力地睁眼着着他。我们像一对老鼠似的,相互对望着。我没拿过胡
亮的好处,也没人告诉我这地方是他家的祖坟!这中间一定出现了
问题。
“我现在就可以把你送进监狱。天桥下又有人死了,带血的衣服
一会就塞到你家的卫生间里。麻绳,服不服?”
我想我一定活不长了,头昏恶心,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大名鼎
鼎的黑老大,而是我多年的战友,一个了解我的知己。我很想开口说
点什么,可实在没有开口的力气了。
“深牢大狱里的生活很有滋味是吗?你的屁眼早就习惯了吧?
告诉你,你做什么梦我不知道,至少你放什么屁会有人告诉我。那里
的每一块砖,每一道铁棂都是我的!”他伸出了左手,握了握手指。
他把脸凑近我,想看清我血肉模糊的表情。他向后伸出手,打手
们以为他要木棍,便把木棍放在他手上。他一松手,让木棍落在地上。
两位打手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老大想要什么。“纸巾!”
黑老大胡亮拿着纸巾,从我额头上擦起,擦了脸和眉毛,然后
是嘴。我想一定是我要死了,他在给我整容。
“怪不得房百虹喜欢这张脸!”他扔掉带血的纸巾,打手们又
递给他一张,他擦着手指上的血。“房百虹是个不错的女孩,她的死,
一直让我心疼。你吃了我的货、挖了我的祖坟、抢了我的女人,我没
有致你于死地,你知道应该感谢谁吗?房百虹!她挺着圆圆的大肚
子来求我,那肚子真圆,摸着很有手感,当时我一拳就可以把里面
的孩子给捅出来,可我没有。房百虹答应我,只要不对你下毒手,她
可以做我一辈子的女人。等生完孩子,满月后,她再次爬到我的床上,
为我吹箫、垫背,为我柔情如水!”
我运尽一身的力气,将一口血水吐在他脸上。
他吃了一惊,两位打手立刻上前给他擦拭。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气愤地把两个打手拨开。“思博悦和经纪人被人绑架了!”
胡亮再也不是刚才叙述者得意的表情了,完全一副雄狮暴怒的
样子:“查录相,看那车向哪里去了?尽快给我找到!不然,我活
煮你们!”
狮头出手了!
“别让他死了,我需要他!”胡亮指着我说。
胡亮吩咐完就走了。我听到外面车子发动的声音。
他们又反绑了我的双手。

三十七、
浮华的日子里

181
还记得那满天灿烂的星斗吗?

招待会的现场,记者和粉丝们等的不耐烦了,纷纷抗议,现场
乱成一团糟。不知谁听到了风声:“思博悦和经纪人被绑架了!”
消息像飓风扫过大海,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记者们追问招待会工作人员:“思博悦被绑架了吗?”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
这消息立刻被电视台的记者、粉丝的微博等迅速传播出去,整个
城市的神经紧张了,人们关心、关切以及人道的情怀全都被激发出来
了。
“思博悦在哪里?他为什么被绑架?谁是他的仇人,仇人想从
他身上得到什么?”整座城市的新闻嗅觉全被调动起来了。

胡亮的别墅被新闻记者和粉丝团团围住,他们一遍遍地按铃和
敲门,门被紧紧地锁着。总管深知事件的严重性,电视上报导了思博
悦招待会上发生的情况,现在正转播着大门外记者们的等待和追问。
围堵在别墅外的记者们天不怕地不怕,镜头就是他们的眼睛,
也是他们的胆识,当即有记者对绑架案作深入挖掘。很快知道了这别
墅的主人。
“观众同志们,我身后的别墅就是少年钢琴家思博悦舅舅的住
所,思博悦来青岛的日子里,就住在这所庭院里。这座别墅环境优雅,
依山傍水,树木葱郁。从外面看去,这是座非常讲究的仿古建筑,是
一所回归自然和崇尚实用相结合的高端私家宅院,他的主人就是昌
盛公司老总胡亮。思博悦绑架案发生后,我们还没有接触到胡亮老总
本人,也没有接到警察方面的任何消息。请继续关注此案的深入报
导!”
管家显然惊慌不已。跟随着胡亮这么多年,大事也经历过不少,
至少都没有媒体参与。现如今媒体总是“零距离”报导,加上网络的
扇风点火,往往让人无法收拾残局。总管立刻给胡亮打了电话。
“胡爹,家门口已围堵了许多记者,你不要回来!”
可胡亮接到电话时,胡亮的车子已驶到了别墅前绿树成荫的路
上。远远地就看到许多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或高举着思博悦照片的粉丝
们。
“快,调头回公司!”
司机一个漂亮的飘移,车子来了个 180 度大转弯。早就有眼快的
记者发现了这辆宝马。“胡总的车?”
记者们马上启动车子,尾随着宝马车,飞弛而去。
宝马车里,胡亮不停地给他的下属发布命令。
“查到那辆商务车了吗?”
“报告胡爹,那车向西郊开去,可是出了城,就没有足迹了,
我们的人正在各地搜寻!”

182
“不要惊动警察!”
“明白!”
胡亮刚刚挂了电话,车载电话又响了。是管家的。“胡爹,刚才
公安局来电话,说接到许多电话,寻问思博悦绑架案的情况,问是
不是有这事,并且有些记者也跑到警察局采访,要求跟踪报导,该
怎么回应警察?”
“纯属无稽之谈或无可奉告!这话也不会说了吗,屎壳郎脑
子?”胡亮气愤地挂了电话。车子就拐进了昌盛公司所在的街道上。
经验丰富的司机紧急刹车,胡亮的身体不由往前冲去。原来,公
司的门前也聚集着许多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们。
后面尾随的记者们也赶到了。
司机于是调转车头,向一个小胡同拐去。
胡亮以往所有的业务,无论多么血醒,还是多么重大,都是秘
密地进行的,知道的人总是越少越好。正如另一个城市的黑老大告诉
他的:“现在可千万别让草民知道一丁点事,草民比他妈的军队都
厉害!”
这起绑架案,草民比谁都积极,比谁都无孔不入。
胡亮在美国的姐姐来电话了,胡亮赶忙接起姐姐胡霞的电话。
“小悦悦被什么人绑架了?为什么要绑架他?被绑架多长时间
了?”
“别着急,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得挂电话了,电话不
能占线!”
胡亮匆匆挂断了姐姐的电话,他回答不了她的质问,也不想占
时间听她责难。
司机拐到滨海大道上。身后再没有跟踪的记者了。
胡亮看了看蔚蓝的大海,焦急地说:“去第五花园小区!”

关押思博悦和小云的隔壁曾经是工厂食堂,积年累月喂养了许
多老鼠。这些老鼠代代繁殖,吃尽了食堂残留的五谷杂粮,又啃食着
周围田地里的小麦、地瓜和玉米,偌大的厂房成了他们安逸的家园。
夜幕来临,那些夜行的老鼠便纷纷从各个藏身处跑出来了。大大小小,
叽叽喳喳,瞪着黑溜溜的小眼睛向思博悦和小云跑来。
他们何曾见过这些动物,小云吓得魂魄尽散,思博悦极力安慰
他,不停地抽动着双脚,吓唬靠近的老鼠。
另一个房间里,经纪人不停地在水泥柱上磨擦绑在手上的绳子,
突然有人进来,四处看了看,发现平安无事后,又锁门出去了。

在废旧厂房的三楼,门口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里。一台旧
电视正播放着记者和粉丝围堵昌盛公司的情况。狮头兴奋地对手下的
人员说:“是时候了!”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胡亮的电话。
“你好啊,胡爹,是不是像等美女似的在等我的电话了?”
“你是谁?”胡亮焦急地问。
“你的智商衰退了,不适合当老大了,看来是我替换你的时候

183
了!连我也猜不到吗?”狮头阴阳怪气地说。
“狮头啊,我可对你不薄!”
“让我在深牢大狱待一辈子也是优待?我替你背了多少黑锅?
本来,我一直把你当成大哥,为你干什么都他妈的心甘情愿。可是你
是怎么做的?你承诺过的事,竟然像放屁一样!”
“你在监狱里的风光,都是我下的本钱!”
“没你他妈的本钱我照样风光!你王八蛋无情无义无智商!根
本不配坐那把交椅!”
“监狱不但没让你冷静,反让你头脑发昏了!是不是想那黑屋
子了,很简单,我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你坐进去,要死不能要活不
得!”胡亮想恐吓他,迫他放手。
“除了地狱能关住我,什么地方、什么人都奈何不了我!胡儿,
那是你要去的地方,你的淫仔和小红,还有你家里的,你公司里的,
你身边的,还有被你冷落的一大批、一大批人,都要出庭为你作证,
到时候你的罪名能从天堂写到地狱的油锅里!滋……滋……你下油
锅的声音一定很动听!”
“他妈的,我对你是最容忍的!你却这样害我!”
“胡儿,狗猫都通点人性,你却狗猫不如!我父亲去世,你竟
然连一点丧葬费都不出!你王八蛋知道我和父亲的感情,我替你坐
牢,你他妈的连一个几十块钱的小盒子都不给他老人家买。你做小鬼
都不够格!”
“你想怎么样?”
“把我替你抗的五千万打到我账上!”
胡亮冷笑了一下,说:“狮头,你脑子发昏了吧!我可给你提
供了不少小帅哥,你总该知恩图报吧!”
“这话我也可以说给你听,我可给你扛了不少罪名,你死一百
次都有了,我拿这点钱算个狗屁,别把我逼急了!”
“我好怕噢!”胡亮嘲笑地说:“狮头,你逼急了会怎么样?
思博悦不是我的亲外甥,他是我姐姐收养的孩子,你以为我会为一
个没有血缘的孩子,给你五千万?哈哈……打错算盘了……哈哈…
…蠢驴……”
“胡儿,你可够无情的啊!也够得意啊!你以为我会干那么没
质量的活吗?告诉你,我让你验一验货真价实的票儿!”
狮头边打电话,边快速地向楼下走去,手下马上打开了思博悦
房间的门,狮头走到小云身边,一手撕掉了小云嘴上的胶带。“胡爹,
听听这个动人的声音,他应该是你屌养的吧!”
“孩子,你爸爸想你了,快叫爸爸,给你爸爸个惊喜!”狮头
逗弄惊恐的小云。
小云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狮头拿开电话,命打手们继续给小云贴上胶带,小云的声音便
闷在了嘴里。
“胡爹,小云的叫声让你心动了吗?”
“不要伤害孩子,五千万我马上让人打到你账上!”胡亮急忙
哀求着狮头。

184
“八千万!一分也不能少!你知道我喜欢少爷,思博悦很对我
胃口,你儿子更让我尝鲜,我还没玩过这么小的少爷呢。胡亮我警告
你,少一分,我让你儿子爆菊!少两分,我让你儿子掉一只手!敢
耍手腕,你可能就看不到你儿子了……哈哈……胡爹别怪我,这都
是你亲手教我的!”
隔壁厂房里,经纪人不停地在水泥柱子的豁口上磨着麻绳。麻绳
就要磨断了,门突然被推开,狮头进来,冷眼看了看经纪人,细心
的他突然发现经纪人异样的表情,马上走过去检查他浑身上下的绑
绳。聪明的经纪人把绳子缠在手腕上,遮挡了磨断的麻绳。狮头放心
地出去的。
经纪人迅速磨断了最后一股麻绳,撕掉了嘴上的胶带,解开了
腿上脚上的绳锁,他想打开门。门被锁着,门外有两个打手在值班,
俩人正闲聊着。
“咱要发财了!”
“狮头说咱们每人可以分五百万!”
经纪人悄悄退到窗口,检查窗子上的铁棂。轻轻拆掉腐蚀了的铁
钉,推开了窗户,他把麻绳系在一起,一头拴在暖汽管上,一头顺
到楼外的地上,然后顺着绳子逃掉了。

胡亮的车飞也似的到了第五花园小区。车子还没停稳,胡亮就迅
速地赶到了关押我的房间。胡亮拨通了狮头的电话。“狮头,我手上
也有张牌,听听这是谁?”
胡亮把电话递给我。“狮头……”
“王八蛋!胡亮!”
胡亮夺过电话,对狮头吼到:“我们彼此客气点,我给你钱,
彼此谁也不伤害手里的人,好不好?”
“胡亮,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承诺!快给我钱!钱到账,我立刻
放人!至于麻绳,你现在就可以撕票!我才不在乎麻绳呢!”
胡亮电话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我耳边。“狮头!我操你八辈子祖
宗!”我撕声裂肺地骂到。
其实,狮头和我都知道,胡亮再也不敢动我一根毫毛了!

胡亮的下属,打手出身的经理王村在夜总会和朋友喝酒吸白粉。
胡亮说白粉是他的第一情人,小花是他的第二情人。他每次进夜总会,
总是由头牌小花姑娘亲自侍候着。今天有重要行动,王村经理心事重
重。小花姑娘便撒娇地嗔怒到:“亲哥哥,我在这里你还想着谁
呢?”
王村一手搂着小花,迎接着小花的亲吻,一手按着电话的键盘
说:“我打个电话就陪我的小花花。”
王村的这个电话是打给医院的值班护士的:“喂,王护士吗?
亲爱的,我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对对,这才是好姑娘!魏敏老师
的孩子还在病房吗?”
“在,估计得住五六天!”
“有什么情况记得告诉我?真乖,有时间我请你喝咖啡?”

185
小花早就不耐烦王村经理和护士打情骂俏了,便含着王村的耳
朵,娇柔的气息软化着情欲攻心的王村。
“宝贝,我再发条信息就侍候你!”王村编着信息说。
“叔叔,明早十点开始实施第二套爆破方案!”写好信息,王
村便发送到他叔叔的手机上了。
刚发送完信息,小花姑娘就从王村手里抽走了手机,扔在了干
果盘里。俩人便情切切意绵绵地胶合在一起了。

经纪人穿过废旧的厂房,向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奔去。正在三楼打
电话的狮头突然看到向玉米地跑去的经纪人。他急忙向楼下奔去,打
手们也随着他向下跑去。
在关押经纪人的门口,两位打手在讨论着车子。
“我喜欢宝马,宝马气派!”
“还是大奔好,大奔很男人。”
狮头和几个人突然冲下楼梯,向他们飞跑过来,两位打手立刻
闭嘴,不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去追!向玉米地方向逃了!”
从楼上冲下来的打手们向外跑去。看门的打手马上用钥匙打开了
门。
果然,空间里除了垂到窗外的麻绳,空空如也!
狮头站在窗口,指挥他们开车去各个路口封堵。
经纪人向玉米地的纵深处跑去,越远越安全。
突然他发现打手们的车在路口停着,便悄悄退了回来,藏在玉
米地的深沟里,一动也不敢动。
“可别让他报警!”高个的打手说。
“报警咱可就完蛋了!”矮个子说。
经纪人缩在玉米地里,一动也不敢动,只盼着天快快黑下来。
打手的话是经纪人行动的方向,他得尽快和警察取得联系。
各个路口的打手失望而归,狮头当即决定离开这地方。
“你和三个弟兄,到乡下咱的老家里,看好淫仔和小红,我们
几个带着两个小先生藏到城里的风水宝地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天完全黑了下来,狮头带着众打手立刻兵分两路,打手们把思
博悦和小云塞进了骄车的后备箱里。车子开出了废旧的工厂区。

胡亮在靠近第五花园小区的宾馆入住了,给管家打电话。“他骂
的,我 要把 你 剁 成 肉酱 !你是 怎么 看家的! 狮 头给了 你多 少好
处!”
“胡爹,我可真是忠心耿耿!”
“放屁,你这个内贼!小云呢?你不会连小云丢了老半天还不
知道吧!”
“我一直以为他在房间里睡着呢?难道?”
管家吓得丢下电话向楼上跑去,他多么希望小云正躺在床上,
多么希望不要再有麻烦了。因为心情急躁,他上楼梯时摔了一脚,跌
下了几级台阶,爬起来又继续往楼上跑去。

186
小云的床上空空的。
管家的头立时大了。“天要绝我啊!”
管家扶住了墙,慢慢地往下走去。他想起胡亮要把他垛成肉酱的
话,绝望的泪流满面。墙外的记者不时按响门铃,人群好像也越集越
多。
电话又响了,管家不敢再接电话,不敢再听胡亮的骂。
他神经错乱地坐在卫生间的便盖上。拿起准备好的一段麻绳,高
高地系在房顶的暖汽钢管上,自己踩到凳子上,刚刚把头伸进绳套
里。院外,坐在树杈上的记者突然拍到了有人上吊自杀的镜头,便大
声地喊到:“快翻墙进去,有人要自杀,我拍到了。快,不然就晚
了!”
年轻人本来就豪气冲天,听说有人自杀,怎么能见死不救呢。热
心的记者和疯狂的粉丝像蚂蚁一样,急切切往墙上爬去,搭人梯,
踩车顶……终于有人就翻过了墙,打开大门,青年男女一起涌向别
墅,像老鼠似的立刻分散到各个房间寻找自杀者。
幸好他们来得及时,像摘木瓜似的救下了管家。年轻的记者们胸
外心脏按压和口对口人工呼吸都用上了。镜头也及时地记录了救人的
过程。
电视报导了记者们入室救人的事迹。胡亮气得火冒三丈。“他妈
的,哪里不能死,你非得冲着记者的摄相机上吊。王八蛋!”
胡亮立刻给其他的打手们打电话:“查到狮头的位置了吗?”
“从西郊废弃的化工厂里打的,我们的人正火速往那里赶!”
“保护孩子们安全,别惊动了警察!”
“是!胡爹,兄弟们都带家伙来了!”
胡亮又给银行的老总打电话,要他立刻把八千万打到某个账号
上。
银行老总爽快地答应了:“胡总的话立刻照办!不过,现在已
下班了,明天早上八点,上班后马上办理!”

三十八、
人人是法官,又是罪犯

把别人的墓园当风景游览

希望自己的被当作圣地纪念

夜幕降临了,经纪人向城市奔去。很快他坐上了出租车,飞快地
向最近的公安局报案了。公安局接到报案后,立刻行动,出动了许多
干警,警车呼啸着向废旧的化工厂开去,嗅觉灵敏的记者们也尾随
着报导。
胡亮的人比警察早一步赶到了化工厂,那里已不见一个活物了。
正当他们察看现场时,突然听到了警笛的声音,于是,这群打手们
匆忙逃跑。警察兵分两路,一路去追赶逃跑的车辆,另一路到化工厂

187
察看现场。
废旧的化工厂早已人去房空。记者们及时播报了经纪人被绑架的
房间,以及他逃生的绳索,还拍下了思博悦和小云被关押的地方。没
见过世面的老鼠进进出出,在摄像机里从容自在、无惧无畏……
胡亮是从电视里得知这些情况的。他一是为小云和思博悦担心,
另一方面也怕手下落入警察手里,毕竟网民已渲染得铺天盖地了。

魏敏守着小贝,经过两天的治疗,特别是补充了血液后,小贝
的病渐渐好转了。魏敏到另一个病房里看望小宝和刘博士。
“您走吗?”值班护士问魏敏。
“不走,我到骨外科去看另外的病人。”
为了照顾方便,小宝和刘博士被安排在同一间病房里。魏敏进去
时,小宝正在床上坐着看书,见妈妈进来,小宝嚷着要回家。
“妈,我都好了,为什么还要待在医院里啊?”
“想家了吗?”魏敏提起床头的水瓶,倒了两杯水,递给刘博
士和小宝。
刘博士咚咚地喝了,小宝却没喝,他又还给妈妈说:“医生说
我明天可以回家了,晚上我很害怕,那爷爷大喊大叫的很吓人。”
“好的,明天八点办理出院手续,小宝先回家。”
“小贝和刘叔叔明天也可以回家吗?”
“不行,他们还要再待几天!”魏敏说。
“我自己回家多没意思,我就要小贝和刘叔叔回家!”小宝吵
闹着。
“小宝听话,不然刘叔叔不喜欢你了!”妈妈吓唬说。
“刘叔叔喜欢你又不喜欢我,我都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亲嘴
了!”
魏敏和刘博士都笑了,魏敏抚摸着小宝的头说:“都喜欢小宝,
是不是?明天我们先回家,打扫卫生,然后才能迎接小贝回家,对
不对?”
刘博士拧开了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思博悦的经纪人在警察局
报案的新闻。
“观众朋友们,少年音乐家思博悦和他的表弟小云被绑架已四
个小时了,思博悦的经纪人从绑架的地方跳窗逃生,到警察局报案
后,警察赶到现场,可绑匪早已转移了地点。据说警察一度发现过可
疑的车辆,可还是没掌握有力的线索。少年音乐家思博悦的绑架案,
引起了各方高度关注,本案正在进一步调查中。”魏敏吓得目瞪口呆,
简直不知身在何处,一头栽倒在地上。躺在床上的刘博士马上按响了
急救铃,护士和医生急忙跑来,立刻进行急救。不一会魏敏苏醒了,
紧紧抓住医生的胳膊说:“快救他,救小峰!救小峰!小峰!”
自妈妈一头栽倒在地上,小宝就大叫着哭了起来,他以为妈妈
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护士的手喊着:“妈妈,我妈妈怎
么了,我要妈妈!”
护士给魏敏注射了镇静剂,魏敏平静地躺着,拉着站在身边的
医生说:“请帮我给警察局打个电话,问那个思博悦怎么样了?”

188
医生安慰她说:“好好养着吧,需要你照顾的病人已够多
了!”
她把医生拉近身边,央救道:“求你!快帮我打个电话!”
刘博士着急地问医生:“她要干吗?”
“她精神太紧张了,这些天累坏了!”
护士又给她加注了安静剂,她喊着小峰的名字睡着了。
“小峰是谁?”刘博士问小宝。
小宝生气地说:“不是小峰,是小宝!”
刘博士静静躺着,看着电视里关于绑架案的新闻。

狮头和打手们带着两个皮箱开进了第五花园小区魏敏所在的居
民楼里。车子随后开走了。
他们把两个孩子从箱子里放出来,关在六楼的一间荡荡的房间
里。
夜静悄悄的,银行早已下班了。一切等待明天上午八点,银行把
八千万划到账上后,绑架案就可以结束了。
狮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打手们轮流值班看着两个孩子。

自发生两个孩子的绑架案后,胡亮早已不再关注我了,他的打
手们也都为新的案情而紧张万分。我缩在角落里,墙角有一块石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同样一块石头,你是把它当成拌脚石,还是
把它当成进步的阶梯,全取决于自己!”我把身后的这块石头当成
了救命的工具,我悄悄地在石头上磨着绳子,慢慢地,一下一下地
磨着。古人铁杵都能磨成针,我肯定能把绳子磨断。
这里的夜非常安静,安静的连蟋蟀的叫声仿佛是交响乐团盛大
的演出,四周连一丝的灯光都没有。月光斜斜地照在地上,照在我被
绳子紧紧缠绕的腿上。两位打手来回地走着,以驱逐侵润而来的睡意。
隐隐约约地传来狗叫声,偶尔也有野猫叫春的声音。
这样寂静的夜晚,这些日常里忽略的声音,却成了我聆听的天
籁。
我的绳子磨断了,随时可以站起来,解开身上的绳索,撕掉嘴
上的封条,可我不能。我不是两位打手的对手。

天渐渐亮了,魏敏从梦里醒来。她想起了那些新闻,想起小峰的
绑架案。刘博士和小宝还在睡梦里时,她打开电视寻找新闻,可电台
均不见报导。
她抚着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
她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水淋淋的自己,分析下一步
该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了我,她本能觉得蹲过深牢大狱的我能帮她。她一遍
遍地拨打我的电话,可我的电话无人接听。她隐隐觉得我与这件事也
许有些关联!
九点,她为小宝办理了出院手续,十点,开着刘博士的车回家
了。

189
车停在楼下,我清晰地听到车子的响声。两位打手向外望着,发
现是一位中年妇女,背着孩子上来了。他们安静地像桌椅,连呼吸都
是轻得像猫。

魏敏把小宝背回家,随后又下楼到车里拿东西。就在魏敏刚刚打
开车门的时候,六楼某房间突然发生了爆炸,炸药正是被聋子安放
在狮头所在的对门的房间里。巨大的爆炸声吓坏了魏敏,也吓坏了偷
偷爬在窗台上观看魏敏的两个打手。魏敏返身上楼,两位打手本想打
开门察看爆炸的地方,听到魏敏咚咚的脚步声,立刻缩了回来。
狮头和两个孩子在六楼,我和胡亮的人在一楼,魏敏的家住三
楼。
狮头给胡亮打电话,再过十分钟,如果钱到不了账,马上撕票!
胡亮说用不了十分钟,钱会到账的!
卫生定位手机信号,胡亮的人立刻告诉胡亮狮头的位置,正是
那座关押我的居民楼里!胡亮救儿心切,从宾馆到这里也就三分钟
的车程。在银行的钱刚刚打到狮头指定的账户上,他就带着打手赶到
了。魏敏上楼不到一分钟,他的车子也停在了楼下。巨大的爆炸声震
裂了他的大脑,他以为,狮头撕票了。“他妈的,我操你家八辈子祖
宗!”

紧随魏敏跑上去的,是胡亮和一群打手。
关押我的两人发现胡爹上去了,便也想跟着上去,回头看了看
我,还是止住了脚步。

思博悦和小峰没经过这种折磨,那巨大的爆炸把关押他们的大
铁门炸飞了,本来就破碎的窗子,玻璃全震裂了。
聋子就是在这种巨大的爆炸声中失去听觉的,有些人就是在这
种巨大的冲击下精神失常的。
巨大的声响、震动的楼板、破碎的墙体和飞扬的尘土……一系列
突发事件重重刺激了思博悦。思博悦的记忆却在这巨大的震动中苏醒
了。他记起了爸爸张初和妈妈魏敏。妈妈到学校接他放学,给她买巧
克力,爸爸带他去踢球,带他看飞机模型表演。他还记得自己和妈妈
一起坐在琴凳上弹琴,记起了小宝和小贝在地上爬着,追一只五彩
皮球。
他记起了自己叫小峰,在学校的六一晚会上弹琴,想起了自己
参加省里的比赛,而后爸爸去接他,还买了三串糖葫芦,随后是车
祸……
烟尘里,传来了狮头和打手们剧烈的呛咳声。
“谁在上面?发生了什么”魏敏的声音。
“不要上来,上来我就杀死他们!”狮头暴怒地喊到。

魏敏惊慌地站在楼梯上再也不赶往上走了。一是因为通向六楼的
楼梯断了,二是因为她突然明白,也许被绑架的孩子就在这里。
胡亮和打手瞬间跑了上来。

190
胡亮向狮头喊话:“狮头,钱已到账了,你可别伤害孩子!”
“他妈的骗子,我告诉你,刀子就在你儿子的脖子上,你若再
敢爆炸,我马上插进他细脖子里。”狮头喊着。
魏敏又一阵眩晕,急忙扶住了墙,低声喊着:“小峰……小峰
……”
“听着狮头,爆炸不是我弄的!我发誓!”
“放你祖宗八辈子的屁!难道是我弄的!”
“我立刻调查!”胡亮简直吓破了胆。

胡亮立刻电话联系王村,可王村正和一群朋友嗑药嗑到神志不
清,谁的电话也听不见了。有一位妓女起身去厕所,从地毯上睡着的
嗑友身体上跨过去,发现王村的手机在干果盘里发亮,便叫醒王村,
递给他。神志不清的王村只听到让他马上中止爆炸。此时,音乐嘈杂、
蹦迪声震耳欲聋。王村电话里答应马上告诉聋子。王村一直在给聋子
打电话,可聋子根本听不见。
聋子只读王村的信息。
聋子按照规定的计划,每八分钟就爆破一个地方。他只要手轻轻
地合上电闸,瞬间,那里就腾起一朵蘑菇云。

居民楼东北角的炸药爆炸了。这次惹怒了狮头,他撕掉了小云的
嘴上的封条,小云撕心裂肺的哭声立刻传了出来。这一次爆炸把胡亮
的手机震掉了,从悬空的楼梯处弹了下去,碎成了无数片。小云在六
楼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魏敏往断裂的楼梯上爬去,嘴里大声地喊着:“小峰……小峰
……”
小峰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激动地泪流满面,狮头不明白为何外
面有人喊小峰!
胡亮抓着魏敏,疯也似的质问:“小峰是谁?”
“思博悦就是我的儿子小峰!”
“他妈的全搅在一起了!”胡亮痛苦地推开了魏敏。
这时的我终于坐不住了,突然抽出双手,解开身上的绳索。两个
打手被接二连三的爆炸弄昏头了。巨大的烟尘扑进房间,当他们上气
不接下气地呛咳时,我早已跑了出去。我向楼上跑去。
这时三楼传来了小宝的哭喊声:“妈妈……妈妈……”
胡亮灵机一闪,向三楼冲去。他冲进了魏敏的家,抢在魏敏前抱
起小宝向楼上飞奔着。我和魏敏想拦住他,疯狂的他一手抱着孩子,
一手拿匕首抵住孩子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到:“谁也不要过来!”
我和魏敏站住了。
胡亮疯狂地向六楼喊话:“狮头,我手里也有一个孩子,是你
的小情人郭雷的儿子,你如果敢让小云丢一根头发,我马把孩子扔
下去!”
“我好紧张啊!那一对小瘫子吗?你别抱一个,你最好抱俩,
因为我手里就有两个!”

191
爆炸还在继续,这一次好像发生在靠近地面的地方!
我站在胡亮身后五六级的台阶上,小宝惊恐地哭着,胡亮一拳
把他击昏了。魏敏也歇斯底里地喊道:“不!”
“胡亮,听我说,这孩子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天了!”
“关我屁事,我要杀了他!你这王八蛋!”胡亮发疯地向我吼
道。
“你不会杀他!他是房百虹的孩子,你那么喜欢房百虹,房百
虹说你也会喜欢她的孩子!”
“你闭嘴!再不闭嘴我就捅死他!”
“你没发现,他是……”魏敏突然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把最
最关键的话说出来!她声音颤抖地对胡亮说:“胡亮,他和小云一
样,都是一个孩子!胡亮,我不相信你会伤害一个小孩子!”
她是多么多么机智的女人啊!
这时,外面警察鸣着警笛赶到了,打手们一看事情不好,像老
鼠见了猫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警察追了上来这时,居民楼的左上角和右下角相继发生了爆炸,
有警员被炸伤了,警察喊话,立刻呼叫支援和急救。
胡亮的精神崩溃,刀子扎破了小宝的脖子。
“小宝和小贝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都喜欢他们,是不是?”
魏敏声音急切地说着。
“我们是警察,放下刀子!不然就开枪了!”
“小云!”胡亮泪流满面。
就在这时,胡亮脚下的楼板突然断裂了。胡亮瞬间掉了下去,他
一手攀着楼板,一手抱着小宝。这时小宝醒了,看了看这位陌生的人,
仿佛做梦似的眨了眨眼睛。胡亮的胳膊快支撑不住了,我急忙爬在楼
梯上,伸出胳膊想拉住胡亮。魏敏也爬过来,向胡亮和小宝伸出了双
手。“快抓住我的手!”她疯也似的喊着。
“魏敏……你让我感觉……这世界还有……好人……”这时胡
亮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小宝举了上来。
随后,楼板的裂缝继续扩大,我和魏敏、胡亮以及小宝的重量,
远远超过了破裂楼板的承重。泥块雪片似的掉了下来,情况非常危机,
我们几人随时都会同归于尽!胡亮冲我笑了笑,他突然松开了抓着
我和魏敏的胳膊,向楼下坠去。
“不!”我闭上眼睛,不敢目睹胡亮下坠的壮举。
胡亮!危机关头,他放弃……救了我们!泪水模糊了双眼!

三十九、
世界充满了时间的操练声

如兵戈碰撞、山洪汹涌

其实,死寂无声它也钟情

192
六楼的情况依然非常危机。狮头发现警察赶到了,他不想再次落
入警察手里,更不想再入大牢。早就让打手们把聋子留下的电缆一端
系在窗棂上,一个个先行逃走。最后一个逃跑的打手催促他:“老大,
快走,再不走就晚了!”
魏敏在外面大声喊:“小峰!”
狮头见小钢琴家情绪异常激烈,便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带。“妈妈!
妈妈!”
狮头吃惊地看着小峰喊外面的人妈妈,一把扯过小峰的肩膀问:
“你喊谁妈妈?”
小峰哭喊着说:“我听到我妈妈叫我了!是我妈妈!”
魏敏不顾一切地向悬空的楼梯上爬去。“不!危险!”
楼梯在魏敏的身后断裂。我急忙拉下魏敏。
“狮头,我是郭雷,不要伤害孩子!”
“郭雷,胡亮怎么放了我的小情人了?他不是绑你了吗?”
“狮头,听我说,你千万别伤害那两个孩子!”
“麻绳,你不是也打他儿子的主意吗?被胡爹玩了一夜就投降
他了?”
“胡亮摔死了,你放了那两个孩子吧!”
“大名鼎鼎的胡爹那么容易就死了,真不够劲!麻绳,今天我
不能听你的了!外面全是警察,我得带两个孩子走了。”狮头说完又
给小峰粘上了胶带。
狮头系好电缆,抱着小云从北墙逃到了一楼。
这时警察集中在前楼,狮头逃生的地方正好在楼后。他携着小云,
从六楼滑了下来。落地后,他解开身上的电缆,正想抱着小云逃走,
不成想被人用一块巨大的水泥板砸昏了。
假警察本来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吓坏了,突然见警车开来了,假
警察受惊的烈马在废墟里奔跑跳跃。狮头抱着被捆得像棕子似的小云
惊慌地从天而降。“拐卖儿童!”假警察的正义感和英雄感瞬间被激
发出来了!
假警察举起一块巨大的水泥板向狮头砸去,狮头应声倒地,脑
浆和着鲜血流了出来。
假警察抱着吓昏了的小云向小屋走去。小屋里,聋子按既定的方
案每隔几分钟就引爆一处炸药。不曾想从六楼突然降下两个人,其中
一个还是孩子!他原以为楼里根本没有人了!聋子吓傻了,失误!
重大失误!
聋子急忙将小云的胶带撕掉,解开身上的绳索,踉踉跄跄地抱
着向刚刚开进来的救护车跑去。警察非常惊讶聋子怎么会解救了小云?

房间里,小峰发现狮头带着小云逃跑后,没有人再关押他了,
他便像袋鼠一样,一蹦一蹦地向门口跳过来,贴着门框向外望着。这
时他看到了妈妈,趴在楼梯上的妈妈也看到了他。魏敏继续贴着靠墙
的楼梯向上爬去。我急忙把怀里的小宝塞给身后的警察,也贴着墙根
向上爬去。小峰焦急的“啊!啊!”着,想阻止妈妈。可魏敏哪里能
冷静,她哪有攀爬墙壁的能力,楼梯继续断裂。她向下坠去,摔在了

193
三楼的楼梯上!
“魏敏!”我呼喊着。

我终于攀上了六楼。急忙撕掉了小峰嘴上的胶带,解开了身上的
绳索。趴在楼板上看着下面的警察把魏敏抬走,他大声地哭喊着“妈
妈!我是小峰!”
这里随时会发生爆炸,我将狮头逃生的绳索,系在小峰的身上,
让他快速下去。小峰非常勇敢地顺着电缆绳蹬着墙壁滑了下去。
等我转到楼前面时,地上排了三具尸体,除一名殉职的警察外,
一位是狮头,一位是胡亮!
救护车早已拉着伤员走了,小峰随他妈妈去了医院。
小宝看着妈妈摔了下去,他大声地哭喊着,哭声沉没在爆炸声、
呼叫声、坍塌声中。警察飞奔着去解救魏敏去了,小宝孤立无援地抓
着楼梯栏杆。妈妈被人抬走了,爆炸不时响起。小宝竟然扶着栏杆挪
动了脚步。
警察正在楼里排查未引爆的炸药,我抱着哭泣不止的小云坐在
警车里。这时,单元里,一个五六岁的满脸泪水的小孩子扶着楼梯一
步步走了下来。
我惊呆了,是小宝!小宝自己扶着楼梯走了下来!
我冲下车去!
“我要妈妈!”小宝看到我便呜呜地哭了。
“你妈妈会没事的!”我一把抱起小宝。

魏敏跌下两层楼梯,因脑震荡而昏迷。
医护人员听说小钢琴家的绑架案终于有了不错的结果,并且还
找到了亲生的妈妈,都唏嘘不已。
魏敏一直昏迷着,小峰紧紧握着妈妈的手,可妈妈总沉沉地睡
着。小峰泪流满面,妈妈经受了多少痛苦,妈妈多么艰难地照顾着他
们仨人。“妈妈,你醒醒,我是你的小峰啊!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妈
妈,我还想吃你买的蛋糕,还想听你谱的曲子!”小峰突然想起那
首《小峰小峰真快乐》,如果给妈妈弹这首曲子,说不定能唤醒妈妈!
小峰于是找到主任。
“有什么事吗?”
“我想给我妈妈弹钢琴,也许能有帮助!”
“钢琴倒是有,但总不至于把钢琴抬到病房里吧?”
“可以把妈妈抬到钢琴那里!”
“嗯,主意不错!”
主任向院领导反应小峰的需求,医护人员一起把昏迷的病人推
到了医院的礼堂,小宝和小贝守在旁边。礼堂里有一架钢琴。
《小峰小峰真快乐》的曲子从钢琴里流出,小峰边弹边哭,边哭
边弹,一遍遍地弹,一遍遍地哭!
魏敏渐渐苏醒了,她听到了这曲子,泪水向耳边流去。
小宝说:“妈妈!”
“妈妈!”

194
小峰满脸泪水地弹着《小峰小峰真快乐》!

自狮头越狱以来,警察为捕获越狱犯,布下了天罗地网,近一
年来,耗尽了警力物力,折腾的警察筋疲力尽。现在,却意外破获了!
随着黑老大的倒台,一连串的罪行被揭露出来,真相赤裸裸,罪恶
深重,手段残忍、无法无天!黑老大以暴力支撑的大厦轰然倒塌,海
市蜃楼的繁华瞬间烟消云散。胡亮时代终结了!黑老大操办的系列案
子,比如树雪云被杀案和妓女王春春冤死案等,在证人证据确凿的
情况下平反昭雪了。真正的杀人魔头淫仔等六人被判了死刑。
我和装疯的牛伯爵去掉了杀人犯“殊荣”!
我竟然一点也不轻松!仿佛我依然是那个罪犯,依然戴着杀人
犯的高帽子。我的七年,我的房百虹,我的亲人和朋友们!我平反了,
却无人向我祝贺,无人陪我开心!
我比没平反时更沉重!
亲爱的读者,接下来干什么呢?
我坐在大海边,感觉自己依然是那个罪犯,那个穿着狱服的服
刑人员!
我的心上雕刻着新的烙印!狮头、小青、书本、胡亮……生活在
麻痹中继续着……
一直被黑老大控制又被狮头绑架的小红,曾为掀倒黑老大出庭
做证,立下了不少功劳,自由了的她到监狱里追寻小青的下落。小青
又在哪里呢?他已归入泥土许多年了,至此,每年清明节,她便到
监狱外的树林里祭扫了。
希特勒的罪名里,又多了小青的冤死案!
思博悦的音乐会如期举行。在发生了惊险的绑架案后,思博悦早
已走进了千家万户,成为大众的少年音乐家。特别是思博悦因这次绑
架案,戏剧性地和离散多年的母亲团聚,而他的母亲恰恰又是报纸
上宣传过的《伟大的母亲,幸福的子女》的主角,这故事感动了所有
善良人。
音乐会上,思博悦首先请妈妈上台,和他亲爱的妈妈合奏了《小
峰小峰真快乐!》母子双双泪流满面!电子屏幕放大了母子的热泪,
也传递了人间亲情!听众无不感动肺腑。
刘博士和小宝小贝在观众席上观看着,刘博士激动地抱着两个
双胞胎吻着。小宝抗议:“你弄疼我胳膊了!”

小云,这个六岁的孩子,在经历了绑架的折磨又被塞进皮箱里,
遭遇爆炸,精神已受到了极度的摧残。他一直处在神志恍惚中。后来,
胡霞,也就是小云的姑姑接走了他,他走时,思博悦也随飞机走了,
是魏敏要思博悦走的。
“小峰,胡霞妈妈救了你、培养了你,你要好好待她!”
“可是,妈妈,我更想和你在一起!”
“你要多替胡霞妈妈想想,她弟弟刚刚去世,家产也被瓜分了,
小云又成了孤儿,胡亮生前的作为让她抬不起头来。小峰,还有比她
更痛苦的人吗?这是非常时期,你要多安慰她和思坤爸爸,做一个

195
懂事的孩子!”
“妈妈,你更需要我!我想和你一起照顾弟弟和妹妹!”
“有小宝小贝逗我快乐,我多幸福!傻孩子,你弹琴的时候,
想着妈妈,我们就在一起了!”魏敏抚摸着小峰的脸颊,笑着说:
“我儿子越来越漂亮了!能从视频里看看你,电话里听听你,我就
是幸福的妈妈了!”
小峰紧紧地拥抱着妈妈,泪水沾湿了妈妈的衣服。
“你放心走吧,你妈妈和小宝小贝,我会照顾得非常好的!”
刘博士适时出现在家门口,笑着对小峰说。
妈妈和小峰满面泪水地笑了。
思博悦在机场和妈妈分别时,紧紧地拥抱着魏敏,轻轻地在她
耳边说:“妈妈……”
魏敏拥抱着儿子,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不要流泪,儿子,快
乐一些,不然胡霞妈妈会难过的!”
思博悦又拥抱了刘博士,轻轻地叫他:“爸爸!”
刘博士的双眼潮湿了。
魏敏和思坤夫妇告别,相互鼓励着。
能行走的小宝拉着哥哥小峰的手说:“妈妈说,我只要好好练
就会弹的和你一样好!”
小贝转着轮椅,走到小云身边,拉着小云的手说:“小云,以
后再到我家玩!记得啊!”小云茫然地看着小贝,一言不发。
飞机飞离了青岛的天空。
这一家人手牵着手离开了。
刘博士把小贝抱到车上,魏敏和小宝也坐进车里。刘博士启动了
车子,驶出了机场的停车场,他笑着对魏敏说:“你知道小峰叫我
什么吗?”
“不知道!”魏敏故意说。
“我听见了,他叫你爸爸!”小宝争着说。
刘博士看了一眼魏敏,得意地笑了。

妈妈留给我的钱快花完了,我得把最后的一千元提出来,作为
寻找工作时的费用。
亲爱的读者,我的账户上突然多了一千万。一定是狮头让胡亮转
过来的。一千万!
胡亮曾让银行的老总转账八千万的!银行的老总详细核实了胡
亮的资产,抛却所有的贷款,一千万正合适!
黑老大胡亮的事暴光后,昌盛公司资产以及他家的房产,全部
拍卖,以抵还他的债权人的债务。一夜之间,黑老大的盛世成了昨日
黄花!
我账上的这一千万,该怎么办呢?
胡亮害我入狱七年,害我的母亲绝望中死去,害我的女友流血
致死。我该不该要这一千万?似乎理由极其充分!我的一千万!
我忐忑不安,这钱不是我的,是狮头的,是胡亮的,是那些与
胡亮有关系的亲人的。

196
这钱我不能要。

我将一千万一分为四,小云、小宝、小贝这三位胡亮的子女各三
百万,给了中原狼的女儿一百万。没有完全的合情合理,在这件事情
上,我就是法律,我就是标准!
胡霞和思坤感激涕零!魏敏和刘博士也惊讶不已。幸福就是出乎
意料地满足!愿天下好人都幸福!
我参加了某公司的竞聘,按照要求报上了我的学历证明、工作简
历,细致的工作人员发现我有服刑的经历,让身穿制服的保安,把
我轰了出来。我说我是被冤枉的,有材料为证。可工作人员像驱赶绿
头苍蝇似的,愤怒地把我赶了出来。
外面阳光乱迷人眼,空气刺激的鼻子发酸。我不想回忆过去的七
年,可现实总是提示我,我曾经是个杀人犯!
我来到一个餐馆,一位叫小闵的服务员帮我点了两个菜和一瓶
啤酒。在等菜的当儿,小闵替我倒了杯茉莉花茶。“好香!”我说。
小闵笑了笑,离开了。
小闵进进出出地忙活着。这个姑娘长相中等,不善言词,有着中
原狼式的沉默表情,她就是中原狼的掌上明珠。
小闵把菜放在桌子上,我说:“小闵,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七年,
我叫郭雷!”
“麻绳叔叔!”中原狼的女儿突然表情极其激动。“我爸爸说你
会来看我的!他说你是好人!”
“你爸爸也是好人!”
小闵矜持地笑了。
“几点下班?”
“接班的来了我就可以走了。”小闵刚说完,她的同事就到了。
小闵坐在我车上,她喊我叔叔,喊得我脊梁骨挺的更直了。
小闵和妈妈挤在两间平房里,自发生一系列的悲惨事件后,这
个原本殷实的家庭一年间家资耗尽、穷困没落。我拿出了一张一百万
元的存款单,告诉小闵,这是他爸爸的好朋友赠送的,那朋友已过
世了。
我原以为小闵会高兴得跳起来,我太不了解女孩子了,她竟然
嚎啕痛哭,我和她妈妈怎么劝也劝不住。她仿佛把十九年的冤屈全哭
了出来。
她妈妈把我送了出来,她告诉我:“让小闵哭吧,发生这许多
事,她一直隐忍着,始终不曾在人前流泪!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能活过来就是奇迹!感谢老天爷!”

四十、
世间最奢侈的行为是爱或杀戮

完成了从此端到彼端的豪华过度

197
我原来的公司因为不适应中国文化,早已撤出了中国本土。我始
终没去调查谁代我吃了胡亮的“免费午餐”!我又在另一家外企就
业了。那天,我刚刚参与洽谈了一个两亿的项目,心情非常好,准备
和同事们去庆祝一下。
刚走出公司大楼,发现牛伯爵站在一辆路虎边等着我。
我向牛伯爵走去。
“车不错啊!”我说。
“你们的新项目需要多少钱?”
“接近两个亿!”我奇怪地看着他,心想别又像胡亮似的挖我
们的项目吧。
“干吗总为别人干,咱成立公司,自己做不成吗?”
我笑了笑,心想,哪来的钱?
“两个亿,四六开,我六你四!”
“不是做梦吧!”
“你说呢?”我们俩一拍即合。
牛伯爵就是几年前消失的金融大亨。这些年大亨太多,消失几个
或换换名字,人们都不足为奇了。
许多年前,牛伯爵在一个非常有生命力的镇办企业里工作,是
老总的得力助手。趁社会改革、企业改制的大好机遇,缺少监管又难
有人为敌的老板便非常有创意地将大笔的镇企业资产捣腾到个人账
户上。可毕竟怕牢狱之灾,他选中了忠实如儿子的牛伯爵,牛伯爵的
账户到底有多少钱,他自己也不知道。密码是老总亲自设计的,牛伯
爵的身份证也被老总珍宝似的收藏着。可有一天,老总和商业伙伴在
海边休假时,一起被海浪卷走了,几年过去,原来的镇办企业也早
已被另一个公私合营的企业借壳上市了。历史如烟,烟雨蒙蒙。

“天皇六 O”根本没想到我会去看他,他发现坐在会客厅里的
我时,惊喜得像公鹅似的咯咯了好久。他不停地抽臭鼻子,闭着眼陶
醉着。“自由的味道!”他笑得像天真的孩子!
外面发生的事,他果然一点也不知道。希特勒的自杀、狮头的越
狱,令他唏嘘不已。我重点向他讲了我和黑老大的恩恩怨怨,着重描
绘了黑老大胡亮英雄般的坠亡,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关心那两个
孩子。“那对没爹没娘的孩子怎么样了?”
“他们很好!”
“很好?不可能!”他笑着摇了摇头,说:“像我当年,七岁,
孤儿,寄生在养父养母家里,一日三餐是皮带、棍子和辱骂!这监狱
……也将是他们的归宿,像我!”
“他们比你幸运,朋友!”我笑着说:“如果你有兴趣,我会
经常把他们的情况讲给你听!”
“幸运?你被自由冲昏头脑了,没爹娘的孩子哪来幸运?除非
他们归入棘龙查尔斯!”
“我不得不告诉你,‘棘龙查尔斯’没有了!”
“没有了?”
“捣毁了,解散了!”

198
“天皇六 O”惊讶得像一只嗅到塔斯马尼亚狼的袋鼠。“这世界
岂不完蛋了?”
“为什么?”
“棘龙查尔斯是拯救世界的卫士,不然这世界早晚会被贪腐、奸
淫和恃强凌弱者侵占、败坏!除非……” “天皇六 O”低头思索着。
“除非什么?”
“除非往遥远的星球上移民!”
“对,科学家正在做实验,人类不久就要在火星上盖监狱
了!”
“太好了!”他热切地瞪着我,说:“你去的时候一定带上
我!”
“当然,我们是一伙的!”
“天皇六 O”突然担心地问我:“你喝那……红色的营养液
吗?”
“不,我喝的比那更好,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的鱼翅,珠穆朗
玛山峰的燕窝!”
亲爱的读者,我不知道我们俩谁的精神更不正常了!

我想,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了结了。我一个人开车到海边,拨通
了晶晶的电话。这么久,不是不想她,大事接连不断,不敢让自己再
多一道伤痕。
“晶晶,还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回来看看啊?”
“我回来一个多月了!”
“回来一个多月为什么不找我?”
“你有魏敏,我也有男朋友了,宁兰兰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瞬间跌到深渊,窒息得喘不上气来!
“喂!你还在吗?”晶晶在电话里喊着。
“在……”
“我要结婚了,请你参加婚礼吧!”
我挂断了电话!宁兰兰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大海倒悬、天空破
碎!我真不知该往哪里躲藏!
我怎么从没设想过这种结局!我一直以为宁兰兰开玩笑的!一
直以为晶晶在默默地等着我!当初,我和她分手都是做给黑老大胡
亮看的啊!
晚上,宁兰兰竟然真的送来了请柬!晶晶的结婚请柬!
谨定于 xxxx 年公历 xx 月 x 日(星期六)
农历 x 月 xx 日
新郎:雨田田 新娘刘晶晶
恭迎郭雷先生 光临地心西餐厅(地点)参加婚礼
婚礼宴会举办地点:地心西餐厅
婚礼宴会开宴时间:十八时一十八分
要结婚了!还在这个周末!我像被脱光了衣服扔到大街上晒月

199
亮似的冷冰冰、寒惨惨!
我绝不参加婚礼!我没那勇气看着晶晶穿着婚纱冲别人微笑!
我没那么大度地看着新郎牵着她的手!该死的美国男人,还起个中
国名字!真他妈的!
不!我要参加婚礼!我要笑的灿烂,要大度帅气,要举手投足
高雅庄重!我要让晶晶后悔到吐血,要让她当即想跟着我逃婚,当
然我还要拒绝、徘徊,给她狠狠地一击,让她哭得排山倒海!
我像发疟疾似的忽而左、忽而右!我怎么了?仿佛我又像七年前,
被法官一锤定音——关进了监狱!
周六近了,晶晶的婚礼,我要不要参加?
这枚精心挑选的戒指,竟成了伤心纪念物!
去,还是不去?
牛伯爵到我办公室里,想请我去喝杯。我玩弄着请柬,正犹豫着
是不是参加晶晶的婚礼。
牛伯爵一把抽走了大红的请柬,看了看说:“今晚啊?怎么在
西餐厅举行婚礼呢?那地方我去过,全是情人屋!”
“真的?”
“也说不准,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可能早改了!”牛伯爵
拿着请柬扇着风,突然,一张红纸掉了出来,牛伯爵大声地读着:
“婚礼特别规定:
凡在小学阶段被评为三好学生的朋友,可免费入席婚宴!
凡在初中阶段被评为三好学生的朋友,可持一百元礼金入席婚
宴!
凡在高中阶段被评为三好学生的朋友,可持二百元礼金入席婚
宴!
凡不具备上属三个条件的朋友,均不得少于五百礼金入席婚宴!
凡入狱七年的狂徒,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捧着黑心,方可入
婚宴!”
我一把从牛伯爵手里夺过了纸片,天啊,我真笨!笨死了!

我飞也似的向外跑去,驾着车冲向了夜幕下的青岛。亲爱的晶晶,
等等我!
新郎“雨田田”,不就是我的名字“雷”吗?嫉妒模糊了我的
双眼!
地心西餐厅!大门口静悄悄的,根本就没有举办婚礼的迹象!
我咚咚地跑到二楼,我的晶晶独自坐在餐桌边。
亲爱的读者,我多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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